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榕决不允许自己的事业落到别人手中,因此,对叶汉一百个不放心,打听到叶汉住在国际酒店,遂命令高可宁的心腹解典负责监视叶汉,如有行动,及时汇报,必要时再做出相应对策。

解典是澳门通,擅长盯梢打探。他经过一番乔装,化名在国际酒店叶汉的房间隔壁订了一个套间。

开始的一段时间,他只能在窗口看着叶汉进进出出,并无多大收获。他想,如能在叶汉的房子里装上一只“耳朵”,那就能起到意想不到的神效。

解典虽成不了大气,但“小脑”发达,他从医生看病受到启发,弄来“听诊器”,把管子接长,趁叶汉出门之机,从房顶装饰板空隙内,把“听诊器”的另一端接到叶汉的房间里,这办法果然有效,只要叶汉在房间里与鄢之利、周平、狗仔等人谈话,都能听得一句不漏。

就这样,叶汉的行动完全被傅老榕掌握。

当叶汉公开向澳府索要竞投资料时,傅老榕有点急了,认为只要资料到手,即使他不拱倒自己,最起码,赌税也要回升到过去的210万元。

傅老榕将此事告知白理觉,白闻讯惊恐万状,急忙和傅老榕商量对策。

原来,白理觉与傅老榕私下订了协议,赌场利税在210万元的基础上,政府每减一万元,除减去的一万元归白理觉,傅老榕再额外给他一万元酬金。多年来,白理觉在这种利诱下一步步被傅老榕拉下水,越陷越深。

白理觉知道,一旦事情败露,他将身败名裂。

就在两人拿不定主意时,解典打探到一个至关重要的情报——叶汉将潜入资料室用照相机偷拍所有副本,然后在《澳门日报》上公布,再直接捅到葡国……

白理觉、傅老榕大惊失色,仿佛如末日来临。

这一惊,傅老榕衰老的身体扛不住了,在床上咳喘不停。

由于是痼疾,医药无效,惟一的办法是从妓院选来未曾开苞的正宗黄花处女伴陪,傅老榕就在一种激情与亢奋中暂时解除这种痛苦……他告诉白理觉,现在惟一的办法是派人当场逮住叶汉,定他一个偷窃政府机密罪。

白理觉依计而行,派秘书高斯在叶汉潜入资料室时跟踪,由于叶汉太得意忘形,身后有人都不曾察觉,每拍完一卷都被取走,直至最后证据全部落到高斯手中。

且说叶汉被高斯逮个正着,以为真会送他去警局,没想被带到澳督府办公室。白理觉早已等候在那里,很客气地起身相迎。

白理觉听傅老榕说过,叶汉吃软不吃硬。坐定后,他支走高斯,把烟斗轻轻地放在大理石茶几上,用不太流利的粤语问道:“叶先生这次一定要竞投赌牌?”

叶汉点头。

白理觉沉吟良久,仰起脸用商量的口气问道:“可不可以与傅先生、高先生合作?”

叶汉望着白理觉,不语。

“他们会听劝告的,我可以把利税在120万元的基础上再往下减。”

“然后白总督向葡国政府申报,说1958年度澳门无人竞投,原持牌人要求利税减少,是不是这样?”叶汉冷笑道。

“叶先生果然聪明!”白理觉伸出大拇指夸道,“难怪傅先生那么害怕你。怎么样,我的条件可以考虑吧?”

叶汉咬牙道:“不行,有我一个人足够,我不需要合作伙伴,更不需要政府减利税,相反,为了增加政府收入,我将自动把利税提高到210万元以上!”

白理觉见叶汉毫无通融余地,沉下脸说:“叶先生,你别忘了,私带相机偷拍政府机密是犯法的!”

叶汉昂起头说:“不用白总督提醒,叶某自己已经查阅了有关法律,窃取机密根据情节之轻重,判处1~5年坐监。”

“你不怕坐牢?”

“我已经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5年之后,叶某仍然可以出来竞投赌牌。”说到此处,叶汉盯着白理觉冷冷道:“那时,白总督也不会是总督了,嘿嘿!”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叶汉抱胸,眼望着天花板说,“各报记者都在关注我的行动。我是赌界名人,曾数度成为澳门新闻的热点人物。我如坐牢,原因当然得公布,到时候你和傅老榕的幕后交易——”

“你没有证据!”白理觉近乎歇斯底里,“你拍摄的底片我会毁掉!还有副本原件我也会毁掉!”

