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岛三郞默默地注视着千代子的尸体。这时现场拍照告一段落,开始进行简单的尸体检查。死者的衣服被脱掉后,身上的纹身全部暴露出来。纹身的图案很奇特,从背的上部和脑后发际周围发源的瀑布落到屁股上的岩石上,浅起水花,然后左右分开向两边流去。水流中几条不同颜色的鲤鱼在戏水。

“胳膊上的图案是鲤鱼和金鱼,岩石上开满了樱花、牡丹、菊花、红叶,也许是想表示‘四季鲜花开放’吧。”

三郞也回意检尸官的说法。又看了一下尸体。在无血色的肌肉上,这种鲜艳的图案,更显得妖艳可怕。但更刺眼的是那些没有纹身的地方,隐约出现的红斑,是氰化钾中毒的特有反应。

“死亡的时间大约是在下午3点到4点半之间,没有外伤。如果家属同意,可以把纹身留下来作标本,就这样烧成灰太可惜。”

检尸官好象对此很感兴趣,开始给尸体穿衣服。

三郎默默祈祷了一会儿,离开现场,走到阳台上,环视周围,他想镇定一下纷乱的心情。

在证明杰克不在现场的四个证人中,首先是桃太郎被害,其次是增本敏郎被杀。如果说前面的二个人是某种巧合的话,那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又杀了第三个人就不能说是巧合了。

这一连串的杀人事件,肯定与过去的古谷事件有直接关系,这是不言而喻的。

……第四个人是谁?失踪的岛田康吉在什么地方?情况怎么样?

千代子说杰克已死的话是真的吗?

千代子为什么死在这里?难道她一点也没觉察到有人要毒死她吗?

对于一连串的疑问三郎伤透了脑筋。这时从厨房传来宫寺警部的喊声。

“检察官!来看一下。”

三郎和北原大八立即来到厨房。不锈钢的灶台上有两个空汽水瓶和一个瓶起子,还有一个有些朝湿的杯子。

“看来,凶手肯定认识被害人。”

警部肯定地说。

“也许是这样。”

警部对鉴定课的人员说:

“凶手和被害人都喝了倒在杯子里的汽水。凶手将千代子毒死后,为了不留下指纹把自己用的杯子洗干净后离开这里。是这样吧?”

“是的。这是一种碳酸汽水,里面添加了特殊的香料,可以掩盖毒品的气味。实际上一口下去,即使觉得有怪味也已经晚了。”

“知道了。如果碰上把杯子都洗了的犯人,那我们就白费劲了。为了慎重起见再查一下有没有指纹。”

在宫寺警部发表议论时,三郞查看了各个房间,印象是非常不协调。

虽然是现代化的高级公寓,可却有一座很大的佛龛和长方形的火盆,让人觉得这里住的是一个对日本感兴趣的外国人。

没有发现其它值得注意的东西。除了放尸体的地方,其它地方都收拾得很整齐。好象,主人出去后,再没人进来过。

为了不给在现场勘察的人员增加麻烦,三郎离开了这所房子,来到一楼的楼房管理所。他决定先借用这里作为临时的调查室。

“主任,和末广组联系过了。”

两人喘气的功夫,小林警察跑进来报告说:

“房间的主人叫清水太作,他和热海宫松旅馆的主人是老朋友。昨天下午,他们夫妇一道去那里了,听说要在那里住三天。”

“通知那边的警察了吗?”

“已经告诉他们帮助查一下,清水不在期间,千代子有没有借他们的房子?”

“末广组的人不知道这情况?”

“据三轩茶屋的看门人说没听说借房子的事。据说千代子说下午要出去办事就离开了家,但没说去什么地方。”

“她是一个人出去的吗?”

“好象是。”

“那么,她丈夫干什么去了?”

“听说佐原总二被保守党众议员黑木卓藏叫到赤坂的饭馆去了。”

“黑木卓藏——众议员?”

警部皱着眉头小声嘀咕道。

三郎也不止一次听到过这个名字。平时都议论他们与右翼集团暴力集团有某种关系,是一个相当有来历的人物。虽然没有正式担任大臣和党内的职务。可在党内却有了潜在的势力。

不久,近藤警察神色紧张地走进来。

“主任,凶手好象还是荒井健司,已经找到两个证人。”

“果然那家伙又来这里了?”

警部也不由地站起来。

“是的,一楼‘东进产业’公司的女职员,看见有一男一女从这个楼里跑出去了,行迹很可疑。时间好象是四点过一点。”

“两个人?女的是澄子?”

“大概不会错。实际上还有一个证人也看到一个很象澄子的女人。那个女职员看到健司的照片,断言那个男人就是他。”

“出了大楼两人去哪里了?”

“据说只看见能们从楼里逃走,不知道叫没叫出租汽车。”

“那么,第二个证人?”

“是一位叫森川玄的作家。四楼的416房间是他的写作间。听说最近有很多作家都在外面找个写作间。”

“嗯。说下去。”

“当时他肚子有点饿,想去一楼的面馆吃点饭,他乘电梯下去时,看见一个女人正要上电梯。”

“怎么肯定就是澄子呢?”

“也许是职业的习惯,他把那女人的长相、身材等如实地描述了一下。根据他的描述,我马上想到了澄子。”

“她没带别的人吗?”

“据说是一个人上去的。”

“这么说荒井和澄子是分别到这里,而又一起离去的?”

“是的,肯定约好了在这里见面的。”

“那位先生看见澄子是几点?”

“说起小说家的感觉,可能有所长必有所短,他们比较注意人物的特征,而很少有时间概念。因为一拿起笔就什么都忘了。”

“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值得考虑的线索?”

