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国纪年三百二十五年七月,易国国国君文乐帝再次从温北温南,秦北秦东四线调齐三万精兵前往大冕之地,入关东,杀大谷,再次以发兵神速之雄姿夺下了大谷,当年九月,狄禹祥先于张通,陶绀回到冕城。

狄禹祥回来后,张夫人与陶夫人都讶异不已,前来询问情况,等听到张大人与陶大人都安全无虞,只是在大谷帮着进行安顿当地百姓,等候赏旨后,这才安心。

而狄禹祥之所以提前回来是因为准备带妻子离开冕前,前往易国第一个夺回的城州――关西。

他被下令接掌关西州,暂代知州之职。

于是,在这年深秋时分,萧玉珠要带着年满四岁的长南,刚过周岁的长生长息长福离开居住只不过一年余载的家,再次随狄禹祥的调动前往他们的另一个家。

走之前,萧玉珠问了狄禹祥要不要去跟珍王妃告个别。

“仅告别,多的就不用说了。”狄禹祥摸着妻子清瘦下来了的脸,淡道,“你与她不是同路人,不必过多牵挂。”

萧玉珠颔首。

萧玉珠是在他们决定起程的前一天才去的珍王府,见到萧玉宜的时候,萧玉宜的气色还算可以,见到她来,萧玉宜明显有些惊喜,但听到萧玉珠要去关西后,萧玉宜感叹了一声,“竟是如此,外面的事我都不太知道了。”

“我也是刚知道不久的。”萧玉珠轻声道。

萧玉宜笑笑,“姐姐说话还是让人心里好受。”

时间这么久了,想来她这个姐姐也知道了她受了王爷的冷落了。

萧玉珠也是笑笑,不语。

见她什么也不说了,萧玉宜也没变脸色,别过话,跟萧玉珠说起了长南他们的事,等萧玉珠说了几句他们的现在的习性之后,见她不愿意再多说,萧玉宜接了话,道,“在府里闲得无聊,也是有给长南他们做些小衣小衫的,做的都是冬衫,原本想入了冬再给你送过去,想来以后隔得有些远了,也不好送,就请姐姐莫嫌弃,这次一并带去罢?”

萧玉珠见她淡定从容,嘴边也有了点笑,她点了下头,受了这份好。

孩子们生辰,她都是没忘的,人没上门但礼都到了,萧玉珠对此也是领情。

走时,萧玉宜依旧没有多留她,送了她到门口。

萧玉珠要出门上马车的时候,示意带来的阿芸婆和桂花退下,轻声问萧玉宜,“现下可有缺什么的?”

萧玉宜明显愣了一下,随后真心笑道,“不缺什么,姐姐摸担心,玉宜会好起来的。”

萧玉珠抬眼看她,见她从从容容,平平和和,隐约觉得她比以前更沉得住气了,心中突然有了些欣慰。

“会好的,”她拍拍萧玉宜挂在她手臂上的手,朝她淡淡道,“有些时候觉得难熬了,咬咬牙熬过去,就会柳暗花明了。”

“是呢,我也是如此想的。”萧玉宜没再往前走了,她站在萧玉珠面前,笑容恬淡,“玉宜也知道了,如若姐姐不喜欢我,想来是不会跟我说那么多的话了,玉宜在此多谢姐姐一向以来的开解,祝愿姐姐以后生活安顺,日子和和美美。”

“多谢你,承你吉言。”萧玉珠朝她施了礼,不再言语,带着下人走了。

萧玉宜站在门内,怔怔地看着她的马车从侧门急驰而去,直到马车再也看不见了,身边的丫环提醒了她,她悠悠地叹了口气。

换她到了那个境地,她才明了过往她以为的玉珠姐姐那些过于小心的胆小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了――便是这时候,她想说一句姐姐,等我以后好了,你再来跟我做好姐妹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也不知道,她还没有没那好时候,能不能熬到那一天。

**

狄家进入大冕的马车不过十辆,前往关西,竟浩浩荡荡近三十辆,其中多数都是米粮吃食,按狄禹祥与萧玉珠的话说,现在的关西,州衙都穷得衙堂的房顶上都缺瓦,他们去了还得请泥匠补瓦,若不然,下雨天得拿盆接雨水……

他说的时候,他们正前往关西的马车上,萧玉珠抱着最小的长福目瞪口呆,小长福也张着小嘴,瞪着大眼看着他这凭空冒出来的爹,有点觉得他爹不是好人。

他扭过大脑袋,马上钻进他娘怀里,顿时便觉得得到了保护,又拿黑黝黝的眼睛去瞄他亲爹。

狄禹祥手上抱着两个,都在急急忙忙地拿着他们爹带回来的奶酪在嘶咬,都没空注意他们娘被他们爹给吓住了。

见夫郎说得云淡风轻,只顾着笑着去瞄小长福,萧玉珠吞了吞口水,吞吞吐吐地问,“真是这般穷啊?”