“可你毁不掉已经向葡国政府的申报材料——那些同样是致命的证据!只要我坐牢的内幕经报纸公布,你和傅老榕多年来欺上瞒下的秘密也将曝光。那时候,傅老榕的宿敌卢九、范洁朋、叶汉等人群起作证——白总督,你说,那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白理觉的额上渗出汗珠,掏出手绢,抖颤地擦拭。办公室里只剩下墙上的摆钟撞击出清脆悦耳的金属声……

双方沉默了很久,白理觉终于开口道,“你既然不愿意与傅老榕合作,可不可以放他一马,让他再主持两年赌牌?”

“我干吗要放他一马?”

“这些年傅先生外表虽然风光,那不过是一种表象,真的他很糟——他的身体可能撑不了两年……在他有生之年,最大的愿望就是不要眼看着自己创建多年的基业被人取代。看在一位垂死老人的份上,你可不可以……”

傅老榕的身体状况叶汉也早有耳闻,但不曾意识到会很糟。短暂的时间里,他确实产生过同情和恻隐,但一想到这一辈子与傅老榕的恩怨纠葛,摇头说:“不,我回澳门竞投赌牌正是为了跟老傅争雄,在他有生之年,我一定要赶他走下赌王的宝座,否则,我与他的争斗还有什么意义?白总督请放心,叶某不是那号不择手段的赌徒,人生如赌,赌博的精髓在于‘公平竞争’,人生的意义在于获得平衡。只要白总督主持公道,不偏向任何人,能跟傅老榕在平等的地位上竞争,我就不会感到不平衡。白总督,你说,我的要求算不算过分?”

“不过分。”白理觉说,“但关于向报界捅的事……”

叶汉哈哈大笑道:“当叶某心里感到平衡的时候,这类问题也将不复存在。”

白理觉亦哈哈大笑。

叶汉去资料室偷拍副本的时候,傅老榕在病榻上等候白理觉的消息。

傅老榕的病是亏精过度引起的,上了年纪这方面尤其要节制,但他做不到,越是到了这种时候,越是认为必须抓紧时间享受。

激情与亢奋过后,现在他很虚弱,希望白理觉给他带来好消息,然后提起他的精神,多云转晴……

傅老榕在他的海滨别墅里,一直等到傍晚,白理觉的豪华轿车才出现在他的别墅大门外。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只留下一抹余晖挂在傅老榕西头的窗台上。

白理觉进入房间,傅老榕尽力地支撑起身子,问道:“总督,叶汉抓进牢里了?”

“没有。”白理觉摇头,靠近傅老榕坐下。

“为什么?给他逃走了?”

“也没有。傅先生,以后的竞投可能要公开了,叶汉很厉害,比我们想像的更难对付。”白理觉将与叶汉交谈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傅老榕听着听着,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双眼翻白,口流白沫……手下乱成一团,捶背掐穴位都无济于事,最后邱老六口对着傅老榕的口用人工呼吸把他救过来……

傅老榕醒过来,被灌下人参汤,慢慢又恢复了元气,望着邱老六说:“这一辈子在很多事情上我瞎了眼,尤其是看错了人……惟有你,总算没有辜负我……”

邱老六受宠若惊,感动得流下了眼泪。

傅老榕又转对白理觉:“这些年谢谢你对我的关照,使我能在有生之年稳坐澳门赌王宝座,从未动摇……”

白理觉摇头:“别说了,你我之间互不相欠,‘谢谢’二字,我受之有愧……”说完,垂下了头。

傅老榕亦感到无愧于白理觉,于是又回想到叶汉:“叶汉,我再怎么对不起你,总归是我把你带出来!你若是没有个人野心,我怎会赶你出澳门。现在我已经风烛残年,你居然还念念不忘报仇,你……”

“傅先生别激动。”白理觉劝道,“叶汉虽然扬言要在你有生之年赶你下台,可这并不等于他能成功。你们双方的势力相差何止百倍,凭什么他也竞不过你。”

傅老榕摇头说:“他是我的马仔,这口气我咽不下呀!他这样一捅,以后我的赌税平白无故地增加好几倍,这口气……啊——啊——”

傅老榕再度双眼翻白,口吐白沫。手下又乱做一团,在他的眼前晃动……晃动中,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傅老榕翻身爬起来,大声叫道:“霍老板,你怎么来到这里?”熟悉的身影不理,傅老榕以为认错了人,非要看个究竟,走出房屋,追过群楼,再跨过一座桥,前面的人这才回过头来——果然是霍芝庭!傅老榕大惑不解,问道:“霍老板,你不是死去多年了么?你这是……”

霍芝庭点头说:“是呀,我这是来接你——你回头看看那是什么?”

