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红愕然不已, 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你、你再说一遍?”

程砚一字一顿地重申:“我要结婚了。”

他背光而站,深灰色的西装更显深沉,身材高大挺拔, 居高临下地望秦月红, 在无形间给了她一种压迫感。

他也没什么表情, 面色白皙冷峻, 五官却越发的显得棱角分明,犹如刀削斧砍,锋利且不近人情, 一抹朱红薄唇,更为他增添了几分令人畏惧的妖冶之色。

秦月红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他长大了, 不是小孩子了,越发的不好掌控了。

但不好掌控, 并不代表不能掌控。

她一直觉得自己手中牵着一条链子, 而链子的另一端则系在程砚的脖子上, 只要她不松手,无论他怎么闹腾都没用。

他必须服从她的安排。

深深地吸了口气, 秦月红冷声轻笑了一下:“你要跟谁结婚?”

程砚完全不在乎吴太太的态度与感受, 如同打发爱管闲事的居委会大妈似的无奈语气回了个:“和你无关。”

当着外人的面, 秦月红很没面子, 越发恼火了起来, 神色冰冷地看着自己儿子:“我是你妈, 养你养到这么大, 难道我没有资格知道自己的儿子要跟谁结婚了么?”

程砚无动于衷,神色漠然。

气氛忽然剑拔弩张了起来,杨夫人和宋夫人不由自主地对视了一眼。

虽然她们俩很想继续往下看这出好戏,但高贵的身份不允许她们这么做——探究别人的家事是没教养的人才会做的事——于是两人立即起身告辞。

友人走后, 秦月红再也没了顾忌,直接起身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抬手就要去扇程砚的脸——这个动作她已经做得习以为常了,从程砚小时候开始,只要她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或者他惹她不高兴了,她就会抬手扇他,拿孩子出气,顺便警告他老实点或者让他滚远点。

不过近些年来,她没再打过他,一是因为他长大了,二是因为他比小时候听话了。

听话的狗不用打,但不听话的狗必须打。

然而这回她却没有得逞,程砚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力气很大,手如铁掌,牢牢地禁锢住了秦月红的胳膊,令她无法撼动分毫。

秦月红气急败坏地挣了一下没挣开,正准备开口骂他的时候,程砚甩开了她,像是甩垃圾似的毫不留情。

秦月红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程砚眼眸微垂,神色冷漠至极,声线低沉冷峻:“我只是来告诉你,我要结婚了,不是来征求你的意见。”

秦月红气极反笑,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也没去管粘在裙子上的土和草屑,神色得意又阴狠地看着自己儿子:“没有我的同意,你这辈子都别想和那个女人结婚。”

程砚眉头轻挑,漫不经心:“是么?”

秦月红轻笑道:“我看你是忘了吧,结婚需要户口本。”

程砚连眉头都没蹙一下,十分配合地回了句:“哦,这样啊,多谢提醒了。”

秦月红一怔,没想到他竟然会是这种反应,但她并没有仔细思索这件事,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以一种传圣旨的口味对自己儿子说道:“你吴叔叔准备给你介绍一个女朋友,你要珍惜这次机会,别辜负了吴叔叔的期望。”

程砚眉头紧促,看向自己母亲的眼神中显露着不加掩饰的厌恶。

虽然早就预料到了她找自己来绝对没好事,但当她图穷匕见的那一刻,他还是觉得恶心。

深深地吸了口一气,他才勉强使自己保持冷静:“我说了,我要结婚了。”

秦月红却置若罔闻,自顾自的说道:“那姑娘特别漂亮,还是你的高中同学呢,吴叔叔知道你一直佷喜欢她,所以特意成全你们,我还见过她呢,那天吴叔叔特意把她带回家让我看了,我很满意,对了,她还是个女明星呢,叫夏梦淞。”

她撒了谎,夏梦淞不是吴行知特意带回家的,而是她无意间撞到了夏梦淞在家。

那天她和好友约好了去美容院护肤,然而好友忽然有事,于是她提前回了家。

一进家门她就发现了异样——玄关处随意地扔着一双高跟鞋,空气中弥漫着淡雅香水的味道,客厅的沙发上扔着女士外套和爱马仕皮包,餐桌上还摆着两个红酒杯,其中一个杯子上面还印着口红印。

当时她就预料到了什么,女人的直觉永远是最准的,但是她不愿意承认,不然“吴太太”的位置她就坐不稳了,所以她哪都没有去,而是老老实实地坐在客厅里,等待着自己丈夫和另外一个女人出现。

一直等到夕阳落山,他们两个终于从楼上下来了。

哪曾想吴行知看到她后并不慌张,反而皱着眉头问了句:“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当时夏梦淞就站在吴行知身边,神色中也不见慌张,反而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她缓缓起身,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抬头看着自己的丈夫,面无表情地问:“她是谁?”

