“二本松君,出租车司机是不认识冰室凉香的。”后动君确认手机的通话信号灯熄灭后,转过身对我说。

“那是当然。”我不太明白后动君此话的用意。

“冰室凉香即使说‘我叫李冈智里’,然后坐上出租车的话,初次见到她的出租司机是分辨不出她就是凉香的。”

“啊,也就是说凉香根本就没有伪装的必要。”

“但是,在流冰馆里有认识凉香的远峰老师一行人,用名字欺骗是没有意义的。”我开始明白了后动君的意思。

“难道远峰老师在撒谎?”

到达了推理的核心问题,后动君未置可否。

“这是一种可能性。如果远峰老师说谎的话,那么野野原凉子就是同犯。”

“不过……”由井举起右手,好像课堂上的小学生,“冰室流侃和泽木秘书即便不认识李冈智里,也应该认识凉香君呀。”这句话触到了后动君推理的死角。

“不错,而且去年参加活动的‘隔壁的房间’的成员也可以发现问题。”

“不过昨天晚上,见过那个少女的只有远峰老师、野野原君和冰室先生。”

“而且,如果警方调查的话,不是马上就可以知道是不是真的李冈君了吗?”

“尸体当然是李冈君本人,谁也不会去伪装尸体。”

“难道昨天来流冰馆的是凉香君,而被斩首的是李冈君?”我沿着后动君推理的思路说道。

“如果那样的话,远峰老师、野野原君、冰室先生……三个人是同犯。”

我觉得这样的话犯人的数目过多了。

“还有凉香君,一共四人。”

“二本松君,觉得很难接受是不是?一般的连环杀人案犯人只有一个。这往往才是最引人入胜的地方。”

我嘴上没说,心里的确这么认为。

这时由井反驳道:“后动君,现在与其怀疑远峰老师他们在说谎,还不如认为坐出租车来的就是李冈君本人。”

“是啊。”小咲小声附和道。

这时,传来了飞岛刑警的嘶哑的声音,“我们已经从学校调出了冰室凉香、野野原凉子和李冈智里的照片。”一边说一边递到了后动君的手里。

“所以,现在确定昨天坐出租车的女孩的身份只是时间的问题。当然,也不排除不存在目击者的情形。”

“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证明,如果按照我说的方法去做的话。”

——会是什么方法呢?

“检验无头尸体胃里的未消化物,如果有拉面的成分,就是李冈智里。否则,就不是。”

“那个自称李冈智里的人在‘小吃店’吃拉面的时间是晚上7点左右,从死亡时间上推算,食物应该还没有完全消化。”

“等等。”我打断了后动君,“昨天据小吃店的老板娘说,来吃拉面的是从流冰馆回来的两个人呀。”

“那只不过是老板娘的错觉。因为6点左右有人来问路,所以当7点再一次出现,往往误解为已经返回。两次来的人,其实都是前往流冰馆的路上。”

“两次如果是同一个人的话,恐怕有些疑点。如果是不同的人的话,事情就很自然了。”

“老板娘也说过自己眼睛不好。她把穿着相同服装的人当成了同一个人。”

后动君向大前田君使了个手势,大前田君从他的百宝囊——里面总是装着开锁的7个必要工具——中掏出那本“全国女子学校制服图鉴”,指着上面的纯德女子学院的校服插图说:

“两个穿着相同校服的女孩子先后来到小吃店,同样乘出租车,这就是助长老板娘产生误解的原因。”

“那么两个女孩子所乘的出租车也是同一家公司的吗?”飞岛警官间道。

“即使不是,可能制服相似。而且,第二次老板娘看到两个人下车的场景。第一次只是问去流冰馆的路,可能只留下一个是个‘男性司机’的印象。目击者视力很弱。只是通过服装去判断,并不能确认服装的主体是否同一个人。况且,我们已知昨天在李冈智里之前,野野原凉子乘出租车首先来到流冰馆。”

“第一次是野野原凉子,第二次是李冈智里。并非同一组男女组合的往返,而是两组男女组合分别路过。”飞岛警官满意地点点头。

“按照流冰馆监视器的记录显示野野原凉子的到达时间,6点左右路过‘小吃店’是合理的。”

“如果野野原凉子和被害者乘坐的是同一家出租公司的车的话,那么只要调查城西交通的载客记录就清楚了。”

两个人显得异常兴奋。

后动君继续说:“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第二次去小吃店的人,不是从流冰馆返回,而是前往流冰馆。”接着,面向飞岛警官说道,“飞岛君,你这里有纸吗?”

“警察日志行吗?”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接着又吩咐道,“下面我想请您把我所描述的情景用笔描绘出来。和我相比,没有先入为主印象的人应该更有说服力。请先画一条笔直的路。”

——就像在做心理测试。

“请随便决定前往流冰馆的方向。”

流冰馆的方向被设置在了右边。

“现在有一辆车前往流冰馆。沿路的路旁有家小吃店,车停在小吃店前面。请标上车和小吃店的位置。而且,马路窄到车没法调头。”

车向右行驶,因此从车上看,小吃店在左手的位置,也就是图中路的上侧。

“这时,车继续按照原来的方向,向前开行。至此,有什么问题吗?”