“很遗憾——象这样的高级公寓,墙壁隔音效果好,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大概也没人总在楼道里转来转去吧……”

“那个女职员靠得住吧?”

“那姑娘叫上田宏子,今年春天刚从高中毕业。参加工作不久,不会无事生非,看上去还象个孩子。她的工作可能也就是打杂、倒个茶什么的。那姑娘好象很老实,我认为她的话是可信的。”

“宫寺君,给搜查总部打电话,告密的人是谁呢?”

两名警察一离开房间,三郎便问警部。

“看样子与女职员没什么关系。可是,告密荒井行踪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告密者究竟是谁?他打的是什么算盘?我认为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警部板起面孔说:

“我刚才也在想这个问题。我觉得上次新桥酒吧的告密和这次的告密是两个人分别干的。”

“为什么?”

“最初的告密不是打给警察,而是打到增本家的,声音模糊,以致连男女都分不清。可是这次的情况就不同。对方说话粗野,尽管声调有些异常,但男人的声音是肯定的。”

“打个比喻说,就是手法不同吧?”

“对——不能不考虑是同一个人为了迷惑我们变换的手法。可是,把两次情况进行比较,第一次的态度很明显是十分谨慎的。”

“的确,第一次用心良苦,第二次却又草率从事,多少让人有些奇怪。如果想掩盖自己的面目,第二次应该更谨慎才对。”

“的确如此。荒井好象很粗野。所以树敌过多。他的那些狐朋狗友都是一些不做正经事的人,讨厌和警察打交道。会不会是他们中间和荒井有仇的人看见他后,告密的呢?”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三郎歪着脑袋说。

“如果荒井一直住在东京,也许会结一些仇人。可他在宫城被隔绝了那么长时间,与东京没任何关系。即使过去有仇人,对方也许早已忘了。结新的仇人需要一定时间。因此,我不能接受你的推理。”

“那检察官的看法是?”

警部对此毫不介意。

“现在我还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会不会有这种可能。一个与末广组有关系的人不知道清水太作外出而来这里拜访,偶尔发觉了他们两人和尸体,便报告了警察。虽然他本人觉得是凯旋而归,但组里总会有人不希望他回来吧。”

这时传来佐原总二来了的消息,这个问题暂时搁置起来。

佐原总二被带到现场和千代子的尸体告别后,马上来到三郎他们面前。他脸色有些苍白,但很镇静。大概为了保全流氓头子的面子,即使悲痛欲绝,也不愿表露出来吧。

“给你们添麻烦了。”

他向三郎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警部说了几句吊唁的套话,马上一转话题:

“不揣冒昧,请您回答我们几个问题。您知道你夫人今天外出干什么去了吗?”

“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佐原总二怒火中烧,瞪着眼睛。

“事到如今,我也不隐瞒了。千代子今天去见荒井健司了。”

“为什么?”

“千代子说她打算把以前对警察说的话告诉荒井,劝他去自首。我也认为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只是我不便出面便把一切都交给了老婆。”

“和荒井见面是夫人提出来的吗?”

“是的——千代子肯定看透了我的心思。另外,也许荒井的老婆澄子也托过她。总之,我妻子很同情澄子。丈夫在监狱关了那么长时间,她孤身一人守在家里,好客易盼回来了,又发生了这样的事……”

“那么澄子也赞成他去自首吗?”

“听说荒井总对澄子说,杀人的不是他。妻子当然相信丈夫的啦。听说澄子和我妻子说,‘我丈夫没做什么坏事,我想让他从这个事件里吸取教训,洗手别干了。总这么别扭下去会适得其反——也许假释会取消,再忍一年就行了。’那女大想得也有道理。”

“原来如此……借清水先生的房间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吗?一般的人都考虑用旅馆的房间吧。”

佐原总二突然皱起眉头。

“实际上,我也不知道她借了这间房子,为什么非要这样呢,我觉得也有点奇怪。”

“您夫人没对您说她们在哪谈话吗?”

佐原总二有些愤怒了。

“警察先生我已经说过了,这件事我全交给妻子了。如果什么事都问我,她怎么配当我的妻子呢?只要说交给她,我就什么都不用管了……也许千代子担心租旅馆的房间太显眼,为了掩人耳目才那样做的吧。”

“你的夫人的确与一般的主妇不同——不过,您和夫人听了澄子的话,真的认为荒井不是杀人犯吗?”

佐原总二作出痛苦的表情。

“老实说我也是半信半疑。不过荒井是个直性子,可这样做也太过分了。”

“总而言之,你也认为他信不过,为什么不派一个人跟着夫人呢?你们家不是经常来一些关系比较好的年轻人吗?”

“警部先生,这一点我也很后悔,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单凭千代子的舌头和胆量,完全有能力对付那些粗野的男人。况且健司又没被正式开除,还是末广组的亲信。一个被称为师娘的女人,去看自己手下的人还要带护身,不是要受到别人耻笑吗?是大意了点,我想即使荒井杀了人,也不至于连千代子……”

从一般的常识看,也许有些离奇,但流氓的观点来看,佐原总二的话是有道理的。

“明白了。另外为了参考,想问一问您今天的活动。”

“从今天下午2点接到你们的通知,一直在赤坂的吉野餐厅和众议员黑木卓藏先生谈话。先生的秘书也在座,当然店里的人也知道。”

佐原总二的措吃很谨慎,但语气有些不愉快,脸上的表情好象在说“我怎么能想到妻子被害呢?”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知道夫人和荒井见面的只有你们夫妇二人吗?”

“应该是这样。我妻子是不会轻易向别人泄露这种事的。”

佐原总二深深地叹了口气,感慨地说:

“事到如今,我不能再庇护荒井了。我打算解散末广组。在此之前,我的最后一件工作就是开除荒井健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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