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是白着脸从正阳宫出来的。

秦嬷嬷与丁香一左一右扶着她的手, 太子妃却还是觉得心都凉了。

陆家是簪缨世家,几代的荣华富贵,从上两朝出了位贵妃与淑妃之外, 她姑母是唯一一位皇后。

她父亲是承恩侯,母亲是清平郡主, 作为嫡出长女她生下来就是滔天的富贵。

自小家人就告诉她,姑母过后她就是皇后,她从小到大也是按照皇后的要求来规矩自己。可是没想到, 长大后她却是惦记上了不该惦记的人。

百般折磨, 受了一身的伤, 这才将自己落到这番境地。

“嬷嬷。”太子妃的手搭在秦嬷嬷的胳膊上, 颤抖着的指尖都是凉的:“嬷嬷, 你说姑母是不是生本宫的气了?”

她再老成,心中再镇定, 可遇到这样的事依旧还是慌的不行。

秦嬷嬷扶着太子妃的手,微微叹了口气:“容老奴多嘴一句, 娘娘您当真是糊涂了。”秦嬷嬷是皇后娘娘身侧的老人, 算是看着太子妃长大也不为过。

小时候,太子妃是经常来正阳宫玩的,这里算是她半个家。

故而旁人不敢说的,秦嬷嬷自然能说上两嘴。

“周承徽的命虽不算得什么, 但到底是刘公公塞进去的人,你拔了这一个,如何知道下一个是谁?”宫中的规矩, 暗地里的算计,走一步算一步举步维艰来说都不为过。

“何况,娘娘一直不受陛下宠爱, 贵妃娘娘那又是步步紧逼,东宫一直在陛下的视线中,您这个时候您偏生出了这样的岔子。”

皇后与太子虽占着东宫的位置,但陛下那性子不到最后,皇位究竟是谁的,没人说的定。

太子妃浑浑噩噩的,指尖微微发着颤:“嬷嬷,你知道我为什么发作的。”那牡丹花是她最后一丝念想了,对她来说有多重要,她们不是不知道。

秦嬷嬷瞧了不忍,叹了口气,可余下来的话却是不得不说:“您都与殿下成婚七年了 ,该放下了。”

哪知这话却是让太子妃开始崩溃,她仰起头眼圈通红:“嬷嬷,莫非你们都将他忘了不成?”

“恒王殿下要回京了。”

秦嬷嬷拧着眉心低下头,提醒:“如今您是太子妃,有的东西可千万别忘了才是。”

太子妃被这句冰冷的声音吓得心下一紧,她低下头将那颤抖着的指尖收回袖中。

“陛下要给恒王殿下选妃,陆家的四小姐,表小姐等人都在名单中。”秦嬷嬷将人送到正阳宫的门口,双手放在身前,面容带着严肃。

“ 太子如今都二十四了,您还未曾给他生下一儿半女……”秦嬷嬷抬眼看和太子妃,面上满是威严。

“有些事情您需好好想想才是。”

秦嬷嬷说完转身就回去了,留下太子妃站在原地面上一点一点变得惨白。

“人送走了?”

秦嬷嬷回去后,皇后正站在院子外面赏莲,如今才五月,可那些侍弄花草的奴才们早就将碗莲给培育了出来。

因为贵妃娘娘喜欢。

贵妃受宠,陛下基本上半个月都歇在跪在娘娘那儿,再加上恒王在前线屡获战功,陛下对那对母子的喜爱,是史无前例的了。

奴才们自然巴结,恩宠就连正宫皇后都比不过,秦嬷嬷看了那碗莲一眼,觉得闹心。

“是,送回去了。”

她不让人送这些莲花进来,娘娘却偏生不当一回事,秦嬷嬷点头:“送到了正阳宫门口,奴婢就先回来了。”

“这次选秀的名单中,陆家的女儿有不少,她若是还执迷不悟,回不了头,本宫不介意让她清醒清醒。”

皇后是陆家人,心中系的自然是母族的荣耀,陆静好这个太子妃做的太不称职。陆家这一批好女孩多的是,不一定非要她来当。

“当年的事对太子妃来说,说到底太过悲痛。”秦嬷嬷小声儿劝了一句。

皇后的手一紧,面无表情:“都多少年了,还惦记着之前事不放,那日子还要不要过了?”听这声音,秦嬷嬷就不敢继续再说了。

皇后垂下眼,眼中闪过一丝悲痛,又像是闪过一丝厌恶。

“东宫子嗣稀少,趁着这次选秀多给东宫塞几个人进去。”陛下不知对子嗣的事说了多少遍,东宫没子嗣一直是她心中的一大痛。

外界也不知多少人来拿这个攻击她。

“太子妃走的时候脸色煞白的。” 秦嬷嬷怕皇后生气,小声劝道:“只怕这次是听进去了。”

“现在听进去又有什么用?”