飞岛警官摇摇头。

后动君接着说:“下面进入正题。现在假设有一辆从流冰馆出发的出租车,同样在小吃店的附近停了下来。那么会停在哪里呢?”

“一定是马路的对面。因为马路太窄,根本没办法调头。里面的人,只要下车,横穿过马路就可以了。”

“没错。”后动君满意地说道。

“这时,给小狗喂食的老板娘出来。她视力极弱,但是能够分辨出马路对面是一辆出租车。原因是,她看见后排坐着一个人,而且门是自动打开的。”

“那是不可能的。”飞岛马上说。

“如果出租车的门自动开启的话,只能是左边的门。而从老板娘的位置只可能看到右边的车门。即使是手动开启的话,因为日本是靠左行驶,所以客人在下车的时候,也不会开右边的车门。那么,所以只能是马路里侧的门开启,但是老板娘是不可能看到的。”

“二本松君,你这下能理解了吗?”后动君问道。

“我明白了。如果老板娘目击的是事实的话,那么出租车的行进方向不是远离流冰馆,而是前往那里……”

我想起昨天晚上,后动君在离开小吃店的时候,向老板娘问路时的情景,原来那时后动君已经在思考这个问题了。

6点钟有一个女学生来问路,7点钟又有一个坐出租车前往流冰馆的女学生。后面的一个就是自称“李冈智里”的学生。她下车吃了拉面,因此只要分析解剖结果,就可以做出判断。

“翔君,我终于明白了。”由井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顺便说一下。”后动君接着说:

“那个老板娘说司机胸前的‘胸牌’,其实可能是城西交通的徽标。”

听到这里,我想起在浴室里见到的尸体的场景。我当时觉得那就像小学生校服上绣着的姓名和班级的字样。看来,眼力不好的老板娘误解成胸牌,也是可以理解的。

突然,我意识到后动君推理中的一个漏洞。

“女学生曾经问到‘您叫什么名字’,对方回答说是‘春日’。但是被杀的出租司机姓‘和’。”

后动君想了想说道:“你说得没错。”

“城西交通的员工名册里的确没有这个姓‘春日’的人。”飞岛警官补充道。

后动君凝神苦想了一阵:“被杀的出租司机名为‘SA-SU-GA’,是老板娘误听为‘KA-SU-GA’这倒是极有可能的情况,作为年轻人的我们,还经常容易在电话里混淆‘佐藤(SA-TOU)’和‘加藤(KA一TOU)’。”

“那么我就去查查出租公司的员工中有没有姓‘和’的人吧。”飞岛警官说道。

这时,电话铃再次响起,案情有了新的进展。

“怎么样,后动君!”

电话对方表现得好像很生气。从声音听上去,应该是远峰老师。

“刚才警察打来了电话。”

后动君一言不发。

“他们已经到了冰室流侃的无人岛。上岸后,看到一座类似平房的简易建筑,窗户外面全部钉着铁板,他们说一定是我们被监禁的地方。”

“多余的话……”

后动君的话似乎激怒了远峰老师。

“难道营救我们多余吗?因为你的同伴鸣海君被杀了,所以其他人的死活就无所谓了吗?”

后动君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

“鸣海君并没有死。难道是我让你们死的吗?”后动君一言相还,“而且,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人在我的眼前死掉。”

我不了解后动君的过去。也不知道曾经在他的眼前发生过怎样的事情。但我想他之所以最初接受远峰老师的委托,帮助飞岛刑警查案,都是为了避免更多人的死亡。

然而,名侦探无法避免未来发生的事件,只能做事后的分析。我想起了这句有名的话。

“我所说的‘多余’是指警察们的举动。毫无任何根据地给你们以希望,之后再把你们抛入失望的谷底。如果你们被囚禁在岛上的话,难道有必要在窗户外面钉上铁板吗?之所以钉上铁板是因为,一旦摘下来的话,就可以知道身处的位置,找到逃生的手段。”

“为什么你早不告诉我这些呢?”

“因为我还不能确定具体的场所的位置,现在也是如此。我不能像警察一样,先给你们希望,再亲手把它打碎。”

的确,当时后动君说过,救援还需要很长时间。

“老师,不是还有一件更可怕的事吗?”是野野原凉子的声音。

“寒川先生被杀害了。”

“我和翔君一齐去找寒川先生,发现厕所里面有烟冒出来。门没有锁,进去看时,是寒川先生的尸体。”

“尸体从头部开始倒立在马桶里。只有头部被烧焦,已经很难辨认。”泽木补充道。

“既然很难辨认,那怎么能确定是寒川呢?”后动君问道。

“在马桶旁有他最喜欢的龟壳眼睛。只有一部分融化掉,但是没有太多的损害。犯人可能从头部浇上汽油,身体有一定的烧伤的痕迹。”

“后动君,请您告诉我,汽油在屋里的什么位置?主人喝的毒药在哪里?使青山和中尾君昏迷的氯仿又在哪里?”