傅老榕回过头,一块牌子上三个大字:“奈何桥”……

傅老榕吃了一惊,大声质问道:“霍芝庭,在房里我叫你为什么不应我?不理睬我?”

“那是阳界,我不能答应你,也只能给你一个背影,引你走过这座‘奈何桥’……老傅,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没啥抛不开的。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现在可以告诉你了——当初我在中央酒店做梦,你也是澳门赌王之一,你的天下完了,下一位是大耳叶汉……”

“我不想退位!”傅老榕大声地叫喊……牛头、马面将他的嘴堵住,扭着他走向阴曹地府……

“傅老板,傅老板,你醒醒!”

“傅老板,傅老板……”

这一次,傅老榕再没有醒过来,西窗那抹晚霞早已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窗繁星,还有繁星下的万家灯火……

泰兴公司一阵忙碌,公司上下一律佩戴黑纱,中央酒店、福院新街、十月初五街三大赌场及澳门德记船务贸易公司、大来轮船、澳门16号码头全部停业办丧。

傅老榕的灵堂设在中央酒店大堂,一具上等红木棺材装殓着一代赌王,两旁摆满各界送来的花圈,傅老榕的儿子傅继业身披重孝,跪在棺材前。为了显示哀悼,灵堂布置尽可能昏暗,没有电灯,让香火和烛光衬托出一种阴森神秘的氛围。

泰兴公司分别以公司的名义及傅继业的名义向叶汉发出了请贴。

听到这个消息,叶汉惊呆了,几乎不相信命运会这么无情地捉弄他……20多年来,叶汉四处飘泊,尝尽万苦千辛,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与傅老榕争一个高下,到了这最后关头,对手竟撒手西去,似乎不屑与他相争……

叶汉万分悲戚,柔肠百转,带着复杂的心情,参加了傅老榕的葬礼。

哀乐声之后,灵堂又恢复了神秘的寂静,叶汉跪在死者的棺木前叩首,既缅怀傅老榕当年对自己的提携之恩,又诅咒他强加给自己的百般磨难,并且在他正要表现自己的时候,傅老榕竟不屑一顾,乘鹤归去。

叶汉上三炷香在灵柩前,再点燃一盏菜油灯,跪看灯烟袅袅,这空洞的赌王宝殿谁可登堂入室?

人死如灯灭,傅老榕死后,高可宁成了泰兴公司理所当然的继位人。

多少年来,高可宁一直不直接插手赌场内部的事务,只在年终参与分红,这并非高可宁无能,这正是他高明之处。他了解傅老榕争强好胜的性格,如果自己也挤到台前,一山难容二虎,矛盾和磨擦将会不断发生,其结果是公司利益受损,给人可乘之机。莫如让他一手打理,自己反倒落得轻松,修心养性。这些年,傅老榕的身体每况愈下,而高可宁却精神饱满,气色红润,如返老还童。

傅老榕在世之日,曾多次请高可宁在他百年之后能给傅继业保留一半的股权。高可宁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向他表示,20多年来自己对公司没有贡献,坐享其成,万一老板西去,于情于理,他该鼎力辅助傅继业,不让赌牌落在他人手中。那时,叶汉还在越南,傅老榕预感到终有一天他会杀回来,因此特别提醒高可宁提防叶汉。

傅老榕的葬礼办得十分隆重,送葬队伍长达一公里,市民万人空巷,澳门各报都在头版显要位置报道了葬礼盛况。

出殡之后,高可宁召集傅继业、邱老六、解典等骨干开会,并特别邀请了白理觉参加。

高可宁在会上说:“傅老板在世之日就一再提醒叶汉是我们的头号对手,现在他果然出现了,且来势相当凶猛。今后,公司的头等大事就是调动一切力量对付叶汉。”

高可宁说到此处,转脸望着白理觉:“白总督虽不是我们公司的成员,但一直是我们的靠山,没有你,公司就没有今天。现在,叶汉像疯狗一样咬我们,仍然希望总督能一如既往地保护我们。”

白理觉叹道:“高先生不必太客气,我们的利益都是相通的,能做到哪一步,我会尽力争取。只是,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叶汉已经抓住了我们的弱点,不能再像从前一样……”

