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整天的宣传, 广播台的招新工作总算是圆满结束了。晚上五点的时候, 程乐就收到了李唯的短信

“今晚广播台播音部聚会,六点钟在一栋楼下集中,务必参加哦。收到请复。”

程乐马上回了条“收到”。低头看了看表, 现在已经是五点一刻,既然时间还早, 下午跑来跑去又出了一身汗,不如先去洗个澡。

程乐在浴室里冲着冷水, 心里回想今天面试的场景, 那段另人抓狂的新闻播报不知是谁写的,倒是挺有才。程乐记得当年他在中文系读书的时候,新年晚会的小品最喜欢这种恶搞的风格, 自己被身为文娱委员的好友赶鸭子上架, 在三天之内搞定了一份恶搞小品的剧本,冥思苦想, 死了不知多少脑细胞, 才完成了那艰巨的任务。如今广播台的面试新闻居然是这种变态的台词,可见在归同学的带领之下,广播台也渐渐偏离了程乐印象中那官方正直的形象,反而变得生动起来。

程乐洗澡的速度向来很快,只五分钟就从浴室里出来, 宿舍正好没人,程乐便放心大胆穿着内裤到处晃,顺便让风扇吹干身上残留的水迹。

时间还早, 程乐很是自在悠闲,一边哼着张靓颖的画心,一边用干毛巾擦着头发。

身后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这间寝室有钥匙的只有余小飞一人,既然是他,程乐自然没有介意,门锁开了,余小飞还故作正经地问了句:“可以进吗?”程乐白眼都懒得翻,淡淡回了句:“进个门还要问路,你废话真多。难道还要我说欢迎光临吗?”

余小飞嘿嘿两声,一边推门一边说:“师弟进去吧,我舍友作息时间不规律,我怕他这时候窝在床上睡觉,哈哈……”还没说完,就看见刚洗完澡的程乐正对着镜子擦头发,还只穿了条贴身内/裤,或许是宿舍没人的关系他才这么放心大胆的……

白皙的皮肤上还带着没有干的水痕,身上是淡淡的沐浴露味道,修长挺直的双腿晃得人眼晕。

余小飞的笑僵在唇边,颤着手指指着程乐:“你你你……你怎么这么奔放!真是毁灭我们东校区学生的形象!穿着条内裤就到处晃!身材好也不该这么显摆吧?”

跟在余小飞身后的男生目光也投到程乐的身上,意味深长地看了程乐一眼,微微笑了一下,说:“都是男生,没关系的。刚洗完澡吧?”

“呃……”程乐尴尬地别过头去,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在两人或是震惊或是淡定的目光注视下,匆忙地套上了牛仔裤,轻声说:“你怎么来了?”

来者正是归剑明,比起余小飞的大惊小怪和程乐的尴尬窘迫,归剑明倒是很冷静,冲程乐点了点头,淡淡地说:“我跟小飞学长过来拿资料的。”

余小飞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跟着解释道:“是小唯她把广播台的材料落在我这儿了,她这会儿还在理发店剪头,今晚六点要去聚餐,归同学正好有空,就跟我一起过来拿了。”说完又疑惑地看了眼一直低着头,脸色有些奇怪的发红的程乐,好奇道,“你们认识?”

“嗯。”程乐点了点头,顺手拿过搭在凳子上的衬衫穿上。

归剑明平静地解释道:“程乐学长今天正好来广播台面试,所以算是认识了。”说着转向程乐,微微扬起的唇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你说对吗?”

程乐非常郁闷地点头:“对。”

余小飞在旁边惊讶地道:“你闲着没事儿去广播台干嘛?”