“到底有没有秘密的隐蔽房间?”这次野野原的声音盖过了泽木。

“没有!”后动君斩钉截铁的回答让我感到吃惊。如果伪流冰馆完全仿照这里的流冰馆建筑的话,那么应该有地下室,那么入口是……“泽木君,你知道本家的流冰馆有一间地下室吗?还有电梯的使用方法……”我问道。

后动君慌忙堵住了电话听筒,瞪着我说,“不要胡说。”

“不,我不清楚。有地下室吗?我只知道,在最初建造流冰馆的时候,电梯因为故障,早就不用了。”

“你别介意。我们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密室。刚才我们得到了这里的设计图纸,上面根本就没有。请大家耐心等候,不要好奇去寻找密室的位置。”

我很难明白后动君的话的意图。不错,图上没有显示出任何密室的踪迹。实际上地下室的存在也没有任何的标记。如果画在了图上的话,可能就算不上什么秘密了吧。

和另一个流冰馆的对话结束后,后动君吊着眉梢,对飞岛刑警说:“请把电话号码告诉我。那些扬言要救人,又把希望砸碎在谷底的警察们的电话号码。你一定知道吧?”

看来后动君要和出海搜寻的警察们亲自对话。飞岛警官有些被后动君的气势压倒,拿出手机查找电话簿。

“请马上回来!”后动君对着听筒大声喊道,“你们可能正在相反的方向搜寻,不要再做无用之功了。”

“你这个业余侦探难道想指挥警察吗?”电话那边传来了反驳的声音,态度居高临下。

“专业警察也必须承认错误。尽快赶回来,在流冰馆附近搜查。囚禁的地方已经有3个人死亡了。”

“这话不用你告诉我。我们现在正在向下一个无人岛前进。冰室流侃有几个无人岛,已经证明刚才那个岛不是……”

“我早就说过不会有结果。难道你们要调查了

全日本的无人岛才肯罢休吗?”

“你不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千叶县内海上手机信号能到达的区域只有从海岸起10公里的范围内。我们现在已经调查的是……”

“又不是小孩子,难道我们还在这里捉迷藏吗?”

“你不也是一直坚持己见吗?你有什么理由能说服我们监禁场所不在无人岛上吗?”

我知道警察也是明知故问。于是,后动君把刚才和远峰老师说的推理又说了一遍。

“仅凭那一点证据,是不能把我们从海上拉回来的。我们反而有更有力的证据证明他们是被带到了海上。”对方显得很有自信,“我们发现了漂流在海上的冰室家的快艇。”

即使不看,都知道说话那边人的表情得意得很。

“而且,那里面有一个昏迷的……”

“鸣海君?!”由井喊了出来。从囚禁地方失踪的鸣海君在快艇中?

“因为还在昏迷,所以不知道他的名字。身上穿着学生服。”

学生服?鸣海君穿的是西服。

“应该是头木保君,是立领制服吧?”后动君说道,语气又恢复到原有的平静。而且,不知为什么,对于快艇中的人不是鸣海君的事实,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失望。

“现在就更加清楚了,囚禁的场所不在海上。全部都是犯人的圈套。”

“你在说些什么?血迹从流冰馆一直滴到栈桥,而且还在海上发现了快艇,里面有一个曾经被囚禁的成员。这些证据还不够吗?”

“所有这些全部都是犯人的计策。”后动君的自信丝毫不亚于警察。

“那可不是一艘有桨划的小船呀。犯人难道会故意不把快艇拴牢吗?”

确实如此。即使犯人是个小团伙,要把所有昏迷的人从船内转移到岸上,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恐怕要反复搬运好几个来回。那样的话,是没有道理不把快艇拴牢的。

“除非是谁故意松开缆绳,否则的话快艇是不会自己漂走的。”

“可是在里面有一个失踪者呀。”

“那恰好是故意漂流的证明。”

“为什么有必要这么做呢?”

“很明显,就是为了让你们发现。误导你们,以为大家都被关在无人岛上。”

“也可能就在要搬运最后一个人的时候,缆绳松开了呢。”警察无论如何把自己的观点放在优先考虑的位置,“我们不会被业余的侦探所左右,打算继续海上搜寻。”这是最后通碟。

后动君也还击道:“你们再浪费时间的话,被囚禁的人因为彼此怀疑而相互残杀怎么办?有人因为绝望而自杀又怎么办?你们怎么想我都无所谓,但是请不要固执己见,一意孤行!现在能救他们的,只有警察的力量。请尽快回来……即使赶不回来,请尽快下一道命令。调查鸣海君的通话记录,锁定电磁波发出的地点,展开地毯式排查……”

“通过通话记录调查通话地点需要特殊的命令。在目前这种危急的情况下,难道还能浪费那么多时间吗?”

电话被挂断了。

后动君握紧了拳头。

“别担心,我会去调查通话记录的。”飞岛警官说道。

但是,后动君仍然沉默不语。

“我们没有时间再消沉下去了。”小咲鼓励大家道,语气很坚决,但是脸上仍然挂着阳光般灿烂的微笑。

“是呀,我们现在应该尽力而为,做好我们的事情。”

名侦探又振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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