高可宁点头:“只要能保住赌牌持有权,公司会不惜一切代价。总督请放心,不论叶汉把赌税抬高到多少,酬劳方面仍然一文不少。现在关键的问题是叶汉已经知道我们的底细,公开竞投已成定局,不清楚他将把赌税加到多少,把握不住这一点,免不了会吃亏。”

白理觉想了想说:“我可以制订出新规章,要求在竞投前双方先报出底价,这样一来,叶汉就在我的把握之中,我将他的底价通知你,你再在他的基础上略加一点就能稳操胜券,同时也可避免加得太多,使你们公司蒙受不必要的损失。”

高可宁说:“你这样做,对我们来说无疑是一件大好事。但有个问题我想讨教:双方报出的底价,是否仅限于总督及其机要秘书知道?”

“不是。”白理觉摇头,“根据本国制度,这类机密在我过目之后,再交给财政厅保管——也就是说由伯多先生负责。”

高可宁吃了一惊说:“伯多和狗仔的关系非同寻常,狗仔是叶汉的铁杆,上一次叶汉去资料室偷拍副本,正是伯多提供的方便!”

“我问过伯多,他说他并不认识叶汉,叶汉是混水摸鱼走进去的。”白理觉说,“而且叶汉也承认不认识伯多。”

高可宁急道:“他们当然会统一口径不承认,总督,你一定要想办法阻止伯多把消息透露给叶汉,否则,即使不输,我们也会蒙受更大损失。”

白理觉皱眉道:“我可以把消息透露给你,伯多当然也会把消息转告叶汉,我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他?”

竞投时间只剩下半个月了,高可宁心急如焚,站起来,在会议室来回走动,像热锅上的蚂蚁。突然在白理觉前面停住,求饶道:“总督,这一次无论如何你都要帮忙。傅老板尸骨未寒,如果赌牌被叶汉夺去,我除对不起死者,更没有面目立于人世!”

再说叶汉送傅老榕出殡后不多日,在中央酒店和狗仔研究竞投赌牌的具体事宜。

叶汉说:“傅老榕虽然死了,傅继业也无心于赌业,但并不等于已经万事大吉,可以稳操胜券。高可宁不是一位等闲角色,与傅老榕相比,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傅老榕锋芒毕露,高可宁则擅于诡计,老谋深算。”

狗仔说:“我是个直来直去的粗人,对这类你谋算我、我谋算你的事不内行。但我跟定了你,汉哥,要我干什么,你只管吩咐!”

“你谋我算的事当然不用你管。”叶汉说,“这次我与高可宁较量,最关键的是情报工作,在这方面你可以帮我,要想尽一切办法通过伯多先生的关系掌握高可宁的动态。”

“高可宁在中央酒店,伯多先生在财政厅,”狗仔搔着头皮说,“了解高可宁难。”

“澳府规定,竞投赌牌先由竞家自愿报出底价,公开后采取多胜少汰的办法。伯多先生是财政厅长,主管这方面的事,高可宁报出多少底价,他一定知道。”

狗仔松了口气:“那我可以每天到伯多那里去。”

由于时间紧迫,叶汉担心到时候白理觉反复,就先向周平透露白总督将采取公开竞投赌牌的新闻。文章先给白理觉戴一顶高帽子,称他亦认为多年来由一家持牌的做法不妥,有碍澳门赌业发展,因此准备向社会发布公告,欢迎有能力和实力的个人或集团参加竞投。

周平的文章一经发表,各界反应十分强烈,一致认为白理觉如果遵守诺言,对澳门无疑是一件大好事。

叶汉趁势发表文章,声称拭目以待,希望总督不辜负民心,用多得的收入投资澳门公益事业。

白理觉被逼入局,不得已,于竞投日期的前5天在澳门各家中英文报纸发表文章,公开承诺。

白理觉的文章是由秘书高斯起草,再经本人审阅才发表的。文章称,澳门政府一直很穷,想加强产业投入、改造房屋、改善交通状况等等,都拿不出钱来,为了增加政府财政收入,决定竞投赌业专营权。此次竞投,本着多胜少汰的原则,竞家自愿报出底价,起草成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书,交由政府有关部门秘密保管,在正式竞投的日期予以公开。政府机关将本着公正的原则,不偏向任何人。

白理觉的文章多数是重复了报纸上提到过的,叶汉一眼便看出他是为了应付。

快到澳门赌牌竞投时间,叶汉请来律师,根据有关条款拟写竞投报告书,出价为180万元,在泰兴公司120万元的基础上提高了60万元。叶汉自信高可宁不会出这个底价,是可以稳操胜券的。

报告书呈交以后,很快狗仔从伯多厅长公馆打来电话,说高可宁的出价为181万元。

叶汉大惊,找来律师在国际大酒店租住的套间里把底价180万元改成190万元。谁想,刚从总督府回来,狗仔又心急火燎地打来电话,报告高可宁也把底价追加到191万元……

叶汉傻眼了,对他的律师说,一定是白理觉向高可宁通风报信,他决定将此事向新闻界披露,揭穿白理觉所谓的“不偏向任何人”的谎言,叶汉的代理律师邓成高问他:“你有证据吗?”

