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芮斯德立克在开一张支票,签字时脸上略带苦状。

他的办公室宽大,装潢考究,却是典型俗气的大亨气派——装饰与摆设都是赛蒙?芮斯德立克遗留下的,安德鲁?芮斯德立克兴趣索然地接收下来,没有作过任何更改,只将墙上挂的一、两张画像取下,挂上了自乡间带来的自己的画像与一幅泰宝山的水彩画。

安德鲁?芮斯德立克是个中年人,开始有些发福,但是与他身后悬挂的十五年前所绘的肖像相比,都出奇地看不出有什么改变。同样突出的下巴,两片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轻轻上扬的眉毛也是一式的玩笑人生。他并不是个引人注意的人,一种通常可见的人,而此刻,却也不是个很快乐的人。他的秘书进入房间时,他抬起了头看着她。

“有位赫邱里?白罗先生要见您。他一定说与您约好了的,可是我根本查不出来。”

“赫邱里?白罗先生?”名字依稀有些耳熟,他却记不起是怎么听过的。他摇头说:

“名字我一点也记不得——不过我好像听过。他长得什么样子?”

“很矮小——外国人——我看是法国人——蓄着一撮大胡子——”

“对了,当然了!我记得玛丽提起过他。他去看过老罗迪。可是他说跟我约好的,又是怎么回事?”

“他说您给他写过信。”

“记不得,即令我写过。也许是玛丽——唉,好了,不要紧——请他进来吧。我想我最好把这事弄清楚。”

片刻之后,克劳蒂亚?瑞希?何兰引进来一名矮小的男客,鸡蛋型的头,两撇大胡子,穿一双黑漆尖头皮鞋,一副踌躇满志的神气,与他太太所描述的十分吻合。

“赫邱里?白罗先生。”克劳蒂亚?瑞希?何兰说。

她退出去之后,赫邱里?白罗走向桌前。芮斯德立克站起身来。

“芮斯德立克先生?我是赫邱里?白罗,请多指教。”

“呵,是的。我内人提起你曾去看过我们,或者该说是去看我舅舅的,请问有何贵事?”

“我是应你那封信来拜访的。”

“什么信?我不曾写过信给你啊。”

白罗注视了他一眼。然后自衣袋取出一封信,展开之后,看了一眼,躬身将信递到了他的办公桌上。

“请您自己过目,先生。”

芮斯德立克用心看着,那是用他自己办公室的信纸打字的,尾端有他本人用钢笔签的名。亲爱的白罗先生:

非常高兴如果阁下能按上列地址尽早便中来与本人一晤。自内人所述以及我在伦敦各处询问所知,阁下一旦应允接办一项需要谨慎守密的工作,是最可信任的人。安德鲁?芮斯德立克拜上他冷峻地说:“你是什么时候收到此信的?”

“今天早上。我手头正好没什么要事,我就赶了来了。”

“这事体太怪了,白罗先生。这封信并不是我写的。”

“不是你写的?”

“不是。我的签名很不一样——请你自己看。”

他伸手像是要找一些自己的笔迹,不自觉地就翻开自己刚刚签了字的支票簿,给白罗看。“你看是不?信上的签字一点也不像我本人的啊。”

“这真是很奇怪,”白罗说:“确实太奇怪了。那么信又会是谁写的呢?”

“这也正是我自己心中的疑问。”

“会不会是——抱歉——您夫人写的呢?”

“不,不会。玛丽怎么会做这种事。她又为什么要签我的名字呢?不,不会,要是为我安排你的造访,她也该会告诉我的呀。”

“那么你是一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寄这封信给我?”

“一点也不知道。”

“那么,芮斯德立克先生你也不晓得,这封信中所说的你要聘请我,到底是为了何事吗?”

“我怎么会晓得呢?”

“对不起,”白罗说:“这封信你没有完全看完。你可以在第一页签字后面的最后一行上,看见几个‘请翻下页’的小字。”

芮斯德立克将信翻了一页。第二页信纸的上方又打着:

我要与您磋商的是有关小女诺玛的事宜。

芮斯德立克的神情改变了,他的脸色阴晦了下来。

“喂,是这么回事!可是谁又会知道——谁会管起这桩事来了呢?谁会知道的呢?”

“会不会是有人在促使你找我商洽呢?一位好心的朋友?你一点也想不出信是谁写的吗?”

