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路子,由于留一头长发,更显得娇小玲珑。为了弥补这个缺点,她穿着赭红色高跟牛津鞋。

橘红色毛线衣,深红色宽大百褶裙,以学生身份,穿着如此鲜艳,是为了吸引浦上的注意吗?她虽非美女,却也非貌丑。虽然现在为了一个男人,陷入爱情苦海中,其实她的性格,与其说感性,毋宁说为意志力强的理性女人。

“你对被害者香月惠美,有何看法?”

“她长得很美。女人一旦美艳如她,即使早死也无憾才对。虽然横死是不好。”

“她横刀夺走你的爱人浦上君,你作如何想法?”

“作何想法?应该说心情复杂吧,一方面她既然如此美,被抢走也无可奈何。另一方面当然心有不甘。”

语气恬淡,不含一丝感情。

“你不因消除了绊脚石而感到称心?”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还不明白?香月小姐一死,浦上君不就回到你身边。你没有如此想过吗?”

田所抱起甚大兴趣,观察她将如何反应。出乎意料,路子垂下肩膀嗫嚅着肯定:

“是有这个想法。可是,我没有杀她。”

巡官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浦上君现在陷入非常不利的立场。因为只有他一人握有钥匙。但是,他若把数字锁的号码组合泄漏给别人,或者疏忽保管钥匙之责,凶手便有他人之可能性。你说如何?”

她垂下眼睑,稍稍思考后,抬头摇了摇说:

“他对门锁的事非常神经质,不可能有这种事发生。”

路子的回答,有意无意地将浦上更进一步推向有罪的境地。

田所紧接着问道,“你前天晚上七点至昨天早上,如何度过?”

“我?没有做什么。只是情绪低落不想做任何事情,十点后便睡觉了。”

“还有,解剖完毕后的傍晚,你记不记得这个准备室与解剖房之间的门,浦上君有没有上锁?”

“锁了。他拉出钥匙后,握住把手推了两三次才放手。平常他是如此试的。但那一晚,他做得特别粗暴,所以特别记得。”

“听说,你主张换这个门,有什么理由吗?”

路子吃惊地注视了对方一会儿,刹那间又恢复,摇摇头说:

“没有理由。旧门已损坏至不成样子。就算我不提出,也有人会提出换装的。”

“前天傍晚离开时,你还记得浦上君锁上外面的门吗?”

“是的,他上锁后也拉了两三下。他这个人猜疑心重,在那种场合也会表露出个性。”

路子的语气里,头一次出现了对浦上之批评。田所没有理会,紧接着做了最后询问。频频改变问话方向,是田所巡官的得意技巧。受到眼花缭乱询问而感到眩惑的嫌犯,偶尔会说溜嘴。

“租屋在神保町?从这里搭电车只十五分钟路程,夜半能不能偷溜出来?”

“虽然很困难,若经过院子或许可能,但我还没有试过。”

她的回答十分镇静。但在此询问中,她手中的手帕已被捏成一团了,这也没逃过田所的目光。

接替而来的是浦上。他似乎十分明白,事态进展之不利性。他眨着厚眼镜下稍肿的眼睛,一开始便显得有些紧张。

“你知道香月小姐怀孕的事吧?”

听到此问话,他立刻变了脸色,却只白着眼睛不肯开口。田所看到如此便露出微笑,因为此刻最佳手段便是让对方发怒。

“她逼你结婚,你却坚决主张堕胎。香月小姐于是奚落你,说你是采花贼……”

“请等一等,什么是采花贼?什么叫做采花贼?”

“别那么生气嘛。也许我的说法不对。但香月小姐的日记里有这个意思的记载呀。她想拿肚子里的孩子来缠住你,因此打算排除一切困难生下来。或许是我的想象:当香月小姐肚子挺出来后,你们的恋情,不可能不被天野教授发觉。你当知道,他是个冬烘先生,是不会接受你的博士论文的,甚至你的前途也将为之断送。因此,使用你最拿手的手术刀,一刀刺下,也许你没有想到她会留下详细的日记。”

“胡说,你这个人真没礼貌,我要告你诽谤罪。”

浦上十分震怒,来势汹汹的。田所把喷在脸上的唾液用手帕擦干,继续说:

“没有关系,我只是照事实说出来罢了。”

“哪有什么事实。我和香月小姐没有任何关系。不可能记在日记上。一定是你的故弄玄虚。这是没教养的人耍的手段。”他否认的口气虽十分强硬,但却无法掩饰内心的动摇。

“那么检验胎儿证明出来的话,你将如何?”

“开玩笑,一两个月大的胎儿能检查出父亲?”他以鄙视外行人的口吻说道。

“嗬!你倒很清楚一两个月的?”田所揶揄他。

“我也学过基础的妇产科,三个月以上时外表才看得出来。”

“好了,别再生气啦。请教你,一日傍晚,解剖完后的事情。据说你显得十分焦虑,又是什么原因?”

“什么?”他睨了一下唾道,“我怎么知道。”

“你别凶巴巴,我再问你另一个问题。依昨天的调查,这幢房子除了两扇门外,并无其他通道。同时也判明,门闩、合叶都没有卸下的痕迹;坦白说,这个事实意味着,你若非凶犯即共犯之事。一日傍晚,你的确把两扇门都上了锁。这一点我们也承认。但是,有可能,你假装回家中途又折回,将门锁悄悄打开,然后其他事则交给共犯去做。”

“没有这回事,这是你的推理过头。既然钥匙由我一人保管,因而遭致如此不愉快嫌疑,也是无可奈何。可是,你说有共犯,那就请你把他逮捕来给我看。你不能因侦查无进展,就拿小小可能性来威胁我。这样做未免太卑鄙吧!”浦上愈说愈激动,起身反驳。

“你说那是小小的可能性。好吧,那么就来说其他的可能性。一日晚上至第二天上午,你在何处?”

“当然是在自己的房间。”

“那是谎言。”巡官的口气不留情。“不错,你的确回过宿舍。但立刻又换衣服外出,一直到翌晨都没有回来。这一点你如何说明?警方不是光吃饭不办事的。我们已经探问过你邻居,并握有五人的证言。这样你还能坚持说没有外出?”

浦上语塞似地住了口,双手抱头,不再发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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