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萧玉珠年龄比萧玉宜大,能得她叫句姐姐,受得起她的福礼,但现在她还能得句姐姐,但这礼却是万万受不起了,换她要给萧玉宜行礼,且受不住还礼了。

所以,萧玉珠虽有些关心她的身子,但没再像过去那样亲热问话,而是先朝她福了礼,“见过王妃娘娘。”

她身边的张夫人和陶夫人也相继朝她道了万福。

“姐姐,切莫多礼。”萧玉宜也是身子虚,没来得及把人扶住,见萧玉珠微笑朝她看来,她忙去抓她的手,道,“您跟我见什么外?”

“张夫人,陶夫人……”说罢,朝两位夫人也露了个笑。

她是一路急行中才明白,她嫁去的大冕,可能跟她所想的有很大的偏差――大冕要打仗了。

但随行的两个将军,都不是萧家的人,甚至在军中与萧家的关系不近偏远。

萧玉宜头一阵甚是茫然,有些事她很是想不明白,但珍王爷待她很是体贴珍爱,时日一久,她突然也就想明白了,暂且不多想那么多的事,多那么多的顾虑了,因这些于他们的夫妻感情有碍。

她是嫁出去的女儿,萧家的很多事不该让她想了,她现下能做的,是好好抓住眼前人对她的宠爱。

没有现在,又如何来的以后?以后就算要帮娘家人,她又哪来的能力去帮?

想明白了,萧玉宜那颗微有些不安的心也就安定下来了,一路急行下来她适应得也很快,相反她带的丫环中有几个比她娇气的撑不住伴随,还在后面慢慢赶来。

见到萧玉珠,这在萧玉宜的意料之外,但也在意料之中,想来如果大冕有战事,王爷是来京中是来找能人的话,狄家姐夫被要走,也不是奇怪之事。

狄姐夫这人,萧玉宜拢共也没见过几次,只知是个相貌堂堂,身形颀长的郎君,他具体为人怎么样,她听说得多,真亲眼见过的少,但看他岁数偏小,她想王爷把此人找来,可能是看在堂兄之能上。

堂兄有多看重玉珠姐姐,这事萧家人都是有目共睹的,王爷此举,倒也算是掐中要害了,到时堂兄只要想着他妹夫妹妹是王爷之人,在京中,王爷就有人帮着说话了。

萧玉珠自是不知萧玉宜心中的想法,见萧玉宜与过往并无二异,心中略有点宽慰,知道之前的事没有妨碍到这个得体有礼的妹妹的心性。

萧玉宜说着,又跟张夫人和陶夫人亲切地说起了话来,过问她们家中的孩儿,询问她们一路行来的好坏……

萧玉珠看着她的有条不紊,宽和沉稳,心想她这个妹妹真是个担得起王妃这个地位的人,珍王爷的眼光甚毒,一眼就挑中了她。

这夜狄禹祥回来得甚晚,萧玉珠正守着长南在睡,狄禹祥弯下腰在她嘴边轻吻的时候她才醒了过来,见到他,她不禁一笑,问道,“几时了?”

“刚过子时,已丑时了。”

“这么晚。”萧玉珠轻叹了口气,轻拍了拍长南的腰,又给大儿掖了掖他的小被子,看着她夫君要把他抱了起来。

“若不然,让长南跟着我们睡一晚罢?”见睡梦中的长南挪了挪身子,似是不愿意离开,萧玉珠有些犹豫地问。

“这……”狄禹祥迟疑了一下,然后笑着道,“也好。”

说罢,他阻了萧玉珠下床,自行去洗漱了一番,把长南挪到了床里,让她靠着他睡。

驿站的床不大,睡三个人太撞,萧玉珠不得不赖在了人的怀里。

“睡罢。”狄禹祥轻敲了下床柱,吹熄了放要床头的油灯,不多时,就有人过来走到门边廊下,吹熄了那挂盏。

有些微微灯火的夜便暗了下来,只余几许浅淡的月光透过窗子,映在了放下的床帐上。

“要打了?”这时,萧玉珠突然问了一句。

狄禹祥轻拍了下她的腰一下,算是应了话。

“这么急?”

“不算急,算上先前在世的易王爷等着的时间,王爷等这一天足足有四十年有余了……”狄禹祥轻声在她耳边说,“现在关东关西正在准备两边谈判中,不能让他们有议和的机会,一议和,他们一联手,到时我们打起来就费力了,而且错过了这次,王爷也等不到比这更好的一个时机了……”

“那,你也要去关东那边吗?”

“嗯,我要随军。”

萧玉珠叹了口气。

“我在后防。”狄禹祥忍不住在她耳边说道,“没什么危险。”

“那我们呢?”

“大冕城府,王爷替我们找好住处了,离王府不远的府邸,我跟张大人和陶大人先前商量好了,三家挨邻住,你看如何?”

