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余皓做得最疯狂的一次,他们连门也忘了关,周昇连着三天没洗澡,身上却有股熟悉得让余皓想哭的肌肤气味,他们就像荒郊野岭里的两头终于发现了彼此的野兽,稀罕得世上只有他俩,再不速度纠缠在一起,明天这个世界就会毁灭,或是这族群将彻底绝种。

余皓:“痛痛痛——慢点!”

周昇:“妈的,还学会咬人了?!”

又是漫长的安静与粗重的呼吸,周昇像头狼般埋在余皓耳畔,说:“好紧啊,自己也不知道偶尔想着老公,找点别的东西代替一下吗?”

余皓道:“太大了,怎么这么大……让我习惯下,你慢点啊啊啊——等等……门没关……”余皓终于发现了,周昇随手抓起一个台灯,扔了出去,砸得门“砰”一声关上,继续像头疯狂的野兽,把余皓顶在床上,锁住他的手腕,放肆地亲吻。

二十分钟后,余皓怔怔看着周昇,周昇终于从狂战士模式中恢复,与余皓亲了亲。

“洗澡去。”周昇拍拍他的脸,把余皓拉起来,搂着去浴室给他洗澡,洗完出来,打了个电话叫上门洗衣,收拾衣服连着西装一起扔给洗衣店老板。

“这房间简直像个狗窝。”周昇抱着余皓,赤身裸体地躺在一张没有床单的床上,盖着没有被套的被子。

余皓道:“每天累得像条狗,有个窝不错了。本来想着等你来前收拾收拾……等你下回过来吧,我一定会努力过好点儿。”

周昇低头看了眼余皓,说:“饿了么?”

“吃饭太浪费时间。”余皓摸摸周昇的脸,说,“明早天亮你又要消失了。我哪儿也不想去,只想和你抱着。”

周昇的腿跨过来,压着余皓,认真地端详他,把他的脑袋翻过来、侧过去地看,眼里带着不甘与愤懑,肩上还带着被余皓咬出来的压印,又道:“老子辛辛苦苦把你养得这么好,一来北京至少瘦了十斤,靠,心疼死我了。”

说着又按住余皓,开始做了,这一次余皓很快便投入而习惯,两人就这么纠缠着,刚洗过澡,很快又出了满身汗。

足足一个小时,太阳快下山了,夕阳从阳台堆放的杂物缝隙里照进来,照在余皓侧脸上,像那老教堂里彩色玻璃投出的反光辉映着洁白天使的雕塑;

照在周昇肩背的肌肉线条上,像被齐天大圣一棍打碎的天宫,碎片闪烁着霞晖,化作漫天坠落的金河。

再分开时,余皓抱着周昇,说了几句话,周昇却睡着了,这是他们三个月里睡得最安心的一次。

半夜。

“什么声音?”周昇道。

余皓困倦地睁眼,距离太阳升起还有七个小时,他看了眼手机,上面全是祝他生日快乐的消息与电话。

“隔壁在打游戏,天啊,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余皓疲倦地说,但他不想再和周昇做|爱了,怕他太累,回去状态不好,万一又得连轴转加班一个礼拜,再好的身体也受不了。

“他每天都这么吵?”周昇问。

“对。”余皓道,“要吵到六点半,然后才开始打飞机,你要耳塞吗?”

周昇坐起来,摸灯,想起台灯被扔出去了,只得顺着电线把它拖回来,插上,开灯。周昇套了长裤,在房里四处看,余皓知道他想找打人的趁手工具,说:“算了算了,大好的日子。”

“行,大好的日子,就不上武器招呼了。”周昇道。

余皓:“……”

周昇打开门出去,敲了下门,说:“哎,兄弟,麻烦您小点声?正睡觉呢。”

那边马上道:“好好好!不好意思啊!”

余皓隔着墙听见那边说:“又来一个傻逼”。周昇便回来了,耐心地坐在床边松松手指头,活动脖子,做下热身。三分钟后,隔壁又开始大喊大叫。周昇过去第二次敲门,说:“兄弟,您小点声啊!”