“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的女儿们没有麻烦吗——那个叫诺玛的女儿?”

芮斯德立克迟缓地说:“我有个女儿叫诺玛。我的独生女。”他说最后这句话时,语调也有了些改变。

“她目前有麻烦吗?某方面的困扰?”

“我不很清楚。”语气颇有些踌躇。

白罗倾过身去说:

“我看你说的并不确实,芮斯德立克先生。我认为你的女儿的确有些麻烦或困扰。”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有人跟你谈起过这种事吗?”

“我完全是自你的语气中推测的,先生。许多人,”赫邱里?白罗说:“在今天都有些女儿方面的困扰。他们年轻、聪慧的女儿经常会惹上各样的麻烦与困扰。很可能,你这里也遭遇到了。”

芮斯德立克沉默了好一会儿,手指头在桌子上弹着。

“是的,诺玛很令我烦心,”他终于开了口:“她是个很难应付的女孩子。神经质,近乎歇斯底里。我——可惜——我并不很了解她。”

“无疑的,她的麻烦一定是因为男朋友引起的了?”

“可以这么说,是的,不过这并不全是她令我担心的所在——”他向白罗打量了一番。“我可以把你当作一个谨慎而可信赖的人吗?”

“如果我不是的话,我在这行业中也就没什么好混的了。”

“我可以告诉你,这个案子的本质,是要找回我的女儿。”

“啊?”

“她上个周末如往常一样回到我们乡间的家中。她星期天晚上显然说是回到她与另外两个女孩子同住的公寓中去的,可是我现在知道她并没有回到那儿。她一定是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也就是说,事实上她是失踪了?”

“听起来虽有点小题大作,不过的确似乎如此。我想总该有个说得通的理由,可是,却——我想任何一个作父亲的都会心焦的。你想,她没有来电话,也没有告诉与她合住的那两个女孩子。”

“她们也很担心吧?”

“不,我看似乎没有。我想——这,我想这种事她们看得很平常。女孩子们如今都是各顾各的事。比我在十五年前离开英国时要不同得多了。”

“你说你不很赞成的那个年轻的男孩子如何?她可不可能跟他跑了呢?”

“但愿千万不至于。虽然有可能,可是我想不至于——我内人也认为不会。我相信你见过他,那天你去我们家去见我舅舅的时候——”

“呵,是的,我想我认识你所说的这个青年人。蛮漂亮的一个年轻人,不过,我看,却不是一个作父亲的人会看得上的。我觉察到你夫人也似乎不很赞成。”

“我内人深信他那天去我们家是刻意避免被人看见的。”

“也许,他心里有数,他在你们家是不受欢迎的?”

“他是不会不知道的。”芮斯德立克绷着脸说。

“那么,你不认为你的女儿不是太可能与他在一起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想。至少——起初我没这么想。”

“你去报警了吗?”

“没有。”

“像有人失踪这类事件,通常最好是去报警。他们也很谨慎,而且他们处理此种事件的方法,也不是我这样的人所能作到的。”

“我不愿去报告警察。这是我女儿的事,老兄,你该懂我的意思吧。我的女儿,如果她要到哪儿去一阵子,而不愿意我们知道,这是她的事。我们也没有什么理由认为一定出了危险或什么的。我——我只是为了自己安心才要知道她在哪里。”

“不过,很可能,芮斯德立克先生——我希望我不是在胡疑,我看你担心你女儿的事,绝不仅于此吧?”

“你为什么认为还有别的事呢?”

“因为如果仅仅是一个女孩子没有告诉父母跑走了几天,或是也没告诉与她同住的人她到哪里去,在这种时代本不算是什么特别不寻常的事。因此,我想该是与另外的事情扯在一起,才使你如此焦虑。”

“这,也许你说的有些道理,只是,”他神色疑虑地望着白罗说:“只是这种事体向陌生人是很难启齿的。”

“倒也不见得,”白罗说:“这种事体,通常对陌生人说说远比对朋友或熟人说要容易得多,这点,你该同意吧?”

“也许,也许。我懂你的看法。好吧,我承认我很为我女儿烦恼。她——她与许多别的女孩子很不一样,而且已经有些事情的确很令我担忧——我们夫妇两人都很忧心。”

白罗说:“你的女儿,也许正处于那种少女的艰难时期,一个情绪不稳定的不成熟的女孩子,坦白说,有能力做出许多事,而责任则不一定该由她们来承担的。请不要见怪我作这种推测:你女儿或许对自己有个后母十分反感吧?”

