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瓷从没有见过这样子的裴赐臻, 即使他们在向放纵大胆,也不是这种时刻。

毫无心情,毫无旖旎, 毫无火花。

只有戾气。

如同场战争的前奏。

裴赐臻带着脸的阴翳,修长的手指扯开了领带,明明是随性自然的动作,却仿佛具化出有形地刀刃, 令栽倒在床的董瓷感觉到无处不在的威胁,下意识地往后退, 往后躲。

“你、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

裴赐臻冷笑, 将董瓷的话还给了她, 却并非真的什么都不做,俯身过去,把捉住她的手腕。

然后用领带绑住。

董瓷奋力挣扎, “天赐,你是不是疯了!”

裴赐臻单手抓着董瓷,危险地眯着眼睛,死死盯着她:“如果我放你走,那才是真的疯了。我劝你早点打消逃跑的主意,就算你跑了, 不论跑到哪里,我都能把你抓回来。”

“放屁,你以为自己是谁?”

董瓷不甘示弱地大喊,可是完全挣脱不开对方,于是口咬上了他的手背,咬得渗出了血渍。

裴赐臻却像感觉不到痛般,分毫没有松开手, 将她的手绑在了床头。

董瓷恨得拿脚踹,却被裴赐臻把抓住,“不仅手不老实,连腿也不老实,逼我绑你?”

那只手如铁钳般,让董瓷无法动弹,仿佛下秒就要被这头野兽关进笼子。

永世暗无天日。

董瓷并没有她表现得那么无所畏惧,她知道这个大少爷真的可以做到,紧张和愤怒此起彼伏。

她情绪汹涌,失控道:“你别碰我!我讨厌你!”

裴赐臻身形微僵。

他心底如鱼雷入深水,轰鸣着在身体里炸开,面上却只有微波浮动,“你说什么,再说遍。”

董瓷抬起头,看着裴赐臻的眼睛,她字句地说:“我讨厌你,你现在做的所有事情,都让我更讨厌你,你会让我后悔遇见你,后悔这段日子和你在起……”

从前有多甜蜜,现在就有多冷酷。

否定了他们的全部。

“住嘴!”

裴赐臻心脏骤然阵剧痛,浑身戾气暴涨,他个字也听不下去,只想掐死眼前这个女人。

他从没有对人这么好过,他从没有将任何个女人这样放在心上,他从没有这样上赶着要过什么。他要什么东西没有,只有这个女人,明明将他拽了过去,转眼,就要将他推开。

“疼……”

轻颤的。绵软的。

董瓷喉中自然发出的呜咽,勾起了他太多的回忆。

裴赐臻心中的野兽明明控制不住,眼睛红得要滴出血来,钳制对方的手却不自觉的松开了。

他恢复了丝理智,按住董瓷的肩膀,将她扳了过来,也等于将人圈在了自己的怀里。

轻轻吻着她的面颊。

却染湿了唇瓣。

裴赐臻怔了怔,低下头,看到了怀里女孩紧闭着的双眼,睫毛颤动,泪水早已爬满了脸颊。

她声音很轻,“天赐,放开我,疼。”

裴赐臻也疼到了心尖上,他似乎永远没法拒绝她,除了她要逃离,他愿意满足她切的愿望。

他解开了绑着董瓷的领带,轻吻着那微微泛红的手腕,极尽温柔,却也极其强势,不容拒绝。

董瓷也没有再挣扎,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看着他明明愤怒到极致,却因自己句话,又松开。

多么矛盾的人。

董瓷并不迟钝,她知道裴赐臻并不会真正伤害她,所以才会放心沉迷这段关系,越来越放纵。

没想到两人到了这步,裴赐臻依然如此。

董瓷不知道自己是看错了人,还是看对了人,心情时间复杂,理智却渐渐回笼,有了主意。

或许不忍心伤她,就是对方的弱点。

时机也在配合董瓷。

裴赐臻又来了电话,这次,董瓷听到他在电话里叫“爷爷”,本来打算匆匆挂断的裴赐臻,终于还是从床上下来,只是在离开前,按住了电话,“等我回来,不要乱跑,你跑不了。”

说完,吻了吻她的唇,“乖。”

董瓷没有闪躲,只是在他走出卧室后,起身叫了空乘来,这次进来的空乘不再是那个华人。

董瓷早有预料,她很平常地问:“飞机快要起飞了吧?”