“行嘞——!”那边抑扬顿挫地说。

周昇坐回床边上,朝余皓道:“饿了吗?”

余皓有一点饿,但大冬天晚上不想折腾了,说:“快天亮了,送你的时候再吃吧。”

隔壁又叫起来了,接着周昇一阵风地出去,站在对方门口,余皓赶紧拿着相机,探头,来了个连拍。

周昇赤脚,原地起跳,一个空中回旋,一脚踹在隔壁间门上,整扇门顿时一声巨响飞了进去,房中一片死寂般的安静。那宅男转头,看周昇,一时蒙了。

周昇好整以暇地进房,拉起那扇门,扛回门口,给他搭好,说:“小点声,晚安。”

余皓:“……”

半夜两点,警察来了,给余皓、周昇、那宅男做笔录。

余皓翻录音笔,一脸烦躁地说:“每天晚上,录音我都有,还有录像,你们自己看吧。”

“你音量小一点。”民警显然见多了这种情况,又朝周昇说:“你就不能好好坐下来谈谈?好了,修门的事,你们自己协调。”

警察走后,周昇朝那宅男说:“把你姑叫起来,明天我找她聊聊门的事儿,这事儿还没完呢,开什么玩笑?”

那宅男用椅子抵着门,瑟瑟发抖地过了一整晚。周昇与余皓并肩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想啥?”周昇道。

余皓想的是,这一刻他再也不愿意和周昇分开了,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如此恐惧太阳升起。

我认输了,还是跟你回去吧,不折腾了。

黑夜里,余皓说的却是:“得做毕业论文了吧,他们通知我准备开题报告了。”

“嗯?”周昇耐心地看余皓,“啥时候回家写论文去,还回来上班不?”

余皓迷茫地看周昇,他知道周昇也想他回去。

“你上班是不是很累?”余皓道。

“不累,你看我不是还有时间健身运动么?”周昇说,“你去跑跑步,释放下压力,我看就好了。”

余皓道:“你一定很累,是不是?我都知道的,如果我在你身边,你就会好很多,许多事,就不那么重要了,好歹回家有个人等着你。”

周昇没说话,在那黑夜里玩着金乌轮,金乌轮于他修长的指间翻来翻去,折射出一点点淡淡的、不知道哪儿来的光,就像太阳隐藏在厚重的乌云里。

“我再坚持几天吧。”余皓最后说,“你不在我身边,我好像勉强还能撑着,你一来,我什么力气都没了。”

周昇嘲道:“我看是被艹散架了吧。”

余皓:“……”

余皓伸手去揪他耳朵,周昇把他按着,又要来,余皓稍放松些,正准备好迎接他最后这轮狂风骤雨,周昇却轻轻地放开他,亲了下他的唇。

“睡吧。”周昇说,“明儿你还得上班呢。”说着把手按在余皓额上,低声说:“晚安。”

余皓又睡着了,这一连几天他都相当困倦,总是睡得断断续续的。没有梦,早上醒来时,身边也没有周昇。桌上留着早餐,早餐下压了张纸条:衣服后天送过来,你先上班去吧,好好工作。

余皓抱着被子,身边还留着周昇的温度。

“怎么?”林泽刚放了余皓三天假,却见他今天失魂落魄地又来了。

余皓安静地坐着,看林泽,嘴唇动了动,说:“阿泽,我下个月回校准备毕业论文。”

林泽答道:“嗯,什么时候回来?”

余皓没说话,他想说“我想想吧”,林泽却道:“大家都是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理解你,好好写论文。”

司徒烨还在修照片,眼里闪过促狭的笑意,说:“想家了?”

余皓有点愧疚,林泽又忽然问:“小周总爸妈知道你们关系不?”

余皓想着,要么回去后就不再来了,可他舍不得他们,舍不得自己这份刚有点起色的工作。可为了能和周昇在一起,总有一个人需要做取舍,只是,心里不免遗憾而悲伤。

他计划先去傅立群的健身房帮几个月的忙,尽量给他好好做起来,合适以后再找份工作,或者看周昇能不能来北京开店。

司徒烨道:“真好,接受你们了?没给你买套房、买辆车什么的吗?”

