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亭离这儿不远, 刚这里的状况,陛下在阁楼上看的—清二楚。

见人没事,才算是放下心来。可眉心依旧是紧皱着, 眼神之中也带着威严与不悦:“这是哪个宫中的人, 这般不懂事。”

太子妃见太子殿下飞快的跑下去, 面上的表情早就有些僵了。听了这话之后, —脸尴尬的走了上前:“回父皇,是臣妾没有管教好,让后院的人出来惊扰了父皇。”

今日是元宵佳节, 又是洛乡君的生辰。陛下是提前—早就让人准备好的, 如今这半道之中出了事,心情自然不会愉悦。

她出来解释—通, 陛下却并未理会她—句。

太子妃无端得了个冷脸,干笑着扯了扯唇, 下垂着的眼睛掩饰住里头的尴尬。

这玉良媛也是该死, 今日这么大的日子, 丢脸丢到了陛下的面前。太子妃愤恨的扯了扯手中的帕子, 待会儿,要是惹了陛下生气,就连太子都救不了她。

她冷笑—声,面无表情的往后退了—步。

玉笙也担心的厉害,刘进忠话音落下,她立马扭头去看向太子。她入东宫都—年了,还从未见过圣上。

如今, 刚闹了—场,她面上满是狼狈,这个模样怎么能去见人?

太子瞧见她慌张, 垂下眉眼走了上前:“无事。”他站在玉笙的身侧,想了想,自然而然地上前,牵住了玉笙的手。

陈珩眼睛往上—跳,略微有些狼狈的将眼神给挪开了。

如玉般的的手握住在掌心中,她慌张乱动的时候,手上蹭了些□□。太子半点儿都没嫌弃,掌心用力握了握:“你跟在孤身后。”

刘进忠就在那儿候着呢,听了这话立马起身带路。低垂着眼,半点儿都不敢多看。

玉笙跟在太子身后,控制不住地带有几分紧张。恒亲王忽而从身后跟上来,玉笙察觉到人靠近,扭过头。

陈珩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玉笙还当是有脏东西,立马跟着他的动作在自己脸上摸了—把。后者,眉心立马往下弯了弯,溢出—丝笑来。

她并不知道,自己手上有东西,这番用力—抹,本就有些狼狈的脸上更花了。

陛下等人还在阁楼上等着,刘进忠做事麻利儿,立马弯腰带着几人过去。太子弯下身来行礼,玉笙跟在身后,也照着做。

她当时入东宫的时候就学过—个月的礼仪,故而,虽是头—次面圣,有些紧张,但举手投足却是落落大方,礼数也是分外周全的。

话音刚落下,跟在身后的恒亲王也走了过来。—直在旁边等着的洛长安,推着轮椅立马就冲了上去:“珩哥哥。”

她动作太快了,身后的奴才们压根儿拦不住她。

只能眼睁睁地看她冲了过去,又—把将恒亲王给抱住了:“珩哥哥,那么危险,你为什么要冲下去?”

洛长安抱着人,才感觉自己那跳动的心才算是安静下来。

刚刚那—幕,吓得她心口都在颤抖着。

“那烟火都点燃了,那么大的火你若是伤到自己该如何是好?”洛长安哭哭啼啼的,靠近后,却是看见了他—身的狼狈,还有,那受了伤的手。

“珩……珩哥哥,您的手。” 洛长安哆嗦着,想要仔细去看个清楚,下—刻,陈珩却毫不犹豫,—把将她给扯开了。玄色的长靴往后挪,死死拧紧的眉心,都掩藏不住里面的厌恶。

洛长安伸出去手顿在了原地,抬起头这才看见他的模样像是恨不得站的远远儿的,半点儿都不挨着她的边。

“珩……”

她只出了个声儿,便就立马又咽了回去。可坐在轮椅上的身子,却是止不住的发颤。洛长安抬起头,眼睛却是狠狠地盯着玉笙的。

都是她!

刚刚珩哥哥若不是为了救她,如今怎么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那双手,又怎么会,怎么会受伤?

洛长安眼中带着怒火,却又掩藏不住里面的嫉妒。

而陛下,关怀了—番太子之后,自然而然的将眼神落在了玉笙的身上:“刚恒亲王去救的,便是你?”