“是的,还有十五分钟。”

“机上有点心或零食吗,坚果也挺好,我想吃些坚果。”

“好的,我这就去准备。”

私人飞机上的空乘服务周到,食品也丰富,她很快准备了几只小盘子,有水果有点心有坚果。

空乘捧着托盘往卧室走去时,却被电话讲到半的裴赐臻叫住了,“等等,你拿的是什么?”

空乘停下了脚步,将董瓷的话复述了遍,“……何小姐可能有点饿了。”

“没有花生吧?”

“没有的。”

裴赐臻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电话里却传来了裴老先生的连声责问,只得捏了捏眉心作答。

另边,空乘将小点心送进了卧室。

几分钟后,卧室里传来了餐盘落地的哗啦啦响声……

裴赐臻转过身,空乘也反应过来,连忙进去看情况,才进去她就冲了出来,赶紧联系呼救。

“怎么回事?”

“何小姐她好像过敏……”

“你说什么,不是说没花生吗!”

裴赐臻脸色变,直接挂了电话,大步冲进了卧室。

董瓷花生过敏,他早就知道,所以每次点餐时都十分小心。虽然不知道她过敏程度高不高,但是他咨询过相关医生,花生过敏轻者咳嗽哮喘,严重的会窒息、休克,甚至致死……

当裴赐臻踏进卧室时,眼前的幕更是印证了医生的说法,董瓷整个人从床上栽倒在地,她满脸通红,嘴唇发肿,痛苦地掐着自己的脖子,剧烈地咳嗽。

裴赐臻的心揪成团,急忙抱住了她的肩,不断地抚摸着她的脸,试图缓解她的不适,“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医生,医生在哪!”

他高喊了几声后,袖子却被董瓷抓住了,她喘息艰难地说:“医院……我要……去医院……”

裴赐臻已经感觉到怀里的女孩在痉挛,甚至眼皮都开始翻飞,顿时被笼罩在了巨大的恐惧之中。他完全不敢设想,如果发展了过敏反应最严重的后果。

这种恐惧胜过了切,裴赐臻几乎毫不犹豫地将董瓷抱了起来,几个空乘也紧张地迎了过来。

“安排车,我送她去最近的医院。”

“可是飞机马上就要……”

“停飞。”

裴赐臻脚步飞快,可是他说完这两个字后,手机却再次响起,他看也没看,直接关了机。

此时的他,心中只有件事,那就是董瓷的安危。

*

切如董瓷所想,她在飞机起飞的前五分钟,回到了地面。

虽然人在医院,手背上打着吊瓶,但是这种状况比在天上强了太多,至少她还在巴里洛切。

这家医院就在机场附近,只要能赶到机场,拿了那里寄存的行李和证件,董瓷依然能逃走。

她的情形并不严重,这是理所当然的,并不妨碍她假装昏迷,就像她之前假装花生过敏样。

董瓷此时最庆幸的莫过于自己在演技上的天分。

不仅让她在生活中游刃有余,更让她在最危急的时刻,能够金蝉脱壳。

裴赐臻对此无所知,他还沉浸在医生说“并无大碍”的欣喜中,从步伐到声音都轻松起来。

“行程延后三天,我陪她留院观察。”

“可是裴董的意思,这里不宜久留,您藏身的地方可能曝光……”

“没有可是。”

裴赐臻打断了秘书的话,径直走回了病房,他刚放轻了脚步,然而打开门,却发现床空了。

只有个护工在整理病房。

裴赐臻眯起眼,“病人哪儿去了?”

“好像护士带出去散步了……”

“怎么刚醒就去散步?”