“很不幸,确乎如此。可是她实在没有理由如此,白罗先生。我与我前妻并非最近才分手的,我们好多年前就分开了。”他顿了顿又说:“我干脆坦白对你说吧,反正,事情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与我前妻是慢慢疏远的。我也不必粉饰事情,我认识了另一个女人,我十分迷恋她。我离开英国跟这个女人去了南非。我太太不肯离婚,我也没有强求她。我为我太太和孩子作了适当的财务上的安排——那时她才不过五岁——”

他停了一口气又继续说:

“回顾过去,我可以看出我早已长久不能满足于自己的生活了。我一直渴望四海云游。在我那段人生中,我痛恨自己被扣在办公室里。我哥哥多次非难我对家里的事业不表兴趣,如今我终于回来一起照顾了。他又说我未尽全力。可是我实在不喜欢这种生活,我无法定下心来,我要过刺激冒险的生活。我要畅游世界与蛮荒所在……”

他突然停了下来。

“反正——你也不想听我的人生故事。我去了南非,露薏丝也跟着我去了。结果我们两个搞得并不好,这我可以坦率地承认。我痴恋她,可是我们不停地争吵,她受不了南非的生活,她要回伦敦与巴黎去过更高雅的生活。我们回到这里差不多一年才分开的。”

他叹了一口气。

“或许我当时该返回自己深恨的安份守己的生活方式,可是我没有,我不知道我太太还会不会与我重拾旧好。她也许会觉得那样做是她的职责的,她是个尽责的好女人。”

白罗察觉到他说这后面一句话时,语调中隐藏的些微怨恨。

“不过,我想我至少应该替诺玛多着想着想。然而,事情却又是另一种情况。这孩子跟着母亲过得很好。我为她们作了生活上的安排。我偶尔也写信或送礼物给她,但从未想过回英国去探望她,这却也不全是我的过错。我的生活方式的一种全然不同的形态,我想一个作父亲的时来时去,对孩子终究不是妥善的办法,也许会更扰乱她内心的安宁。

总之,我可以说,我这样作对大家都是最好的办法。”

芮斯德立克的话愈说愈快了,似乎他感到能对一个富有同情心的听者倾诉心中的一切,给予他莫大的慰藉。这种反应,白罗以前也会注意到而且经常加以鼓励。

“你从未为自己打算才回来的?”

芮斯德立克非常肯定地摇了摇头。“没有。你知道,我一直过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命中注定的生活。我从南非跑到东非。在事业方面,我作得很发达,凡是我经手的,都会赚钱;有时与人合伙经营,有时自己处理,都非常成功。我时常去丛林中旅行,这才是我始终追求的人生。我天性是个户外生活的人,也许正因为如此,我与前妻结婚之后,感到陷入牢笼被捆住了。我受不了,我要享受我的一份自由,我不愿意回到这边拘泥的生活方式。”

“可是你终究是回来了?”

芮斯德立克叹了一口气说:“是的,我还是回来了。唉,我想,是上了年纪了。此外,也因为我与另外一个人作了一笔很好的生意。我们获得一项利润可能极高的专利,这需要在伦敦商洽。本来可以请我哥哥代办的,可是他又故世了。不过我仍是这家公司的股东,我愿意的话,我仍然可以回去自己经营。这是我第一次想这么作,我指的是重返都市生活。”

“也许你夫人——你现在的太太——”

“不错

,我懂你心里想的。我与玛丽结婚就在我哥哥去世前一、两月的时候。玛丽出生在南非,但是她来过英国几次,很喜欢这里的生活,特别喜欢有一个英国式的花园!

“我自己吗?也是头一次感到也许我会习惯英国的生活的。我也想到了诺玛。她母亲两年之前去世。我跟玛丽谈过,她也很愿意照顾诺玛,使我女儿有个家。看起来,一切都会很美好,因此——”他露出一丝苦笑:“因此我就回来了。”

白罗看了看悬挂在芮斯德立克后面的画像。这里的光线比乡间他们宅子里要好,一眼就可以看出画的是此刻坐在办公桌前的这个人;五官十分特殊,突出的下巴,玩世不恭的眉,与头部摆出的姿势,只是坐在椅子上的这个人却缺少一股画像中具有的气质——青春!