叶汉吼叫说:“我报出180万,他马上报出181万;现在我报出190万,他立即追加到191万,不是白理觉向他透露,怎会如此准确,难道这不算证据?”

邓成高反问道:“那么我问你,现在还没有公布,叶先生为什么也知道泰兴公司报出的底价了?”

叶汉哑然。

邓成高笑道:“法律是讲求逻辑推理的,你揭露了别人自己也不打自招。”

叶汉咬牙切齿道:“如果此次我竞投失败,非得把白理觉拉下马不可!”

“你把白理觉拉下马也没用,他走了,还会来一个黑理觉。”邓成高说,“我总觉得事情有点怪,按道理,白理觉身为总督,明知你和伯多先生有交往,他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在很短的时间内把情报透露给高可宁——更何况你还掌握他致命的证据,叶先生,你认为呢?”

叶汉猛然醒悟,惊道:“莫非我的内部出现了间谍?对呀当初我去总督资料室偷拍资料,白理觉不可能知道我的计划和行动时间,怎么高斯恰恰在那个时候逮住我?可是,我内部也不会有人出卖我呀!”

叶汉正纳闷,突然感觉到外面有人在来回走动,打开门,失口叫道:“老——”

对方连忙打手势示意周不要叫出声,叶汉把后面的字咽了下去,请他进屋。

来者是邱老六。进来后他也不说话,递给叶汉一张字条:此房有人窃听,请去外面交谈。

叶汉大惊,拉了老六就往外面走,在四楼餐厅开了一个小包厢。

“叶先生,你怎么如此不小心,竟让人在你的房间里安装了‘窃听器’?”

“什么‘窃听器’?”

邱老六比划着:“就是医生看病听内脏的那种,高可宁的心腹解典在你隔壁订了个房间,用这玩意直接接到你的房间。”

叶汉恍然大悟,人也蔫了,叹道:“原来是这样……”

“叶先生,”邱老六咽下口水说,“以前你向我打探情况,老六确实不知道,现在傅老榕死了,高可宁稍好一点,准我参与他的事务。可是,泰兴公司是没有前途的,今后澳门赌坛一定是你的天下。古人云,良禽择木而栖,好在你过去一直是我的上级,今后也跟定了你!”

“你放心,叶某是不会食言的,只要你跟了我,今后绝不会亏待你。对了,解典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这事连高可宁也不知道,是傅老榕一人所为,傅老榕出殡后,解典向高可宁报告此事,恰好我在门外听到。”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哪里有机会,解典一天到晚在房间窃听,我几次来到你的门外,又怕他发现。挨到今天,眼见竞投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才冒险来会你,幸亏没被他发现。叶先生,你千万不要识破他,恐引起怀疑,对我们不利。”

“我会有办法对付他的。老六,你这次立了大功,我会奖励你的。你回去罢,有情报及时向我报告。”

送走邱老六,叶汉回到房间,用手势示意邓成高不要吭声,接着在天花板上认真寻找,果然寻找到隐藏在暗处的“听诊器”,然后写了“将计就计”四字给邓成高看。

邓成高会意,干咳一声问道:“叶先生,刚才谁找你?”

叶汉大声说:“我的朋友狗仔。”

“他找你干啥?”

“他告诉我,我们两次的报价都被白理觉透露给高可宁了。狗仔本要在房间告诉我,见你在场,怕不方便。”

邓成高故做吃惊道:“白理觉与高可宁勾结,叶先生,你竞不过他的,不如放弃算了。”

叶汉装成生气的样子骂道:“狗日的白理觉,他敢这样,我马上打电话警告他!”骂完,果真给总督府挂电话,不等对方说话,就把电话挂了。然后自信地说:“这一次他再不敢了,邓律师,请你把竞投报告再改动改动,我出底价209万元!”