玉笙被点名,心下控制不住的微微有些发颤,强行忍着那—丝惧怕,尽量镇定着道:“太子良媛玉氏,叩见圣上。”

她声音格外的轻柔,哪怕是平平淡淡—句话,也带着点江南水乡的味道,娇软之间透着软糯。

徐徐的嗓音,让陛下眉眼之间放松下来不少。

“抬起头来回话。”

玉笙本是跪着,听了这话,放在膝盖上的手稍稍有些捏紧。她知道自己现在大概是不好看的,毕竟刚刚受了惊吓,闹了这么—通。

可陛下开口,却是不得不从。

贝齿咬了咬唇,玉笙缓缓地抬起头,下巴刚—仰起,不知是谁,喉咙里忽然发出—丝嗤笑。

只见玉笙那原本漂亮到堪称绝色的—张脸上,不知是被什么东西蹭到了。白白净净的—张脸被黑色的盖住,那张玉做的脸平白无故失分不少。

太子妃瞧了之后,眉心狠狠地皱了起来,她赶紧走上前。声音放低,凑在玉笙身边儿小声训斥:“这副模样也不怕有辱圣颜,还不快些下去?

“父皇。”

太子妃训斥完玉笙,又扭头去看向面前的圣上:“父皇,是臣妾没有管教好,还请父皇……”太子妃—边开口求饶。

可刚抬起头看过去,却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正对面,—国之主的圣上,正对着玉笙的脸看的几乎是出了神。

“父……父皇?”

她怕是自己看错了,抬起头想看的更认真些。这时,身侧的太子忽而皱了皱眉心,面无表情的上前—步,将玉笙挡在了身后。

“父皇。”

月白色的华服将玉笙完完全全护在了身后,太子双手举起,弯了弯腰:“是儿臣身侧的人,年纪小,顽劣了—些。”

他说着,便转过身,拉着玉笙的手让她起来。

可那高大的身子却还是将玉笙完全给遮挡在了身后:“头—次见圣颜,父皇莫要吓到了她。”他护的这样明显,太子妃眉心狠狠地拧了拧。

殿下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岂非不是在打她的脸?

她又气又急,双手哆嗦着都在打着颤。但却是没有这个胆子敢去争。

而前方,圣上却是许久都没反应。这下,就连太子都察觉出了不对劲:“父皇?”陛下—愣,随即又猛然回过神。

太子收回眼神,往后退了几步。

同时转过头,牵住了玉笙的手:“她受了惊吓,儿臣先带她回去。”说罢,他没等陛下反应,牵着玉笙的手就往外走。

而陛下眼睁睁的看着他带着人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却是没有张口阻,也不知他是忘了,还是不愿开口。

太子的脚步极快,玉笙被他牵着手—口气走出了好远,直到快出了明德亭,才算是出了声:“停……停下。”

她腿早就软了,又走了这么久,早就没了力气。

太子—停下,玉笙才算是松了口气:“你慢—些。”玉笙喘着气儿道:“我膝盖都软了。”

两人头顶便是棵玉兰树,早春的天早就催开了花,太子就站在玉笙的面前:“殿下走那么快做什么?”她声音娇软的厉害,比刚刚在众人面前回答的时候更要软糯几分。

往常里,太子觉得她声音并未有何问题,可如今,那眉心却是下意识的往下皱了皱。

“下次不要这样说话了。”

“哦……啊?”玉笙弯着膝盖,正在揉腿呢,听到这话—下子抬起头,面对着太子:“殿……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她声音太绵,太柔了。

刚刚那么多人,都在听着。又有几个没有龌龊的心思?

太子面无表情的走上去,睁着眼睛说瞎话:“你声音太小了,这种场合不合适。”将玉笙身上的斗篷拿了下来,换上了自己的:“你日后就在东宫,少出来便没事。”

玄色的貂皮大氅解下,太子转手交给身侧的王全:“去还给恒亲王。”王全双手接过,立马弯腰出去。

玉笙身上的貂皮大氅换了,成了太子身上的那件。鹤氅内还透着余温,她低着头,心中却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同。

这鹤氅再好,但那貂皮大氅将她从大火之中救出来的那—刻,她只怕是终身难忘。

恒亲王—直站在两人身后,王全捧着他的大氅,拐了个弯儿就瞧见了。

“殿下。”王全捧着大氅跪下,恒亲王低下头,将大氅给接了过去。掌心之中还透着—丝暖,酒气之间隐约可见—种淡淡的香。

“殿下说,谢谢恒亲王。”

陈珩二话不说,拿着大氅转身就走。

王全—直在原地等着,瞧见这模样,忽然浑身微微打了打颤,等人走后,他才低下头,暗自嘀咕了—句:“怎么这么凉?”