白罗脑海中又涌起另一股思潮。芮斯德立克为什么把这幅画像自乡间移到伦敦的办公室来了呢?他与他夫人的画像是一幅,在同时由当年一位极富盛名专绘人像的画家所画的。白罗想,按理说,这两幅画像应该依原来的构想,配在一块儿悬挂在一处才合道理啊。然而,芮斯德立克却把自己的画像移到自己的办公室来了,这是否基于他的虚荣心作祟呢——为了表现自己是个都市人,本城颇有声望的显要人士?然而他又是个在蛮荒地区度过长期生活的人,何况他自己也声称喜欢蛮荒生活的。要不然,他就是要随时提醒自己,他如今是个都市人物了。他是否感到自己需要加强这种形象呢。

“或许,当然了,”白罗心中想道:“这全然出于虚荣心!”

“即令我自己,”白罗以一种颇不寻常的谦虚在心头对自己说道:“偶尔连我自己也禁不住虚荣心的发作的。”

这一阵两人均未觉察到的沉寂,终于被芮斯德立克稍带歉然的话语打破了。

“请千万原谅我,白罗先生。似乎我谈了半天我的生活已令你嫌烦了。”

“那里的话,芮斯德立克先生。其实你所谈的你的生活,也无非仅限于可能影响到你女儿的事情而已。你十分担心你的女儿,可是我想你还没告诉我真正的原因呢。你说,你是要寻找她?”

“是的,我要找到她。”

“好的,你是要找她,不过,你是要我去找到她吗?呵,不要犹豫了。客套——在人生中有时是必要的,但在此刻是不必了。听我说,我告诉你,如果你要寻找你的女儿,我——赫邱里?白罗——建议你去警察局,因为他们有这种能力。而且据我所知,他们也非常谨慎保密。”

“我不会去找警察,除非——除非我到了绝望的地步。”

“你宁可找一名私家侦探?”

“是的。可是你看,我又对私家侦探一无所知。我不知道该——该信赖谁。我不知道谁能——”

“你对我又知道多少呢?”

“我的确对你有某些认识。比方说,我知道你在战时在情报工作方面担当过责任不轻的职位,事实上我舅舅就曾对我推崇过你,这是不争的事实。”

白罗脸上泛起的一丝讥讽,芮斯德立克并未察觉到。所谓不争的事实,白罗自己非常清楚,完全是幻觉;这一点,想必芮斯德立克本人也应该知道罗德立克爵士的记忆力与视力是多么的不可靠;他将白罗对他本人的所知连鱼钩、鱼线与鱼丝锤子一股脑儿全吞了下去了。白罗并没有哄骗他。他只是为那老先生证实了自己一向坚信的:在没有求证之前,绝不可轻信任何人所说的任何话。怀疑每一个人——如果不是他这一辈子,也至少有许多年了——始终是他奉守不渝的第一条金科玉律。

“让我再度向你保证,”白罗说:“我这一生的职业生涯可说非常成功,不瞒你说,在许多方面都不是他人可望我项背的。”

芮斯德立克的反应远比他可能反应的神情更欠缺信服感!对一个英国人说来,居然有人如此自吹自擂,多少会引起他的疑虑的。

他说:“你自己感觉怎么样,白罗先生?你有信心能找到我的女儿吗?”

“也许不如警察那么快,但是我能。我会找到她的。”

“要是——要是你能够——”

“如果你希望我找到她,芮斯德立克先生,你必须把所有的情况都告诉我。”

“可是我已经都告诉了你了。时间、地点,还有她应该在的地方。我也可以给你一份她朋友的名单……”

白罗猛烈地摇着头。“不,不。我要你告诉我的是事情的真相。”

“你认为我还瞒着你些什么吗?”