程乐回头,冲他灿烂一笑:“就因为闲着没事儿,所以找事做了。”说完又一脸平静地从抽屉里拿了装着钥匙和手机的小腰包,然后冲拿好资料站在门口的归剑明微微笑了笑,说,“时间快到了,我们走吧。”

两人并肩往约定的集合地点走去,一路上一直沉默着。

程乐总觉得身侧那道深沉的目光让人心里发颤,尤其是在经过刚才那样尴尬的会面之后,这么近的距离,甚至连他的呼吸都清晰可闻,程乐脸上虽然故作平静,心里其实紧张得要命,轻轻握着的手心里也出了一层薄汗。

快到集合地点,远远就看见几个人等在在那里,程乐这才觉得两人之间那种诡异的气氛缓和了些,刚松了口气,却听耳边突然响起低沉的声音,“刚才……”

程乐惊讶地回过头,正好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那眼中带着淡淡笑意,语气却是一本正经的,“你不用介意。”

“……”

“男生嘛,夏天洗完澡光着出来很正常,我也经常这样。”归剑明耸耸肩,“我不会笑话你,真的。”

……你还不如不说!

程乐非常郁闷地瞪了眼地面,回头的时候却扬起嘴角带上灿烂的微笑:“我当然不介意这件事,都是男生有什么关系。你有的我也有,对吧?”

“……嗯,对。”

程乐朝不远处的李唯招了下手,“小唯,你来得真早。”

接着避开归剑明的目光,往集合点快步走了过去,李唯看见他们,也笑着招手说:“你们一起过来再好不过,人都来齐了,就等你俩。”说着又看了程乐依旧湿润的头发一眼,无奈道:“程乐你洗澡忘了时间是吧?迟到了五分钟!”

程乐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归剑明低声说:“不关他的事,我刚去小飞那里拿材料,耽误了一点时间。”

归剑明这明显的袒护让周围的人一时有些惊讶,尤其是程乐,心里更是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结感受。倒是李唯见怪不怪,笑着开玩笑说:“哟,台长大人真是体恤民心,这么快就护着咱们新人了?”

归剑明也没做多余的解释,只是把材料递到李唯手里,说:“时候不早了,走吧。”

说着便自顾自往前走去,当起众人的指路灯。

播音部的聚会地点定在学校附近的星海ktv,这也符合广播台一向的传统。

能通过广播台变态面试关口的人,声音条件自然十分优秀。t大甚至有一种传言,说是广播台和合唱团就像两家禽兽场,洪亮的鸭嗓,能吼遍学校的整片天空。

这家名叫星海的ktv程乐还没有去过,倒是曾经听t大导游级人物余小飞提起过,说是这家ktv有超大的房间可以让整个班一起去吼歌,而且按小时收费很划算,还有非常美味的自助餐,音响效果也很好,所以广受大学城各校学生的欢迎。

今天跟广播台一干人等一起到了这里,果然如余小飞所料,设施很不错。李唯定的十人的包间,屋子挺大,有四个麦克风,其中还有俩无线的,非常方便人多的场合互相传递。

归剑明打开了屋内的大灯,关掉包间内的宣传广告,平静地道:“大家坐,我们先把要紧的事情简单说说,免得等下唱歌唱兴奋给忘了。”

东校这边都是些老油条,自然不必大一新生那样局促好奇,众人很快就熟络起来。

归剑明把手里的材料每人发了一份,然后给大家简单介绍了一下这学期的工作重点,他的语气很冷静,总能用最短的句子表达清楚意思,布置任务,明确分工,没有一点让人觉得拖沓的废话,反而非常清晰简洁。

程乐心中也不由得赞赏,这家伙能坐上广播台台长的位置,的确是有点才华。从这简单的十分钟会议就可以看出,他相当有领导才能。虽然没有某些领导那趾高气扬的架子,可他的每一句话,配上低沉磁性的声音,会让人有种打心底里遵从甚至佩服的力量。

这么想着,程乐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归剑明正低头在材料上写写画画,工作中的他,总是冷静而睿智,认真的侧脸有种独特的性/感和成熟的魅力。怪不得那么多小师妹崇拜他。

