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南随了父亲天还没亮就出了门,长福抱着母亲的腿,目送载着父兄远去的马车,他甚是可怜他的长兄,“以后我们家里,天不亮就要出门养家的就要多个哥哥了。”

随着母亲一道出来送父兄的长生长息点头,心中各自暗自算着他们要是替家中出面,还需几年。

萧玉珠听了小儿子的话也甚是好笑,长福对自己是为何生病之事问了许多,这两天小脸上都有些若有所思的神情,萧玉珠觉得这是小儿逐渐认识外人与家人不同的正好时候,先也没有开解,可现下听着小儿子的童言童语,她又觉得就让其顺其自然地长大就好。

他不会一直天真,但他会知道身边的家人会一直爱护他,不会因世事险恶就失了稚子之心。

狄家多了一个皇子伴读,狄家门第变得更高,也恰好在此时,萧玉珠用避嫌推了大半的拜帖,剩下的就交给了二弟妹和三弟妹打理。

相比刚从狄家离开的时候,郭芙蓉和曾倩倩要稳重许多了,做事也周圆了许多,且两人性子都有爽利之处,比起其大嫂的四平八稳,滴水不漏,她们显得就让人有话可说多了,所以众多人也乐意跟她们打交道。

要知道,跟狄家的大夫人打起交道来,她要是不说话了,你还得陪她闷半天,绝对能把人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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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平静了几许,暮小小就差了人,让小姑子带着外甥去府里坐坐,这日萧玉珠如邀而来,一到萧府,长生长息他们就去瞧外祖去了。

因萧元通对外孙们百依百顺,长生他们跟外祖甚是合得来,长生甚至会教外祖背书,长息喜欢给外祖捶背尽孝心,而长福则会学着照料外祖父的花花草草,老小几个呆在一起忙碌得紧,用不着旁人操他们的心,他们得空了,还有空关心关心一下家中妇眷的去处和吃食,显得体贴至极。

这会暮小小和萧玉珠陪他们坐了一会,见他们已然自得其乐了,暮小小这才带了小姑回他们的住处。

现在刚入五月,暮小小肚中的孩子也差不多快有四个月了,她胎是稳住了,但还是很少走动,尤其经过宫里陪长福的事,打一回萧府,暮小小一连好几天都没怎么下床,也只有小姑子回府的时候下地,姑嫂俩一同走走。

“等天热的时候,嫂子身子也重了,想来那个时候会有几个月不好受。”萧玉珠扶着嫂子沿着河道走,她们要去湖中央的亭子里坐一会。

“倒不怕,我这处凉快,就是有身子体热了一些也无妨。”暮小小这时仔细地看了萧玉珠一眼,见她走了几步,热得鼻尖都冒出了汗,粉脸都有些偏红了,不由笑道,“你怕热?”

“不怕,今日穿得多了。”萧玉珠有点羞赧,“这几天心里慌,都不会穿衣衫了。”

“哦?”暮小小挑了下眉,她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着小姑子,“我可是听说了,你家那位狄家大郎可是会给你挑衣裳穿。”

萧玉珠今日身上穿的,还真是狄大郎在出门之前听说她要来娘家,特指着让她穿的。

狄家布庄一连送了十几身春衫过来,都没穿遍,他指了身最为雅致,她从未穿过的让她穿,却没想成这天气越发的热了,于这时令,这有点厚的春衫还是热了些。

暮小小今天打一见到穿着画着山水衫裙的小姑,就知道这肯定不是她自己的手笔,是她那位夫郎的喜好,她这小姑喜着的颜色虽淡,但淡里带着清艳,就是哪天想穿得端庄了,那也是富贵华丽在身,哪像如今这模样,光剩清雅,不见明艳光鲜了。

见小姑子闻言脸又一红,低了头,暮小小微微一笑,“你也别太乖顺,凡事皆依着他。”

萧玉珠诺了一声。

其实自家人都知晓她性子的厉害处,但又同时都视若无物,好像她就是被人欺压着,让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以往只有兄长总觉大郎对她不妥之处颇多,现下嫂子也亦如此,萧玉珠只能道她家大郎不是萧家人,得萧家人的心确是要比她困难些。

“长南跟九皇子处得如何?”闲说了几句,一等坐下,暮小小让下人退到了几丈外的长廊上守着,与萧玉珠谈起了这事。

“长南说九皇子仅比他大上一岁,但见识却远胜于他,这几天每晚一回来,都还要拉着他爹补课呢,”萧玉珠说到这笑了起来,悄悄与嫂子说,“我看我家大郎也是好学得紧,白天暮先生教了儿子什么,他一字不落地要问下来,偷偷地学。”

暮小小哑笑了一声。

这狄家妹夫确实是个好学的,就是现今还常往他们家书房来顺书看,萧郎也是个疼妹夫的,知道他好学,也是想尽了法子四处搜刮书本回来,去了他们暮家两次,每次他都要跟她父亲求些书来,惹得她父亲对这个女婿更是看重不已,别提有多喜欢,而就是别国文字的书,萧郎也是寻回来了不少给妹夫。

说来,无论是对妹妹,还是对妹夫,她的萧郎都算得上尽了全心全意了。

“好学是个好事,”暮小小朝靠着她肩头的小姑子淡然道,“好学之人心正,给你省不少麻烦。”