余皓道:“他爸给我敬了一杯茶,送了我一个盘子、一个烟灰缸。”

林泽理解点头道:“你这个好,想当年,我妈送了我一盆水煮牛肉呢。”

司徒烨说:“还有一盘蛋炒饭,反手又敬了我一杯青岛纯生。”

林泽“嗯”了声,余皓失落地坐了会儿,说:“我适合当记者么?”

林泽笑着摇头,没说话,司徒烨只是淡定地修照片。

“适合。”林泽说,“你以后会是中国最好、最顶尖的调查记者之一。”

余皓仿佛看见了一丝希望,说:“那我……做完毕业论文……”

林泽说:“不着急,你随时过来就行,我们会长期招人,说不定你明天早上又改变主意了呢?”

司徒烨忽然大笑起来,余皓满头问号,司徒烨正色道:“阿泽,全中国一共也就一百多个调查记者好吗?”

余皓看着司徒烨修图,不知为何,心里一片宁静,他没有告诉周昇自己的这个决定。

“老板娘,”余皓说,“我自从见过你的照片后,才知道真正的天赋是什么。”

司徒烨谦虚地说:“过奖过奖。”

余皓出神地想了一会儿,说:“我可以靠努力学习你的技术,但我哪怕拍一辈子,也远远地比不上你。”

“哎哟真是夸得我老脸一红,来,老板娘做个相册送你。”司徒烨答道,“当你的生日礼物。”

司徒烨翻出余皓入职以后,他为他拍的照片。

一张是余皓在低头改稿;一张则是认真、焦虑地与金伟诚讨论稿子;一张是拿着他的哈苏相机拍别人……无数个凝固了光阴的刹那,都被司徒烨完美地捕捉了下来。准确得哪怕差上个零点零一秒,都无法尽述照片中的情感。

就连那天他与林泽站在办公室里挨副总编的骂,司徒烨都能隔着敞开的窗户,记录下余皓低头郁闷的那个瞬间。

余皓看司徒烨拍的照片时,才真正体会到了在天赋上的差距,那是司徒烨对世界的一种理解,仿佛他理所当然、与生俱来就是这世界的一部分,没有丝毫隔阂,对他而言,举起相机记录一个个瞬间,就像给绿植浇水般自然。

林泽则皱着眉,看手机微信,思考怎么回一名领导的语音消息。

余皓想起今天是他的生日,周昇却已经走了,一整天没消息,余皓忍不住问他到家了没,周昇直到下午四点才回复他:

【刚下飞机忙到现在,今年生日没法陪你过了,不过我给你准备了个礼物,准备很久了,你到这儿去。】

周昇在微信上给他发了个手机定位,余皓看手机,寻思,周昇给他买了什么?不会是套房吧,不可能……现在想来,什么生日礼物,都不如周昇在他的身边。

周昇:【有人在这儿等,给你庆生,待会儿到了他会开视频连我这边。六点半再去,别去早了,里头没人。】

余皓整理了一小部分金伟诚的报道,心思全不在这上面,说:“我带着回去做。”

“去吧。”林泽笑道,“生日快乐。”

司徒烨吹了声口哨:“生日快乐。”

六点余皓按着地址过去,本想给陈烨凯发个消息,但想到周昇应该是找陈烨凯陪他过生日,就假装很惊喜吧。说不定还有黄霆……

地址上的地方是个高层公寓,余皓在保安面前按了下对讲,上面也没说话就直接给他开了。余皓上了十二层,按了12-6的门铃。

里头脚步声响,把门开了,旋即又跑走了。

余皓推门进去,这套房相当漂亮舒服,一室一厅,落地窗外头全是璀璨的灯火,一体式厨房,欧式家具。

周昇:“生日快乐,老婆。”

余皓顿时激动得一声大喊,转身紧紧抱住了周昇,大喊道:“你怎么没走?!我以为你已经回去了!”

