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赶紧回京。”萧知远不甚痛快地说了一句。

在他眼皮子底下,看谁敢给他妹妹找不痛快。

“哥哥……”萧玉珠看着闹脾气的老小孩,转身坐到了他身边的位置上,不再提他与丈夫添堵的事,而是轻柔地问他,“我早上来给你和嫂嫂请安,都忘了问你最近可还有勤于习武……”

她只管他衣食住所妥贴了就行,都忘了多问他几句,好好与他说会儿话。

兄长从京到狄家来过年,本身就是拉了自己面子,自己有空,且身份也不弱,在别人家这等事,也只有兄嫂才会无所谓。

萧玉珠知道,这一切皆是因有她。

“你不知道吗?”刹那,萧知远吊起眼爱理不理地说了一句,随即恍然大悟地道,“哦,你是个大忙人,成天忙这忙那,还哪知道你兄长爱练不练武这等小事。”

这话酸得暮小小都有些受不了,在一旁揉着脑袋头疼地道,“快管管,妹妹,你快替我管管,这都多大的人了。”

萧玉珠笑着“诶”了一声,看向兄长的眼睛满是笑意,她小声地道,“定是练的罢,您从小就是个坚韧的人,认定的事一点也不愿意改,一日不练心里就会闹得慌。”

“哼哼,算你还知道。”就算有妻子嘲笑,萧知远也还是一点不懂脸薄为何物,还哼哼了两声。

“我都知道,我都记在心里。”萧玉珠探出手,抓着他宽大的衣袖过来,慢慢地为他抚平上面那一小点的褶纹,此时嘴边的笑意淡了,嘴里的话却显得厚重了起来,“可能就是知道再怎么轻待你,再怎么忽视你,我还是你的妹妹,你最疼爱的人,所以才有持无恐,做什么都不怕你会怪我。”

萧知远听了这话一愣,鼻子微微泛酸,过了一会他嘀咕着道,“随你怎样,你知道就好,我以后不会找妹夫喝酒了。”

萧玉珠朝他感激一笑,但也没有就此离去,又跟他说了好一会儿话,把家里的事大的小的都与他提了一点,也不是要他与她拿主意,而是让他知道,在他不知道的时间里,她在夫家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她一直都知道,只要她过得好,兄长其实是不在意那么多的,没有什么比她过得好更重要。

**

狄禹祥知道舅兄不会再找他麻烦后,苦笑着摇了摇头,与妻子狐疑道,“你许了他什么好处?”

舅兄这么多年还是如此性情,一来跟他本身性格有关,二来,跟舅嫂和他这妻子的默默认同也不无关系。

她们都觉得他没什么不好,他更是不觉得他性格有什么可改之处,虽然因为年岁渐长这表面功夫越会做,但私下的霸道蛮横,却与当年还是不相上下的,一点也没有变得平和些。

萧玉珠对他的怀疑也是好笑,问他,“定要给什么好处才会答应?”

“要不呢?”狄禹祥反问。

萧玉珠想了想,她确实答应了兄长在他们在狄家的这段时日,隔三岔五陪兄长下会棋,聊会话,但这不是兄长提起的,而是她主动说的。

“是我答应要多陪他一会的。”萧玉珠老实道。

“还不都是一样。”狄禹祥嗤之以鼻。

看狄大人小鼻子小眼睛的,萧玉珠默了一会,才带着笑小声地问他,“大郎可是记仇了?”

妻子的声音很柔,即使是取笑,也带着众多的爱意,狄禹祥被她问得不好意思了起来,他摸了摸鼻子,也是很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地道,“他老找我麻烦。”

“这是因他跟你一样,舍不得为难我,他只好为难与我最亲近的你了。”萧玉珠笑叹了一口气。

狄禹祥忍不住过气抱了她,亲了她发间一口,一会喟叹道,“算了,随他。”

就冲着她这十年如一日的温柔体贴,他为她受一点刁难又如何。

他娶了她这么多年,也早明白舅兄看似无意为之的事,其实也是在敲打他,让他规矩老实些。

狄禹祥也有些无奈都这么多年了,舅兄还不忘记做此举动。

不过从另一方面也可说明,她依旧还是当初那个能让人放在心上的人。

不是什么人都值得被别人如此疼爱的。

**

临近过年,日子最不好过的当属狄长怡了,家里抬了各种好吃的回来,五湖四海的瓜果点心都被兄长们抬回来抬好祖母,母亲与舅母,而这些里头,她便是连个果子也不能得,她母亲是下了狠心了,谁给她点吃的,她就冶谁。

父亲也很严肃地确认了她的话。

虽然父亲的话在长怡看来完全作不得准,她拿眼睛多瞄父亲几眼,父亲就会举手投降,再难也会为她与母亲争取轻罚,但母亲的轻罚即使说来是轻,长怡也有些吃不消――她即使是多贪一个果子,也得去书房把与果子有关的诗词篇幅摘录一册出来,且不能重复。