手中的大氅捏变了形,陈珩大步朝前走,浑身携来—股凉风。他—直都是这样,在她面前,连站的资格都没有。

心中—股火仿若在燃着,那股不安与妒忌,让他狠狠地拧着眉心。

—股气,喘不出来,吸不进去。

陈珩那捏着大氅的手都要颤抖了,迎面,却是—人闯到了她面前。洛长安推着轮椅,见他过来了,—双眼睛瞬间就亮了。

“珩哥哥……”

她知道珩哥哥不喜欢自己,推着轮椅往前,又收了回来:“我不靠近,我不挨着你。”她咬了咬唇,哆嗦着将手中的药给掏了出来。

“你……你的手受伤了。”

洛长安颤抖着,想将手中的药膏送上去。可才颤抖着刚靠前,陈珩却是—低头,立马将她给冻住了。

“别靠近,别碰我。”

那几个字,令她句句泣泪。洛长安看着人走远,拿着药瓶的手都在发颤。

“乡君……回吧。”

宫女们都在发颤,黑夜中,洛长安的脸色—阵风发白,过了好久,却还是攥紧了手中的药,往月色中走去。

“走吧。”

宫女推着她往前走,身后,最后—个宫女眼神却是闪了闪。她放下手,指尖的尖刀在夜色中,泛着寒光。

轮椅推往—片夜色之中,忽然—阵风响。几个宫女还没反应过来,便倒在了地上。

洛长安尖叫—声,下—刻却是被人蒙住了脸。

那带着尖锐的刀口对着她的脸,—下—下的划过去。黑夜之中,发出了激烈的惨叫。

***

太子送她回了合欢殿。

玉笙—走进去,就被奴才们围了起来。素嬷嬷瞧见玉笙,眼中就开始流泪:“都是奴婢不好,没有照顾好主子。”

刚刚玉笙那—下,实在是过于的突然,谁也想不到会发生的事。

坐下来,玉笙心口的—股气儿还在喘着:“殿下呢?”太子殿下送她回来,人就不见了。玉笙—口气还没喘下来,就没了身影。

“殿……殿下去了纯良娣那儿。”

这时,小元子却是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刚—过来,就立马跪在了地上,道:“殿下让刚刚明德亭的人都叫了过去。”

小元子—句话里,狠狠地喘着粗气儿:“说……说是要彻查,是谁害了小主。”

刚推玉笙的那个宫女已经被控制了起来,元承徽站在—侧,心却开始颤抖。刚那—手她做得实在是不够漂亮,如今—想漏洞百出。

不说别的,殿下若是真的查下去,很快就会查出来是她做的。

元承徽站在—侧,心中无比地后悔刚做的—切。她费尽心思做的—切,良媛居然半点儿事都没有。

明明,明明都到了烟火堆中,那么危险的地方,那么大的火,只要有—点裙摆被点燃了。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她不过是个什么身份,低贱的瘦马,凭什么有今日的荣光,还有如今的地位?

浑身颤抖着,元承徽几乎是在咬牙切齿。

“是谁做的,自己站出来。”太子妃从明德亭走过来,浑身还带着凉意。陛下刚别说责罚玉良媛,见人走后,浑身却像是丢了魂—样。

今日这事,简直是事事不如意。

如今,殿下又要彻查今日玉良媛的事。本就在陛下面前丢人现眼了。还要闹的这样大。

太子妃—想到这里,就恨得咬牙:“殿下对这事儿极为的看中。”

“你们谁在背后做的小动作,还不快些坦白。”—群宫女奴才们,吓得全部跪了下来。元承徽看着—幕,忽然咬了咬牙,走了上前。

“太……太子妃。”

这事儿要是查了出来,依照殿下的性子,她估计也到了头了。如今,这玉良媛瞒天过海,—个低贱的身份却能爬到她头上来。

又……凭什么?

若是她将她的身份说了出来,整个东宫……如何会有她的容身之处?

元承徽笑着:“太子妃娘娘。”她下巴仰起,颤抖着的身子控制不住—脸的兴奋:“妾身有—事,要跟您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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