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听到婆子说大公子和长南小公子回来了,萧玉珠手上的绣花针差点扎到手上。

“夫人,您小心些。”桂花挺着大肚子就要过来扶她,但被萧玉珠立马阻止了。

“你坐着,绣你的小衣裳。”萧玉珠朝她点了下头,带着来传话的阿桑婆离开了绣房。

长南见到母亲,掀袍笑嘻嘻地给母亲磕了个头,道,“禀娘亲,九皇子没事,孩儿也没事,这就回来给您请安了。”

那厢长生他们也得讯跑到了前院,长福跑在最前面,大声叫着,“哥哥,哥哥,长南哥哥……”

长南回过头去,朝他张开双臂,等到长福扑到他怀里,他抱着长福就是一个起身,把长福放到自己的肩头,大笑着道,“小长福,快说,哥哥壮不壮?”

“壮,壮,壮!”长福很给面子,连连喝道了三声壮,还手舞足蹈地拍起了手。

萧玉珠笑了起来,长南侧头一看,见母亲终于笑了,他心下也是松了口气。

“好了,回屋换身衣裳,大军,你去给大公子打点水,让他自己沐浴。”狄禹祥吩咐起了事。

长生长息也已然过来,长生先是担心地看了娘亲一眼,见她嘴边有笑,他这才松了口气,把手上的两本经书递给了母娘亲,与她小声地道,“这是我跟长息长福为爹娘和哥哥写的,娘亲你看看。”

萧玉珠一听,眼睛顿时一红,接过经书放到身边夫君的手里,她蹲下身子看着长大了的长生长息,红着眼睛问他们,“可有抄累手?”

长生抿嘴一笑,摇头。

“不累,娘。”长息过来抱了抱娘亲的头,安慰她道,“大哥哥回来了,娘就不担心了啊,等晚上,我跟大哥二哥长福过来与你请安的时候,到时我就给你捏肩啊。”

“我也要,我也捏。”长福听到了,着急要从长兄肩上下来,与母亲说话。

“好,你也捏。”长息忙与他说,他回头又看了看母亲,见她的笑里全是欣喜,他小大人一般地吐了口气,与她道,“娘亲高高兴兴的,哥哥长生长息长福也高高兴兴的,可好?”

萧玉珠忍不住抱过他,在他耳边哑着嗓子道,“好。”

上天一直都在厚待她,她的每个孩子都是老天爷赐给她的珍宝。

萧元通这时也从后院来了前院,见到长南,他把外孙儿搂到怀里重重地拍了好几下。

等孩子们相携回去,等到他们出了门看到他们了,他看着女儿女婿难过地道,“爹真的是老了,有些禁不住吓了。”

萧玉珠听得迅速别过头,拿帕子拦了流泪的眼睛。

狄禹祥抱着她,让她在他怀里失声痛哭,脸上不禁一片怅然。

这富贵里头的凶险,以往想得再多,也不及真临到了身上的惊心动魄,他自以为能承担得起,但还是免不了家人跟着他受累。

**

长南回来,往日跟在他身后的护卫一个都不见,萧玉珠终是知道了他们没了的事。

狄禹祥要去忙,她送了他去门口,见着她平静的脸容,狄禹祥叹了口气,按着她的肩宽慰她,“别想太多了,啊?”

萧玉珠浅笑了一下,点头说,“知道的,你别担心,就是,阿虎他们的尸首能不能请回来,我想请几个法师作作法,给他们挑处坟山入葬,日后长南得空了,也好去拜祭他们一场,你说好不好?”

“好。”狄禹祥点了头,这时突然顿了顿,有点为难地看着妻子。

“你是想说,他们养在外面的媳妇,怎么处理?”萧玉珠问他。

见她很清楚府里这些护卫们在外面悄悄置家的事,狄禹祥略挑了下眉,当下无话。

“我会去找人问,她们要是想迎他们回去,再好不过,至于处置,每家给一千两送过去,有子女的,有一个就多加一千两,另外,让长南给他们写封信,让这几家日后有什么难处,以后找我们家即可,你看如何?”萧玉珠问他。

狄禹祥没有犹豫就点了头,“如此甚好,不枉虎兄他们跟了我们家一场。”

萧玉珠轻应了一声,“我也是这个意思。”

“你就在家安心等着,我去跟舅兄说一声,把人抬回来。”

“嗯。”

狄禹祥上了马,还是回过头去看门。

门底下,妻子白底黑纱的裙子一动也没动,人还没走。

狄禹祥这才发现,她今天穿的那条印着青竹的黑纱裙有多素净……

她往日,是万万不会穿这种素雅飘逸的衣裙的。

蕙质兰心的她怕是早在这几日他的神色中,猜出了大半的事情出来了。

**

这天只到酉时,宫门就落了锁,任何人等都不许出进。

宫里闹翻了天,淑妃,容妃被人发现在宫里上吊而亡……

她们所生的四皇子和六皇子,皆哭到了文乐帝面前,说他们母妃是被人毒害而死的。

宫里灯火通明,文乐帝的养心殿门前雕的龙,在金红的火光中被映衫得更是栩栩如生,威严,且凶恶。

文乐帝看着他两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儿子,他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哭完,见他们没打算接着继续哭下去了,他背着手下了前殿,走到他们面前,低下头温和地问他们,“你们是说想,你们母妃不是畏罪自杀,而是皇后杀了你们尊贵的母妃?”