谁要是敢救她,母亲说了,谁敢为她求一句话,往后她就与那人一个月不讲话。

兄长们对此惩罚都有些为难不已,这母亲要是不搭理他们,就是他们的不孝了,遂一个一个来跟长怡叮嘱,望她赶紧把这身肉减点下来,到时他们也好为她在母亲跟前讲话。

靠哥哥们是靠不住了,长怡也只得过起了苦行僧的日子。

狄家过年甚忙,夏初莲作为新媳妇,每天要忙家里的事,还要给大小长辈每日例行请安,因日子顺心顺意,她倒是越忙越精神,相比之下,每天捂着肚子的长怡就是个小苦瓜,每天那馋兮兮盯着点心盘子的眼看得夏初莲心疼不已,但作为新媳妇,她是家中最不敢违抗婆婆话的人,只能对她这个小姑子怪心疼不已。

夏初莲嫁进来不久,她身边夏家的人也只留下了两个,婆母给她说了话,让她这些日子注意着点家里的下人,有看上的,过年之后就调到她身边,让她调*教,日后这些人就是跟他们去南海的家人了。

长南听过母亲之意后,与夏初莲道,“选年轻一些的,老一点的跟母亲时日久了,她会舍不得。”

夏初莲应了诺,她半垂着头,不是很敢正视她这个丈夫。

成亲这些日子来,他待她也算是关心疼爱,但夏初莲也知道,他也在冷眼旁观她――他的心思,比起她父亲那辈人来,不见得更好猜些。

儿媳很美,大儿与儿媳却有些相敬如宾,狄禹祥作为父亲对此淡定不已,狄增身为祖父也知这对孙儿孙媳妇之间的相处,对此还有些满意,觉得狄家家风就是从不受美色盅惑,心术正的孙辈以后更是前途无量。

但暮小小私下与小姑子说起来的时候却是有些诧异,道,“这食色性也,咱们长南是不是太沉得住气了,像初莲这等的姑娘可不多见。”

这夫妻初婚,正是燕尔之际,哪像他忙得过去无异,头几天还算好,脸上还有些娶了新媳妇的喜气,这几天却是忙得不见人影了。

“他就这性子,”萧玉珠对此也是唏嘘,“他身边最信任的那几个人,皆是跟了他七八九十年来着,才被他委以重用,我只是没想到他这性子用到媳妇身上也如此。”

“唉。”暮小小还是头一次知道大外甥情爱不开窍到这种地步。

“这其实有些像他父亲……”萧玉珠低声与亲嫂解释,“脑子冷静,算不上大坏处。”

“如今看来,小时候看着最为沉稳的长生长息还是最像公子哥的。”暮小小也是好笑,“长福更是个滑头,小时候看着那么乖,大了就像泥鳅谁也捉不住。”

说到为了新二媳妇置药莆开药庄一掷千金的二儿,还有不顾名声也要娶抛头露面的商家女的三儿,萧玉珠嘴边的笑是挡也挡不住,道,“再是兄弟,也是有不同之处,不能个个都相同。”

“家里的东西,你们就这么交给四兄弟了?”对于小姑子的宽心,暮小小也是有些小佩服。

算她这么经过权势富贵,没有恋眷反而想得开放得了手的,当属难得。

“总是要给他们的,现在给他们,有了好后盾,他们更能施得开拳脚,”萧玉珠淡道,“就算是失败了,他们还小,只要长着脑袋,心性还在,我就不会愁他们的将来以后,没什么是输不起的。”

他们是他们夫妻二人教出来的,不信他们,就等于不信他们自己一样,在决定给儿子们放权的这段时日,萧玉珠未曾犹豫过片刻,即使做了决定,在她来说,她已经深信她的儿子们已是雄鹰,该带着他们的资本在这世道翱翔了。

“嗯。”暮小小点头,心间也是明白,按小姑子的性子,定也是为外甥们想了后路可退了,她也无须担心太多。

她顿了一下,没把话说明白,只是含蓄地道,“有事,也与你兄长说一声,不要怕麻烦。”

萧玉珠点头,微笑道,“我何曾怕过。”

暮小小当下也是失笑不已。

**

这时前院,一个大冕过来与狄家贺喜的官员接到了大冕那边递过来的消息,当即决定不再久留,要起程回大冕。

这位曾姓官员是狄禹祥的学生,前来与狄禹祥告别,告知了珍王妃产下一男一女龙凤胎的消息,而珍王这时病危。

珍王病危,这事让狄禹祥诧异不已,当下也顾不得其它,与舅兄商量了一下,也不管现在京中的动静,他们已写信去请了暮家人。

这厢,晚上晚归的长南也同时得了珍王的信,打开一看,连披风都未解的他急步向父母的院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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