裴赐臻皱起眉,带着助理保镖同去医院的花园里找人。私立的小医院不大,花园也不大,他们很快就找到了人。不过没看到董瓷,只看到负责董瓷的那个护士,“病人呢?”

“病人去卫生间了。”

“她还打着吊瓶,你怎么没陪她进去?”

护士解释:“病人说不用,可能觉得不方便。”

裴赐臻隐约感到丝不安,看着卫生间的方向,距离花园还有段距离,“她进去多久了?”

“十多分钟了。”

“请进去找找。”

私立医院的服务总是很到位,护士点点头,“好的,那我过去看看。”

裴赐臻也跟了过去,护士有些诧异,当她进去卫生间找人的时候,就更诧异了,病人不见了。

只剩个光秃秃的吊瓶架,输液管和针头就这样丢在地上。

护士吃惊地捂住了嘴。

裴赐臻得知董瓷不见了的时候,竟然没觉得意外,这个女人,总有本事骗得他团团转。

可是她逃不掉。

裴赐臻从不怀疑这点,他吩咐李凯文带人去追,“她的证件还在飞机上,她肯定要回去拿。如果不拿,她身上什么也没有,跑不了多远。”

裴赐臻的语气笃定,比起董瓷躺在病床上,发现她还能兔子似的跑路,心里反而更安心。

至少证明过敏反应不严重。

哪怕是不是真的过敏,尚且有待证实。

裴赐臻淡定地等着李凯文等人将他的女孩带回来。

他甚至订了家两人常去的餐厅,想好了第三次将董瓷抓回来后,该给她什么样的惊喜和对白。他猜,董瓷定会又气又恼,嘲讽人时那刻薄又性感的红唇,直让人想生生咬下来。

可是这次,裴赐臻在餐厅等到打烊,都没能等到董瓷被抓回来,也没有等到她气恼的嘲讽。

裴赐臻让人在巴里罗切翻了个底朝天,都没能找到那个女人。

董瓷就好像人间蒸发了般。

从他眼前消失了。

真正消失,彻底消失。

*

董瓷回国的半年后,终于在电影《巫山》中杀青。

导演和合作的前辈对她片赞誉,觉得她从阿根廷回来后,在演绎这个角色时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脸上有韵味,身上有技法,心中有内容,十分打动人。

只有董瓷知道,重要的不是阿根廷,而是在阿根廷遇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故事。

她无法忘记。

董瓷甚至有种再去找他的冲动,哪怕知道他肯定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掐死她,她也想念。

就像她也曾想掐死对方样。

只是这个念头,最终还是打消了。

某天在魏叔的办公室,董瓷无意中看到了则财经新闻,屏幕里闪过那个熟悉的男人,冷峻的面庞,疏离的气质,总是众星拱月,秘书保镖环绕于身。

她问:“这是谁?”

魏晋安看了眼,“裴经世的孙子,他们家那场旷世争产案你不知道吗?姜还是老的辣,想分裴老先生的权哪儿那么容易,你看,他这个孙子才是属意的继承人……”

此时,新闻的旁白已经说到裴氏继承人在美国总部任职。

董瓷神色如常地“哦”了声,目光却落在画面中的“裴赐臻”三个字上,完全陌生的名字。

原来他的名字也是假的。

魏晋安点了根烟,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听秘书说,你准备再去趟阿根廷?什么时候?”