说起这件事,程乐又想起不久之前查到的资料。原来当初归剑明并不是主动公开自己性向的,他出柜是迫于无奈,当年发生过什么事已经无从查起,可从论坛上的蛛丝马迹来看,他是同性恋的事情,是被人恶意捅出来的,爆料就在他公开竞选广播台台长前夕。

这件事曾引起一阵轩然大波,他是gay的事在校内饱受非议,甚至遭到一些愤青的谩骂。也正因此,他当时竞选失败,只当了播音部的部长,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的名字被挂在论坛上炮轰,对那些谩骂他似乎也只正式回应过一句,就是后来常被人提及的归式理论:“我喜欢男生不关你的事,正如你喜欢女生也不关我的事。你有吃青菜的权利,我有吃白菜的自由。”

过了很久,那些骂声才渐渐低了下去,当台长的师姐出国留学,归剑明以出色的表现直接全票通过升任了台长。他用行动证明了他的能力,即使被扣上同性恋的帽子,他也依旧毫不在意,丝毫没影响到他在广播台的工作,而且还让广播台越来越红火,最终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最初被人骂的那段时间,他心里也很不好受吧?这明显是他得罪了人,故意被黑的。要是换做其他人,遭到那些舆论攻击,说不定从此低调度日不敢再出来面对大家。归剑明却反其道而行,固执地努力着,最终成功当上了广播台台长,给那些因为性向问题而骂他的人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归同学没有让喜欢他的人失望,不知为何,想到这里,程乐心底竟有种畅快的感觉,归剑明这人,抗打击能力真是超乎寻常的强悍……

程乐还在神游状态,突然听屋内突然响起一阵哄笑声。程乐抬起头来,就听几个女生在那骂归剑明。

“小归同学你也太变态了!那些面试的新闻稿是你写的?”

“我好倒霉啊,抽到的是4号卷,里面有一段让我差点笑场,说什么年纪大了,卵巢功能也差了,还有那个饭堂豆浆下调至五毛钱人民币,你真是整死人不偿命呢!”

“3号卷也好不到哪里去!”那女生有声有色地开始学当天的面试场景,一本正经地念,“我们t大作为全国重点大学,具有先进的设备和优良的办学传统,不查寝,不出早操,不要求晚自习,不禁止情侣在校园拥抱和接/吻。服饰自由,大象腿裹着黑丝袜,让你领略造物主的神奇。伙食多样,面包牛奶豆浆油条,总有一款让你享受腹泻的快感。校区多选,东西南北交通方便,只是免费的校车总是没有座。饮水充足,洗澡便捷,跳楼率也维持在十分稳定的状态……”

“小归你太有才了,播音部的面试稿居然是你写的?”

一群人围着归剑明起哄,归剑明面不改色,李唯笑着说:“小归原本就是播音部的部长嘛,他当部长以前广播台面试稿都是很严肃的新闻来着,从报纸上摘抄的那种,自从他当了部长以后,播音部才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归剑明淡淡道:“我觉得那些枯燥的新闻读起来没意思,所以换换风格。学校广播台面试,我想不需要弄得那么正经严肃的。”

“看我们笑场你是不是特有成就感?”“这正说明了归同学骨子里的变态啊!”“哎,跟了这么个台长,我们以后前途堪忧啊……”

一群人作哀叹状,程乐一直坐在旁边听他们说话,直到起哄完了有人开始点歌,归剑明才往这边走了过来,坐在程乐的身边。

程乐微微笑了笑说:“没想到那些是你写的,真看不出来,你还有恶搞的天分。”

归剑明扭头注视着程乐,微笑道:“人又不是透明的,怎么可能从外表看得出一切?”

“也是……”程乐低下头去拿了杯橙汁来喝,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不敢直视归剑明的目光。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对他的好奇和兴趣渐渐变成了欣赏和喜欢。知道他的事迹越多,就越欣赏他的个性,这是怎么回事,事态的发展似乎有些失控了……

程乐无奈地想,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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