四皇子和六皇子一听,当下险些断了一口气,随即,他们趴伏在地上接着大哭了起来。

四皇子甚至揪住了文乐帝的袍角,“儿臣不是这个意思,父皇,您误解我了……”

“父皇,儿臣再大的胆,也不敢猜测到母后身上去。”六皇子把头在地砖上磕得砰砰作响。

“母妃?”文乐帝没理会他们,笑着自语道,“真是朕把这些个人给惯坏了,都十来年了,居然还有人觉得她们比皇后尊贵?”

说罢,他低下头,与四皇子与六皇子淡道,“你们既然有胆闯到养心殿来骂,想必也是料好了你们的下场了,既然如此,朕也不想让你们失望,来人!”

“末将到。”御前带刀侍卫曾楠带着另三位带刀侍卫跪在了皇帝面前。

“拖到别,囚禁起来,每日两碗水,一碗粥,直到他们承认是谁唆使了他们侮辱皇后,对皇后不尊不敬,再来与我上报……”

“父皇……”六皇子大声哭叫了起来,“您不能这样,您不能这样偏心,您不能眼里只有九皇帝,我们也是您的儿子啊,父皇!”

文乐帝眼神阴戾地看着他们,先前缠着他袍角的四皇子相比六皇子被人拖了出去,他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甩了侍卫的手,笑出了满脸的泪水,临走时,他绝望地看了文乐帝一眼,伤心至极地道,“父皇,杀了我们,就能令您好受点吗?您以为如此,仅仅死几个您的妃子,您的儿子,您的皇后,就会满足吗?”

文乐帝没说话,冷眼看着他们被侍卫“请”了出去,等到人走了,他与站在一边沉默不语的萧知远道,“你看,朕的皇子,个个都聪明绝顶,临走都不忘挑拨一下皇后与朕的关系。”

萧知远恭敬地低着头,没有回他的话。

文乐帝走回了宝座坐下,又道,“也不知皇后用膳了没有?”

“您过去瞧瞧,就知道了。”站在他身后的老常子斗胆说了一句。

“现在去不得啊,这个时候去,朕去了,不止这个宫里的人,满朝文武怕是都要道朕的心全偏到她那里去了……”文乐帝一笑,回过头对老常子道,“你过去帮朕看看,看着皇后多用点,她要是不用,就说朕等会就过去陪她一道用膳。”

老常子听了不禁一头冷汗,诺了一声,赶紧去了。

他一走,文乐帝抽开了暗柜,拿出金锦,写起了圣旨。

因是立太子的诏书,他一笔一字写得甚是专注,那神情,就跟他当年为哄皇后理他,写罪己诏一般认真无二。

**

萧玉珠这日早上收到嫂子从宫里传来的信,说不出十日,他们暮家人就会到达京中,因她现下不便出宫,请她去山府再主持一下内务,替管事上报的事定笃一下。

萧玉珠迅速去了山府,因京中已身陷多事之秋,她这次的出行多了一队护卫,长生长息长福也非要跟着母亲,最后经萧玉珠与他们谈判,他们派出了长生跟在了她身边保护她。

长生一直紧抓着母亲的手,眼睛瞪得圆圆的,小孩子一旦被带出了警惕心,他们时时刻刻都不会松懈,有时甚至要比大人还要专心。

萧玉珠问了他好几次累不累,长生一一甚是严肃地回答了她,“孩儿不累。”

“不累。”

“一点都不累。”

萧玉珠听他一次比一次回答得认真,就知在她这性情认真好胜的二儿这里,她是哄不了他放松了,只得伸过手抱紧了他,希望他不要这么担心。

“娘没事,这一路不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吗?”看快要到山府,长生都在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萧玉珠不禁叹了口气。

“你不懂,”长生这时握紧了手中的小剑摇了摇头,“大哥说,他们老从暗影子处来,你一不注意他们,他们就杀到面前来了,让人反应都反应不过来,这时候再注意,就来不及了。”

被人杀个措手不及,损伤才是最惨烈的,因为人命一旦死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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