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瑟在翘首等候。他把警车停在通向镇广场的主干道上封住路口。他握着枪斜倚在发动机罩上。远处熊熊的火焰和爆炸中闪烁着车前灯的亮光。兰博那小子也许比他更为迅速,也许已经抢在自己的前面逃离了小镇。不,提瑟否定了这种可能。此刻他的眼睛仿佛同时能看见两个不同的方位——那小子正驾着偷来的警车朝这边疾驶,而自己正密切注视着渐渐逼近的灯光及圆形的车顶。不一会儿,警笛声呼啸而至,一辆警车长驱而入。他急忙推上子弹,全神贯注地瞄准。他知道机不可失,绝不能错过这一天赐良机,否则将悔恨无疑。他必须设法看清疾驶而来的就是那小子,而不是一个游离在外的巡逻警。发动机的轰鸣声伴随着炫目的车前灯逐渐靠近。他眯起眼瞥见了司机的轮廓。尽管他仅在三天前见过兰博,但根据此人的头形及一簇簇短短的发式,提瑟确信自己不会看错。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况且,这次相遇不是在森林,而是在他了如指掌的小镇,他占有地利人和的优势。

耀眼的灯光刺得他看不清对方,他开了一枪,接着又是一枪,自动弹出的弹壳纷纷掉落在人行道上。你现在的感觉如伺,提瑟咬牙切齿地咒骂着再次举枪瞄准,当那小子把脑袋躲在驾驶台下面时,他仍不停地射击,子弹不仅打碎了车上的挡风玻璃,而且也击穿了车子的前胎,强大的后坐力使他的手撞到引擎罩上。兰博的警车猝不及防地失去了控制,旋转着撞向提瑟的车,金属和玻璃在碰撞中发出巨大的噪音,提瑟及时跳出了车外。警车跌跌撞撞地冲到路边的人行道上。电线插孔滚落到路面,飞溅的汽油喷洒在人行道上。提瑟弯着腰冲向警车,他一边跑一边疯狂地朝车门射击,扑上前之后他紧紧贴着挡泥板。但他没有发现兰博,只看见车子的前座上有一摊深色血迹。他不顾胳膊被擦破,跳到路面上,气急败坏地扫视着四周,突然他看到兰博正从路旁的小道跑过,躲进了一条小巷。

提瑟立即跟随其后,奔到小巷附近的砖墙边,他打起精神继续射击。混凝土的地面上流淌着斑斑血迹,他不知道自己的子弹是否击中了对方。也许那小子在两车扫撞时受了伤。路上的血越来越多。太棒了。可以放慢速度与他周旋。突然小巷里传来一声重重的木头被砸碎的声音,好像是那小子破门而入闯讲了一户人家。枪膛里还有多少发子弹?刚才他对车前灯开了两枪,对挡风玻璃开了一枪,轮胎两枪,车门五枪。还剩三发子弹。

提瑟急忙从枪套上解开子弹夹,装进满满一夹子弹。然后他屏住呼吸,身体抖动着奔进小巷,又射出三发子弹,打空的弹壳在空中飞舞。他隐伏在一排垃圾筒后面,发现奥登的五金店的门打开了。但垃圾筒太薄,子弹很容易就能射穿,不过此刻至少能够掩护自己。他思忖着不知兰博是否进入了五金店,还是躲进小巷深处伺机伏击。他细细审视小巷,没有发现踪影,于是径直朝店门走去,不料一个冒着火花的东西倏然掷向他。这是什么?甘油炸药,可导火线太短来不及掐灭,更来不及把它抓住抛到远处。他像看到一只可怕的蛇一样迅速撤出小巷,双手紧捂住耳朵,身体贴着砖墙。嘭嘭的爆炸声震耳欲聋,一块块木片和金属及燃烧的纸板飞出小巷坠落在街道上。他在炸破的门口驻足。三思而行,三思而行。那小子一定早就逃之夭夭了。释放甘油炸药的目的是阻止你的追捕。离开小巷,快去查看前门。