邓成高望着叶汉,并不动笔,叶汉从书案上拿起笔,在竞投报告上写下:底价210万元。

两人相视一笑。

这时,隔壁的解典马上打电话,向高可宁汇报叶汉改动底价的数目。

是日,叶汉从总督府呈递报告书出来,并没有回国际大酒店,而是直接去了伯多厅长的别墅。狗仔一见了他劈头就问:“汉哥,原来你到这里来了,难怪我打电话没人接。”

叶汉说:“你以后不要打电话到我房间去,解典在隔壁窃听。”

“原来如此,难怪刚才伯多先生打电话告诉我,高可宁也把赌价追回到210万元了!”

“现在不要更改了,两人都是210万,相同的数目有个先后次序,我们比高可宁早报几个小时。”

“幸亏老六帮了我们一把。”

“罗治国,明天就要公布结果了,你在这里再坚持一个晚上,如有情况,亲自来国际酒店告诉我。”

狗仔点头。

叶汉回到国际酒店自己的房间,电话铃马上响了,是高可宁打来的,说是有重要事约他去中央酒店洽谈。

叶汉本不愿去,又恐怕高可宁产生怀疑,最后还是决定去走一趟。

在中央酒店第十楼的一间贵宾室里,高可宁亲自接待叶汉。

此时正是夜晚9点,高可宁让厨房送来满桌山珍海味,然后高可宁、傅继业、邱老六等人轮流向他敬酒。

叶汉不知对方是何用意,又不便直问,只是不时递眼色给邱老六。邱老六也向他挤眉弄眼,意思是有很多人在场,不便说话。

叶汉无奈,好不容易挨到深夜12点,高可宁才下令厨子把残羹剩酒收拾了去。叶汉想着狗仔万一有事会来找他,向高可宁告辞,高可宁苦苦相留,说最后还有重要事情没有商量。

叶汉总算找到了一个机会,凌晨一点在邱老六内急时他跟了去,小声问道:“老六,高可宁找我是何用意?”

邱老六四处张望,见没有人窃听才附着叶汉的耳朵说:“等会你就知道了,高可宁向你妥协。”

叶汉出来,高可宁正在找他,支走手下,领叶汉入小客厅喝茶谈正事。

墙上的吊钟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两人沉默一阵,高可宁抬起头看了一眼钟,开口道:“叶先生,是不是耽搁你了?”

叶汉礼节性地摇头。

高可宁望着叶汉,又把目光移开,以认真的口吻说:“以前老傅是有很多地方做得太过火,甚至伤害到你。你也知道,那时候,我也不太管事。如今老傅死了,从前的恩恩怨怨也该有一个了结,不必再耿耿于怀……叶先生,我们可不可以重新开始?”

“什么重新开始?”

“是这样的,泰兴公司想在经营方式上做一些改变,把个别赌场租出去,让公司以外的人经营。”

“准备出租哪间赌场?”

“十月初五街、福院新街、中央酒店都可以,不过,那要看承租的是什么人。”

“谢谢高先生美意,看起来高先生确实比傅老榕棋高一招,如果稳住了叶某,就没有人跟你竞投赌牌,是不是?可惜太晚了,早几年你们为什么不这样做?”

“这又何苦呢,你这样闹下去,除了害得我们每年多缴一大笔赌饷,渔翁得利的是澳门政府,你能得到什么?”

“今后咱们什么事明着来,我不恨你,你也不要恨我。你说你有实力,你就充分利用它;我觉得我有本事,也全部使出来。优胜劣汰,古今皆然,这样才有利于澳门经济的发展,你和我方可显出本色来!”

高可宁见叶汉不听他的,沉下脸说:“好吧,你有多少本事全都使出来,我倒要见识见识,不过,据我所知,你也无非靠一位朋友出卖色相……”

“不管我用什么手段,只要能胜你就行!”

“胜我?你不就是最后把底价改成210万元么?”

叶汉吃了一惊,万没料到在他识破了解典的窃听器后,高可宁还是能知道他的底细。转而一想,高可宁也是出价210万元,按“先来后到”的规矩,他也能稳操胜券。他从鼻孔里哼出声来,起身离去。

回到国际大酒店,刚从电梯走下,狗仔迎了过来,叫道:“汉哥,你怎么才回来,现在都来不及了,过了凌晨,报价书就不能再更改。你走后不久,伯多先生告诉我,政府有文件规定,如果底价出得一样,不按先后次序,而是优先原持牌人!”

叶汉脑子“嗡”的一声,如遭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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