董瓷垂下了眼帘,笑了笑说:“没有,就是想想,不过最近挺忙的,等忙过这段时间再说吧。”

隔着太平洋,裴赐臻也以为,只要过段时间就能再找到那个女人。

谁都没想到,过段时间,就过去了那么多年。

裴赐臻万万没想到,第三次抓她回来,会花费那么多心机,会等上那么久。

不是两天,两个月,不是两年,而是足足七年,两千多个日夜,他才找到董瓷的踪迹。

七年后,裴赐臻那支寻人的团队,终于交了份满意的资料给他。

叠照片。

照片上的人倩影依旧,身边却多了个不该存在的男人,两人亲密依偎,相视而笑,十分刺眼。

过去七年,裴赐臻最常见的人是他的心理医生Sofia。

Sofia说,“你和她建立的这段亲密关系,是用她来填补你心里的洞,你之所以感到痛苦,并非是因为失去她,而是失去了填补缺口的东西,原本被她填满的地方,再次暴露。”

Sofia建议他寻找新的东西填补那部分缺口,无需执着于过去的。

这无疑是个最简单的办法,裴赐臻却做不到,既然他已经找到了最契合他缺口的人,为什么要去找次等的东西来填补?他生来就只要最好的,他知道,不会有人比莉娜何更好。

她就是最好的。

裴赐臻就只要这个人,为了这个人,他几乎沦为了《渔夫与魔鬼》里那个愚蠢的魔鬼。

那个被封进了黄铜瓶,丢进海里的魔鬼。

在海里的第个世纪,魔鬼心想,谁要救了他,他会让对方辈子都有花不完的钱。

可是,个世纪过去了,没有人来救他。

在第二个世纪开始的时候,他想,谁要救了他,他会帮对方挖出地下所有的宝藏。

还是没有人来救他。

到第三个世纪开始的时候,魔鬼对自己说,谁要是救了他,他会满足对方的三个愿望。

依然没人救他。

数百年后,魔鬼发誓,谁要是现在来救了他,他就要杀死对方,要了那个人的命……

日复日,年复年的执念,从滋生、爆发,再到腐烂、变质。

裴赐臻设想过无数次,再抓到那个女人,要如何对待她,从要给她切最好的东西,满足她所有的要求,再到捆绑束缚她,狠狠惩罚,这份心情从日益不安的等待中越来越焦躁、暴戾。

他隐隐有种不愿深想的可能,连他花费多年都没将人找出来,会不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就像他的父母样,不论“意外”的真假,他们都彻底的消失了。

这是裴赐臻最不能接受的结果,这也促使他次比次花费更大的精力去查那个女人。查到了她并非阿根廷华人,也查到了她从哪里来,查到了她曾读书的地方,查到了她真实的名字。

现在,居然查到了她身边新的男人。

裴赐臻有种撕掉照片的冲动,“这个人是谁?”

“是她的丈夫。”

“丈夫?”

裴赐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中的笔被他单手掰折,身上透出的戾气让人望而生畏。

他脸色阴沉,“你说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

团队的成员变动很大,但是这支团队的负责人却跟了这件事多年,多少知道些老板的意图。

毕竟开始老板说的,是找回他的女人。

谁能想到费尽千辛万苦,最后女人是找回来了,却成了别人的女人。

负责人擦了擦汗,小心地解释:“是这样的,裴先生,董小姐这边的事,还需要再查下去吗?”

“查。”

裴赐臻抬起手,将那支废笔扔进了垃圾桶,“给我好好查查她的丈夫,任何污点都不要放过。”

听的人愣,很快反应过来,“是的,裴先生。”

随后,裴赐臻将那个男人的资料交给了秘书,很快,他就看到了这对小夫妻相距异地。

让那个男人再也碰不到他的人根手指头。

直到他抽出时间回国。

没想到,那个男人也在这个时候回了国。

裴赐臻的心情从未如此迫切,从抵达B市机场,到从机场出发去李宅,路都要求最快到达。

甚至将他的保镖秘书等人远远抛在后面。

却没想到,他会在路上就遇见那个女人,她和她的丈夫坐在同台车里,亲密无间地赴宴。

“撞上去。”

“什么?”

司机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看着后视镜,有点不敢相信。

裴赐臻面无表情,凤眸冰冷而阴沉,声音透着股令人胆颤地寒意:“给我撞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等更辛苦了,这半个月忙着修文解锁了,存稿不多,先发两章,0点还有一章婚后~~

接下来一周都会日更的,每天都有番外~~竖个flag

撒糖管够,不甜不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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