提瑟跑上街角,可兰博早已远远把他甩在身后,钻进了法院周围浓密的树丛阴影里。提瑟知道在这个角度手枪很难瞄准对方。不过他想尽力尝试,便单膝着地用肘关节支撑身体,两手稳稳托住抢,一发现目标他就扣动扳机,但没有射中。子弹重重撞击在法院的石墙上。突然,一道极小的亮光闪过,法院一侧响起了步枪声,一颗子弹嗖地穿过他身旁的邮箱。提瑟瞥见一条黑影向法院后部潜行,便迅速跟随其后。突然,三声巨大的焊炸使法院成了一片火海,碎片、瓦砾纷纷撞击在窗户上。上帝啊!他这是疯了,提瑟暗自叫道,脚下的步伐更快了。那小子并非仅仅和我作对,而是想把全镇都夷为平地。

法院里面的树木古老干枯。耀眼的火光照亮了楼上的房间,提瑟不顾肌肉痉挛继续奔跑,他决心不对病痛妥协,竭尽全力直到自己瘫倒为止。院子里面火光冲大,树木燃烧着劈啪作响,附近的街道弥漫着呛人的烟雾,他无法看清那小子到底在何处。朦胧中,右边的街道上仿佛有个人影蹿上了警察局的楼前台阶,他猜测是那小子,可定神一看发觉是哈里斯,他正在门口望着大火。

“哈里斯!”提瑟声嘶力竭地叫喊着,“那个逃犯,那小子!快,快离开这里!”

但他的喊叫却被山崩地裂般的爆炸声淹没,巨大的气浪把警察局掀到空中,使之崩溃瓦解。腾飞的火焰将哈里斯紧紧裹住,瞬间便使他烧成灰烬。强烈的冲击波使提瑟动弹不得,只能泣血椎心地注视着这一幕。哈里斯,警察局。倏忽间,他所剩下的一切都被付之一炬:唯一的警员、警察局、他的枪支,纪念品和优异服务勋章,他现在是一无所有了。一想到哈里斯,他激愤填膺地冲上人行道高声咒骂兰博。你这个婊子养的家伙,为何如此残忍,为何要伤害无辜,把无辜者的性命视如草芥。

前面的人行道右边有两三家沿街店铺,警察局的草坪上散落着燃烧的木片,提瑟跑着骂着,突然一颗子弹打在他脚下的混凝土上,他连忙跳进路边的街沟。整条街道被火映得通明,但警察局的后面仍笼罩在阴影里。他朝着倏忽而逝的闪光回了几枪,接着站起身来。不料双膝一软,摇摇晃晃地摔在人行道上。连日来的疲惫最终使他难以支撑。

提瑟躺在地上思索,那小子也受了伤而且血流不止,尽管他不停地制造爆炸,但一定也虚弱不堪。如果他能坚持下去,我也能够。

可身体却疲软乏力,拒绝听从他的意志。

如果现在临阵逃脱,那么指天誓日要为奥尔、夏力顿及其他丧生的人报仇雪恨的话将是谎言。

不过,你不必对此当真,逝者已去,不必再信守曾立下的诺言。

但重要的是你曾立下重誓决心把那小子缉捕归案。如果你不继续追踪,你还算得上是个有血性的男子汉吗?你不是劳累过庹,而是贪生怕死。

提瑟哭泣着从地上挣扎站起。那小子肯定就在警察局的后面。这次他将走投无路,因为警察局后院的墙上封着密由麻麻的带刺铁丝网栅栏,栅栏的另一端则是一家新开的超市陡峭的高墙。那小子不可能有足够的时间或力气攀越栅栏,而只好朝街道上逃窜。沿途有两座房屋、一个操场以及一片长满杂草和野山莓的空地,空地上还有一些孩子们搭建的木板栅。

提瑟利用警察局前面草坪的斜坡作掩护悄悄向前移动,他没有再看一眼横躺在街道右侧的哈里斯,而紧紧盯着烟雾缭绕之处。此刻,他已经来到法院和警察局之间,灼热的火焰使他睁不开眼,刺痛了脸和皮肤。他屈身蹲伏在斜坡下以免火光会暴露自己。少顷,烟雾渐渐散去,他看见那两户人家正站在门廊上指手画脚地谈话。上帝啊,那小子也许会把他们的房子炸掉,就像对待哈里斯一样把他们送上西天。

他吃力地奔上前,“快离开!”他竭尽全力地喊道,“快离开!”

“你说什么?”门廊上一个人不解地问道。

“他就在你们身边!快点逃命!”

“什么?”那人回答道。“我听不清你在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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