“你还没有都告诉我,这点我可以肯定。你怕的是什么?尚未说明的事实是什么——如果我要帮你把案子办好,我必须要知道这些事实。你的女儿不喜欢她的继母,这很显然,也没什么奇特,这是很自然的反应。你应该记得她曾有许多年私下里将你视作十全十美。这对一个家庭破裂中情感遭受严重打击的孩子,是非常可能发生的事。是的,我当然明了我所谈的事情。你认为一个孩子总会把事情淡忘的。不错。在某方面,你女儿是可能忘记你的,也就是说她再见你面的时候,也许不认识你的容貌与声音了,她会自己为你制造一个形象。你抛下她远去,她渴望你回来。她母亲,无疑地,会设法劝阻她谈起你,也正因为如此,她可能更想念你。你在她心目中也就更加重要。因为她不能与自己的母亲谈到你,她就会产生一般孩子常有的反应——将离去的父亲(或母亲)的错处,全埋怨在留下来的母亲(或父亲)一人身上。她会自圆其说地告诉自己:‘父亲喜欢我,不喜欢我的是母亲。’这样,她在与你的冥冥联想之间,就把你理想化了。一切都不是她父亲的过错。她根本无法相信这种事实!

“的确,我敢担保,这种情形经常发生的。我多少懂得些心理学。如此,当她获知你要回来了,她要与你团聚了,许多搁置多年不愿再拾起的记忆,会一下子都回头了。

她爸爸回来了!他跟她会一辈子快乐地在一起!可能在她见到继母之前,根本没有意识到她的存在。于是她会无比的嫉妒,我可以告诉你,这是最自然的事了。她所以如此强烈地嫉妒,部分原因是你这位夫人是个很美的女人,风华娴雅,这又是女孩子通常最表反感的,因为她们本身常常缺乏自信。她本人可能笨拙且有很深的自卑感。因此,她见到继母是如此能干、漂亮,就很可能恨上了她;而这种妒恨都是属于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的心态的。”

“这——”芮斯德立克踌躇地说:“我们去请教医师时,他也是差不多这么说的,我是说——”

“呵,”白罗说:“这么说你们的确去跟医生谈过了?你们去找医生总得有个理由吧,不是吗?”

“那也不尽然。”

“喔!你可不能对我赫邱里?白罗这么说啊。没什么不尽然的。事情一定很严重,你最好还是告诉我,因为我搞清楚了这女孩子的心事之后,才好进行这桩事情,也办得更快些。”

芮斯德立克沉默良久之后,下定了决心。

“你能绝对保密吗,白罗先生?我可以信赖你——在这件事情上我能得到你的保证吗?”

“绝没问题。到底是什么麻烦?”

“我——我,我不能肯定。”

“你女儿对你太太采取行动了?而且不只是幼稚的无礼行为或是说些不中听的话,比这要厉害——要更严重。她是不是对她作了身体的攻击?”

“不,不是攻击——不是身体上的攻击,可是——又没法子证实。”

“的确,这点我们要认定。”

“我内人身体愈来愈不好了——”他吞吞吐吐的说。

“呵,白罗说:“是的,我明白了……她得的是什么病呢?消化系统方面的,可能吧?一种肠炎?”

“你的脑筋真快,白罗先生。是的,正是消化方面的。我内人老觉得不舒服,情形又很费解,因为她身体一直非常健康。后来,只好送她去医院,作他们所称的‘观察’,也就是检查。”

“结果如何?”

“我看他们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检查之后,好像身体又复原了,也就回家了。可是,之后病情又复发了。我们对她的饮食作了很周全的检查。她好象肠子中了毒,但是又找不出任何原因。我们又进一步把她吃的食物作了检验。每一种食物都抽验过之后,确定在许多食物中都存在有某种物质。而抽验的每一种食物都是只有我内人一人爱吃的。”

“说白了,也就是有人给她下了毒。对不对?”

“正是。份量很轻微,但是到最终会有累积的效果。”

“你怀疑你女儿吗?”

“不。”

“我想你是怀疑的。除了她还会是谁?你是怀疑你女儿的。”

芮斯德立克深深地长叹一声。

“坦白说,我是怀疑她的。”

白罗返回家中的时候,乔治正在等他:

“一名叫艾蒂丝的女人打电话来,先生——”

“艾蒂丝?”白罗皱了皱眉头。

“她是——据我猜——是在奥立佛太太家帮工的。她叫我通报您奥立佛太太现在在圣?吉尔斯医院里。”

“她出了什么事?”

“据我所知,她被人——呃——敲了一棍子。”乔治没有报告剩下的口信,那是:

“再告诉他,都是他的错。”

白罗咋了咋舌头。“我警告过她——昨晚我打电话给她时,心头就有些不踏实,没人接电话。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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