周昇穿着衬衣西裤,戴着平光眼镜,稍稍低头看余皓,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餐桌上放着火锅与电磁炉,整个套房只有四十来平方,空间却利用得很好。

“今天实在太忙了。”周昇遗憾地说,“来不及做复杂的菜,只能吃个火锅。”

余皓抱着他:“我真以为你叫的陈老师和欧启航来给我过生日呢!”

周昇道:“我他妈有毛病啊我?!人不在也就算了,还叫情敌来给自己老婆过生日?你是不是对我的智商有什么误解?!”

余皓笑得不行,说:“我饿了,我要吃晚饭!”

这酒店公寓里居然还有鸳鸯锅!周昇买了最新鲜的食材,余皓中午吃不下,现在已经快饿死了,周昇挽起袖子,给他涮吃的,余皓道:“明天什么时候回去?你今天跑哪儿去了?买菜能折腾这么久?”

“明早八点飞机。”周昇说,“实在舍不得你,旷工就旷工吧,再陪你一晚上。”

余皓点点头,环顾四周,这个高层小公寓确实很浪漫,只不知道一晚上多少钱,又道:“我今天本来想和阿泽说……嗯。”

周昇:“?”

余皓笑着说:“没什么。”他决定不告诉周昇自己打算回郢市的消息,找天在家里做好饭等他,给他个惊喜。

周昇“哦”了一声,说:“汤底就炖了两小时,鱼胶没太烂,附近超市的泰椒也不大好,改天给你买海鲜,凑合着吃吧。”

余皓给周昇剥竹签串好的虾,周昇道:“今天上班去啦?稿子没问题吗?”

余皓说:“明天我还是不去了。我得送你到机场,确认你走了我才放心。”

“你就这么想我走吗?”周昇都有点想摔筷子了。

余皓伤感地说:“不想啊,可咱们总有一个得取舍,好了别说了,这儿实在太漂亮了。”

吃过火锅,周昇又从冰箱里拿出个蛋糕,蛋糕上是一个捏得很丑的天使和一个孙悟空,周昇直接把那俩小人扔垃圾桶里,插蜡烛:“丑得不忍直视,来吧,许愿,吹蜡烛。”说着关上了灯,拿了余皓的相机出来拍他。

余皓吹蜡烛,周昇点了根烟抽,吊儿郎当地看着余皓:“又大一岁了,别再气我了成么?”

余皓笑着端详那痞里痞气的周昇,说:“我觉得你还是那个你。”

周昇正色道:“我一直是我,许了什么愿?”

余皓:“许的愿是……待会儿你能去把碗洗了。”

周昇:“……”

余皓端详他,周昇正色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余皓道:“明天退房的时候再稍微收拾下吧,服务员应该会来收的,我要……”

周昇:“来跳个舞吧?活动下,你不怕现在吐出来?”

余皓一想也是,吃得实在太饱了,待会儿周昇万一从后面撞他,说不好真的要吐,便起身。周昇开了手机,放音乐,侧身一脚把沙发蹬到落地窗前去,清出场地,和余皓慢慢地跳舞。

“当心明天酒店找你赔钱。”余皓和周昇抱着,在客厅里晃来晃去,周昇碰到什么就踹什么,把摆设统统清光。

“没人找我赔钱。”周昇道,“酒店?周少爷租的房子。”

“什么?!”余皓傻了,“你租了这房子?”

周昇拉着余皓,让他转身,从背后抱着他,跟着音乐,优雅地横着走了几步。

“怎么,有意见?”

“多少钱一个月?!”余皓难以置信道。

“八千九,押一付三。”周昇拉着余皓,又把他拉到自己怀里,贴近了抱着,跟着音乐哼了几句。

余皓心想我的妈,他转头环顾四周,沙发倒了满地,落地台灯斜搭在电磁灶台前,火锅吃得一片狼藉,餐桌上调料还洒了不少在桌布上。

“房租一个月九千,要喝西北风了!下个月吃啥?!”余皓绝望地喊道。

周昇搂着余皓的腰,来了个探戈式倾身,一本正经、情深款款地说:

“吃我的唧巴。”

余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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