长南盘坐在父母坐下铺着的地毯上,正拿着父亲给的小人书在瞧,听得他娘这般问,把小人书放到母亲面前,让她瞅一眼。

萧玉珠一看,画师画得很传神,寥寥几笔就把光屁股的小儿玩泥巴的景象绘得如真的一般……

长南不用言语,萧玉珠也明白儿子的意思,那就是小儿子都没得衣裳穿,想来是很穷的……

狄长南给母亲看过,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小蓝衫,再看看父亲身上穿得与他相似的,他这几日都被狄禹祥带着出去置办物什,所以跟他爹熟了起来,不像第一天那般跟他认生,说话的时候去扯他的裤腿,与他道,“爹,会不会没得炒鸡吃?”

狄禹祥轻咳了一下,见小长福又躲进了他娘怀里,他娘无奈地看着他,只得收住了笑,佯装正经地回答大儿的话,“没得。”

狄长南一摇头,拍拍小胖肚子,看向他娘,“娘,长南给你去抓鸡,你莫担心。”

萧玉珠笑,弯下腰去摸他的头,柔柔地点头,“娘亲多谢长南。”

“莫客气。”狄长南抓住娘亲的手放到脸边磨蹭了一下,这才放开。

狄禹祥不在的这段时日,为了夜间教他说话认字,萧玉珠都是让他睡在身边的,现下长南对她不是一般的眷恋,有时候出去玩得久了,也要回头找找他娘,看得一眼再出门去。

张夫人就不止一次说过,长南是眷家的鹰,离巢了还会惦记着回家,以后是离不开家的,萧玉珠每次听了心中的欢喜都无法言喻,她生的,她自然都是愿意个个都呆在她身边,都别离开她才好。

狄禹祥见状在一旁挑了下眉,把着急着舔奶酷的长生长息放到地毯上,他坐到了妻子身边,把长福也放了下去。

一时之间,地毯上人满为患。

马车走在还平畅的官道上,萧玉珠紧张地看着他们,见他们没有东倒西歪,长南这个哥哥还把小长福搂在怀里,小大人一般喂他舔奶酪,她这才放心下来。

“随他们玩。”狄禹祥揽住了她的腰,让她靠在他的肩上,她发间深吸了口气,淡道。

萧玉珠轻颔了下首,微偏了点头看向他,“那关西有什么呢?我只听桂花说过,说那里的黑炭好烧得很。”

“光这一项,就已是了不得了……”狄禹祥抱着她有点心猿意马,深吸了几口气,挺直了腰,鼻子远离了她的体香,这才镇定了些许,“再加众多铁矿,关西就是重地了。”

“那为何那般穷?打仗打的?”

狄禹祥点了头,忍住了下半身,但还是没忍住把她的纤纤玉指缠在了手中,足足缠了好一会才道,“此番前去,我要下县察视,家里还是得你忙着。”

“又要离家许多日吗?”萧玉珠失望极了。

对着她明显失望的脸,狄禹祥眼眸转至墨黑,抬袖挡脸,在她嘴边亲吻了好一会,这才哑着嗓子在她嘴边喃喃道,“几边察视,中间会在家停留,等忙过这阵就好,会回来陪着你和孩儿。”

“娘。”见袖子挡住他们久久不动,父母说话的声音很轻,狄长南突然声大如牛哞地大叫了一声萧玉珠。

萧玉珠忙低头擦了擦嘴唇,拉下狄禹祥抬起的手,关心地朝长南看去。

“你们在干什么?”狄长南鼓起了眼,那双越来越神似父亲的眼鼓得大大的。

“跟你娘说悄悄话。”狄禹祥轻描淡写,弯下腰,把他和长福都抱到了怀中,分别一左一右坐于他左右膝盖,他低下头,脸色认真,问狄长南,“爹还没问你,你在家可有带二郎他们听娘的话?”

“我听的,”狄长南立马为难起来了,“可二郎他们不听话,一到晚上要觉觉的时候老哭老闹娘亲,可他们还小,听不懂大人的话,不怪他们。”

说着,还伸过头去,安慰地亲了亲最爱哭的小弟弟长福的脸,“长福乖乖。”

狄长福拍着手咧嘴笑,手舞足蹈了两下,把手伸向了狄长南,要最宠爱他的大哥抱……

狄长南眉开眼笑,伸过手就要去抱他,已然完全忘了刚才他质问他娘亲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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