萧玉珠径直点头。

“刚才跟王爷讨了句准话。”说到这,狄禹祥疲惫地打了个哈欠,“等到了大冕城府,我就要与陶大人一道去边境了,到时家里的事,孩子的事,就得你一个人忙了。”

“枫祥媳妇也能帮我不少。”萧玉珠说的是狄家村族长最小的孙子和他的媳妇,他们这次跟了他们来大冕,他们有个五岁的小郎,一路跟长南玩得甚好,待长南如亲兄般一样照顾,那枫祥媳妇也是个细心人,照顾起二郎他们来,比萧玉珠这个当亲娘的没差到哪里去,方方面面都想得周到,萧玉珠很是感激她对她孩儿们的细心。

“再说了,家里人都能干,不用我费太多心。”萧玉珠没为着以后的新家发愁什么,只是想着这仗打起来,他会如何。

现眼下看来,可能不在家的日子就要很长。

“城府里已有族人开了铺子,要是来见你,你就好好招呼下他们,跟他们说等我回来了,就去见他们……”狄禹祥说着说着就睡了过去,留下萧玉珠就着那点浅淡的月光,看着他这些日子因废寝忘食看书,跟人连夜商议留下的青眼眶。

久了,她眼睛倦了,这才眨了眨眼,依偎在他怀里轻叹了口气。

她知道,他们家得的礼遇,都需他的才干和努力去获得,这天上从来没有平白无故掉馅饼的事落在人的头上。

**

实则未等进入大冕城府,前方一道急令过来,易修珍就领着张通和狄禹祥先行一步了,在离大冕的最后一段路的时候,留下了几个面面相觑的女眷,看着扬起的灰又落下,最后,张夫人先于众人说了第一句话,她喃喃道,“我就知道跟着来,等着我的就是这么一天,说撇就撇,就跟我不值什么钱一般。”

陶夫人早经过了那么一遭,见张夫人跟狄夫人步了她后尘,她不知是该哭还是该庆幸了有同伴,但看到两人无法掩饰黯然的脸,觉得往日在她们脸上的那些温润从容的光彩都暗淡了下来,她还是不由心酸了起来,忍不住安慰她们道,“男人都这样,随他们去罢,我们在家活得好好的,高高兴兴的,他们回家来看着我们也高兴。”

“唉,”张夫人叹了口气,之后一笑,道,“走了也好,没人跟我这个老婆子拌嘴,清静。”

萧玉珠知道,张夫人与张大人恩爱一世,家中是连个小妾都未曾有过的,所以张夫人的话也只能是听听,看张夫人吃个好吃的都会说道一句“想来我家老头子也爱吃这个”的话,夫妻感情准差不到哪里去。

陶夫人这边,陶大人以前是有几个小妾的,但因着一次小妾把陶夫人气得流了一个孩子,他就把貌美的小妾们发卖了出去,而那之后,陶夫人是对陶大人真是死心塌地了,哪怕夫妻这么多年,真真是陶大人多看她一眼,她都能像个小姑娘般欢喜大半天,还要拿出来与她们说道好几次。

这段时日与这两位夫人接触以来,按她之见,这两家都算得上是很是和睦恩爱的夫妇了,情深意重起来,不比她与大郎差到哪里去,可能还因为风雨同舟了很多年,共同有着许多的过往,相处起来的那种相知相惜的感觉,比她与大郎要厚重得多。

“好了,你也别看了,知道你舍不得,你家夫郎还不定怎么担心呢。”见萧玉珠抬着头直直看着前方不动脑袋,陶夫人忍不住安慰了她几句。

“是,知道了。”萧玉珠不好意思一笑。

那厢马车里,萧玉宜朝她们看来,见她们从静默后到说说笑笑,一直也没有往她这边来跟她说说话的意思,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以前不懂高处不胜寒是什么意思,现下可是懂得那么一点了。

因着她的身份,玉珠姐姐现在与她隔着厚厚的一层打不开的隔膜,她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

陶夫人带了两个儿子过来,又因他们家是武将,家兵甚多,所以陶夫人的仆人和家兵加起来,比张家和陶家加起来的还多。

萧玉珠还以为自己带的仆从过多,不算她夫君身边的狄丁和几个护卫,现一留在她身边的就有四个婆子,一个贴身丫环,还有齐厨子夫妇一家,兄长给的护院四个,另外还有狄枫祥夫妇帮衬着,但与之陶夫人众多的丫环婆子和二十五位家兵一比,她远远地给比下去了。

张夫人身边的人比陶夫人也是少了许多,她身边两个婆子两个丫环,家兵也有,但不过六个,总之与陶夫人一大家子一比,张,狄两家在仆人这里都落了下风。

但论起手头宽欲程度,萧玉珠觉得她手头要比这两家的情况要好上一些,家里的银两都在她身上,临走前,兄长给了不少,连她爹都把为她存着的银子都给了她,所以她现在暂也算得上富甲大冕官邸这一方府邸了。

入住府邸后,三家都不约而同地不在大冕买仆从,不过落下而居后,买了不少家常用物这些不打眼,但实在花银两的东西后,陶家的用银就有点紧巴了起来,他们家有太多张口要吃饭,一买粮,都是成石成石地买,还吃不了多少天。

不知怎地,珍王爷那边知道了这边的事情,不等珍王爷回来,珍王妃萧玉宜就给三家都捎来了粮米油柴,且每家都送了五百两银来。

她此举一出,陶夫人回头跟萧玉珠就笑着道,“我就知道我们将军不会跟错人,你说的也没错,你娘家那个王妃妹妹就是个大度的,心宽手也宽,我看与珍王爷是再配不过了,许是过不了多久,珍王府就有小王爷可以抱了。”

“承你吉言,”萧玉珠心下也着实高兴,嘴边的笑也是没藏住,与陶夫人轻柔道,“我这妹妹是个好的,你也是看得出的,她想与我亲近,我这当姐姐的却只能碍于身份,与她生疏了。”

“唉,”陶夫人理解地点点头,“道不同,再好的姐妹也会隔着点,礼法不可废,想来她也是明白你这片为她着想的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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