萧玉珠笑出声来,不知该应还是不应。

“十月初八,是我们易国的国庆之日,那天也是九皇子的寿辰……”扯过闲谈,暮小小说起了正事。

“这个我知道。”萧玉珠的身形一正,脸上也笑也淡了些,看向了嫂子。

她还记得,当年就是因为九皇子的降生,易国才加了恩科,他们家大郎才在中了秀才之后又可来年就参加秋闱,无需另等三年再待秋闱。

狄家就是因大郎的连连中第才真正起势。

“今年是九皇子的十周岁生辰,暮家人庆周不庆虚,到时我们暮家为庆贺之事,我祖父会带着我父亲和众多叔伯下山来京……”暮小小朝小姑子淡淡道,“你现在所知道的暮家居多可能是市井街坊传讼的那些话,但我家暮家于易国之功,不说开国,也不从前,就说这些年的,凡京中的名门望族也是心中有数,当年我二姐嫁入皇家当太子妃,可是有数不胜数的金银珍宝充入了国库,我二姐那一嫁,带走了暮家上下八成的身家……”

萧玉珠听得不敢吭声,暮家八成身家有多少她也不敢算。

“听了这个你就知道,为何皇上从不提休后之话……”暮小小淡道,“在举朝都往皇帝碗里抢银子藏在家中的时候,是暮家倾全族之财充盈了国库,供了那几年打仗的四方军士,各地赈灾之款,那些臣子有脸提休后之话,但易家皇家,可没那个脸。”

二姐为保暮家安宁,自愿嫁与皇室,而暮家为保暮家女一世平安,倾全族之财为皇后买了一个护身符,可饶是这样,还是有的是不要脸的想取她姐姐代之,坐享其成。

“这事玉珠不曾耳闻过。”萧玉珠沉声道。

“这事,”暮小小说到这自嘲地笑了笑,“嫂子也就跟你说说,我二姐你早晚会见的,你见着了她,就会明白,皇上为何非放着那么多绝色之花不采,非要扰她清静了。”

萧玉珠听得不是很明白,但也没多问。

“国庆当际,”暮小小摸着肚子,“那时正值我生产前后,有许多事我不便出面,只得拜托你了。”

萧玉珠也就明白了嫂子这次找她是何意了,原来为的是提前商议应对之事。

“只要嫂子用得上我的,嫂子尽管说就是。”萧玉珠当下想都没想,微笑回了话。

“如家那边,这几天说那位七大爷要取那位兰先生为妇,你也收到请帖了?”

见萧玉珠点了下头,暮小小翘起了嘴角,与萧玉珠道,“这次你就去上一趟,再会会那位有名的兰先生罢。”

“如家还不知兰先生……”说到这,萧玉珠柳眉一扬,眼里有着不解。

“兰家女子与大皇子的瓜葛藏得甚深,只有我等知道,大皇子也不会在此事透露什么风声,想来也要等如家入了他的瓮洞,他才会出声,那时如家想摆脱他也是不易了。”

“那如家归了那边,可不就成了那边的助力。”

“嗯,”暮小小点了头,“皇上还是想借此脱如家一次大皮,如家这次又见风使舵扳对了位置,但今年的监考他还是让众人把他抬了上去,他这次逃过了,没褪成皮就不会记心,下次,他还会使法子,让众人替他得偿所愿。”

如家当了这么多年的主考官,门生已经遍天下了,满朝文官有几个不给如家脸面?可如家还是不懂收手,为免还有下一次,皇上想放过这一家子都难。

如翁越狡猾,皇上想办他之心就越切,如果现在一松口让如家再次逃过此劫,文官对如家的崇拜就更进一步了。

按她二姐的话说就是,既然要办,就拉上大皇子绑在一块办了,大皇子蓄谋之事已是大事,大事上再绑上如家,也不过是多添了块要解决的零碎。

如家还是太不懂得让利避闲了,现在皇上之势势不可挡,这么多大臣都让了道,如家表面识趣,但该握着一步都不松,就难怪上面那位不真办一次就老惦记着他们。

“我家人下山,”暮小小说到这,看向萧玉珠又道,“珍王也会进京同贺,同时会有众多封疆大吏借着名目进京一趟,到时,可少不得你忙的。”

“嫂嫂的意思是……”萧玉珠问她。

“过段时日,等我二姐提起,你就进京去见她一次罢,”暮小小拍拍她的手背,“她比我厉害,有她在你背后站着,这京中,也没几人还敢明面得罪你了,咱们先提前做好准备,有她替你加持,到时由你替我出面打点事情,我也放心一些。”

这是仅说了几段落,嫂子第二次提起皇后娘妨要见她之事了,看来人是必须要见了,萧玉珠没抗拒,但心下还是有些不安,跟嫂子小声道,“我听说,娘娘可烦见外面的庸脂俗粉了……”

听她意有所指,把自己也归到了庸脂俗粉那一拔,暮小小看着小姑子啼笑皆非,“你什么时候成让人见着就烦的庸脂俗粉了?”

萧玉珠笑笑,颇有些自知之明地嘲道,“也就在爹娘兄嫂和我现在的夫家里,我才是人见人爱,嫂子不知,在外头,我可是出了名不开窍的榆木疙瘩。”

“你听他们胡说八道,”暮小小嗤笑了一声,“不过就是在你这里占不了什么便宜,背地里说你的不是而已,你看这些个人有几个敢当着你的面说的不是?你相貌出色,夫君能干还十年如一日地偏疼你,你又两胎就得了四个生子,生的儿子个个还争气,娘家还护着你,她们嫉妒都快死了,你就许了这些人说你几句不是了就是,就当可怜这些个事事不顺心的可怜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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