皇后面色难看:“她都多大了,如今还生的了么?”太子从一无所有,这么多年一路走过来来有多困难?她劝说了不知多少遍,可她那脑子又哪里听得进去了。

“ 太子也去后院,怎么就没个人有动静?”

皇后娘娘烦躁的很,看着那青花瓷缸中的碗莲也没了兴致,抬手掐了一朵莲花下来,按在手里一点点碾碎了,淡淡道:“恒王回京,那对母子占据上风,东宫如今说什么都要有个子嗣才行。”

***********

玉笙在长乐宫足足待了一下午。

前朝有事,殿下与人商议朝事,便让王全送她回来。玉笙坐在轿撵上,手中还捧着个大匣子。

匣子打开,里面装的是一大匣子的南珠。

西珠不如东珠,东珠不如南珠(1)。在所有的珠子中,南珠是最为珍贵的,也是最为难得的。南珠在外有市无价,且好的南珠只供奉皇室,一颗就足够价值连城。

如今,她这里面满满一大匣子,个个都有指腹大小。

圆润,细腻,全是上上等的。

玉笙之前在月楼,也曾被人送过南珠,是扬州城有名的富家少爷,拿一颗品色不好的南珠做成的戒指,希望她做他的妾。

她记得自己当初拒绝了他,那人恼羞成怒,骂她不识货。说这南珠可是只有宫中的娘娘能用的,气呼呼的走了,还嚷嚷的人尽皆知。

如今打开这手中的匣子,里面满满的瞧着起码有二十来颗。

玉笙的心沉了沉,抱着匣子的手却是越发紧了。她的地位,这东西是不敢要的,可太子却是觉得无所谓:“昨个才刚送来的,孤瞧你戴着好看。”

“有什么值不值当的,给你了你打套首饰拿着玩便是。”

玉笙不敢再拒绝,拿了回来。

秦嬷嬷与冬青倒是十分开心,冬青小心翼翼的数好几遍,道:“足足有三十颗。”

“这南珠一颗便价值不菲。”秦嬷嬷面上也带着笑意,跟着的小主受宠,她们这些做奴才的与有荣焉。

窗外,周承徽的哭喊声又传了过来,玉笙看向桌面上的匣子,让冬青拿到库房去收起来。

如今还不能太过高调。

“日后等主子找一快好的羊脂白玉,配着打一套头面出来。”素嬷嬷点头,示意冬青先收起来。

“她今日一直在喊?”

喝了口茶,玉笙皱着眉问:“太医们怎么说?”周承徽的脸她瞧见过一眼,可谓是面目全非来形容也不为过。

脸上细细密密的爪痕数不尽,一条疤痕从额头到下巴,血淋淋的一条划破了整张脸。

深可见骨,日后哪怕是治好了,也会有疤痕。

这还不说她耳朵下,颈脖处一大块的血肉被咬了下来。周承徽自打回来后,就止不住的嚎哭,也是知道她自己下半辈子完了。

“醒了就哭喊,只有睡着后安静一些。”

长信宫中人心惶惶的,这两日发生的是实在是太过让人惧怕。玉笙点了点,转身又喝了一口茶。

她起身,去看了三七。

三七躺在床榻上,正在听小宫女说笑话,不知听了什么眯着眼睛哈哈笑了起来,远远的瞧着人瘦了不少,但是精神却好了些。

对比起刚从慎刑司刚出来的时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如今真的好太多了。

玉笙走进去,三七眼睛瞬间就是一亮。

“姑娘。”

她挣扎着要从床榻上下来,玉笙赶紧上前:“你腿还没好,就不要起来了。”自从三七出了事,玉笙一直是等她睡着之后才敢去看她。

“你身子好了不少,我瞧着也安了心。”玉笙坐在她身侧,抬手牵起三七的手:“之前是我连累了你,没有保护好你。”

两人直小一起长大,又相伴多年从扬州带回京城,情谊自然不同。三七哭着摇头,周承徽明显是要杀鸡儆猴,怎么关姑娘的事?

外面的哭喊声又开始传来,玉笙皱了皱眉,问:“周承徽的事,你可听说了?”

三七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周承徽每日里声音那么大,她如何不知?

“一命抵一命,一场报一场了。”玉笙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她现在这样,从今以后再也动不了你。”

三七红了眼圈,玉笙抬手摸了摸她的脸:“你好好养好身体,我等你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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