吴行知刚要开口,夏梦淞却抢先一步说道:“吴太太,您别误会,我和吴总没关系,吴总今天带我过来是想让我认识您的儿子,程砚。”

吴行知再次蹙起了眉头,冷冷地看了身边的女人一眼,虽然他已经明白自己被这个女人算计了,但他也没打算和自己老婆撕破脸,于是顺着她的话说道:“是啊,阿砚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个女人成家了,我听说他很欣赏夏小姐,于是就把夏小姐请回家了,先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虽然秦月红不信他们俩的鬼话,但她更不想接受真相,于是自欺欺人地接受了他们两个的解释,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亲儿子拉出来挡枪——只要程砚娶了这个女人,他们俩个的假话也变成了真话,第三者消失了,她还是能安安稳稳得当自己的吴太太。

听到“夏梦淞”这三个字的那一刻,程砚的脸色猛然一僵,紧接着胃部开始抽搐,恶心至极,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

但更令他恶心的还是吴行知和秦月红。

他知道吴行知是个道貌岸然的混蛋,也清楚秦月红是个什么东西,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竟然要逼着他娶夏梦淞?

他攥紧了双拳,竭力抑制着想吐的冲动,面色铁青地盯着秦月红,咬牙切齿地质问:“我是一条狗么?”

秦红月神色冰冷地看着自己儿子,仿佛她的脸是用水泥塑的,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儿子,不容置疑地命令:“你必须娶她。”

程砚的额角已经突起了青筋,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才没一巴掌抽到秦月红的脸上,但如果秦月红再多说一个字的话,他就不太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克制住了。

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面色阴沉地盯着秦月红,声色冰冷而决绝:“你听好了,我不可能娶夏梦淞,因为我有爱人,有家庭。”

秦月红不屑一笑:“呵,爱人?家庭?我也告诉你,没有我的允许,你这辈子都别想娶那个女人。”

程砚怔了一下,眉宇忽然舒展了开来,勾唇轻笑了一下:“你确定?”

秦月红气定神闲地说道:“没有户口本,你就结不了婚。”

程砚哂笑:“是谁告诉你我没有户口本的?”

秦月红僵住了,神色中划过了诧异与惊愕,难以置信地瞪着程砚:“不可能!”

程砚又笑了,他如愿欣赏到了吴太太精彩纷呈的表情,眼神中终于划过了痛快之色:“谢谢吴太太那么放心地把户口本给我。”

秦月红再次一僵,忽然想到了什么——

三年前,他说要买房子,需要用到户口本。

那段时期他表现的非常好,十分听话,对她唯命是从,老老实实地为源升小电卖命,就连吴行知都很满意他的表现,所以她放松了警惕,毫无防备地将户口本给了他。

他也只用了一个下午而已,然后就把户口本还了回来。

不对,他没亲自把户口本还到她的手上,那天晚上她不在家,他只给她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已经把户口本放到了书房的柜子里。在挂了电话后,她又特意给管家打了个电话,让他去书房查看一下,直到管家跟她确定了,户口本确实已经回归了原位,她才彻底放心,之后也没再去看一眼。

她应该再去看一眼,看一眼就会发现端倪,不对,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让他把户口本拿走,不能给他任何可趁之机!

秦月红咬牙切齿地看向了自己儿子,终于想明白了一切——

原来他从那个时候就已经算计好要摆脱她了,伪装听话,伪装乖巧,伪装任劳任怨地留在源升,都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

她一直以为自己养了条狗,没想到竟然养了一头狼。

狗可以任他摆布,但狼不行,狼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长大了,她再也无法掌控他了,还很有可能会被反咬一口。

她愤怒,却又无计可施,因为程砚已经挣脱了她的铁链。

秦月红缓缓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来,再次睁开眼睛,眼神中多出了几分冷静,语气也放缓和了不少:“我知道你还在埋怨我用墨墨威胁你进源升的事情,但我也是为了你好,而且我也没想到程庆利会把墨墨买进马戏团,她也是我的女儿呀,我再心狠还能狠到这种地步么?再说那个时候你才刚毕业,这世界上有多少人能像你一样一毕业就是公司总经理呢?还是上市集团旗下的公司,能进源升是你的福气呀儿子,我是你妈,我还能害你么?”

程砚耐心且安静地听她说完了这一大段不着边际的话,无奈地反问道:“你相信自己说的话么?”

秦月红怔了怔:“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对你不够好么?如果没有我,你现在还不知道在云山的哪个小破公司待着呢,能有过上现在这种锦衣玉食的日子么?是我把你带来了东辅,让你成为了吴家二公子,是我让你出人头地了!都是我的功劳!我生了你我养了你!呵,你现在到好,有本事了,厉害了,转头就不认我这个妈了,早知道我就不该把你生下来!”

程砚轻叹口气,面无表情地看着秦月红,毫不留情地说道:“你把我带来东辅,不是因为你想带我过来,是你需要一个帮手来稳固你的地位,你只是把我当成一条狗。”

言毕,他没再多言,转身就走。

秦月红咬牙切齿地盯着他的后背,气急败坏,却又无计可施,她不甘心就这么放走了程砚,然而一个人的忽然出现却又令她重新振作了精神。

程砚没走出几步便停下了脚步,因为吴行知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身边还跟着管家。

吴行知身材高大,五官端正,气质卓然,乍一看完全是位德高望重的企业家。

刚才程砚和秦月红在花园起了冲突,管家立即跑去找吴行知汇报了,吴行知得知此事后匆匆地赶了过来。

“阿砚,有什么话不能好好地跟你妈妈说?”吴行知的语气温和,又带着点严厉,像极了一位慈父。

程砚只觉得恶心,但还不等他开口,秦月红就冲了过来,满脸堆笑地对吴行知说道:“我刚才把你想撮合他和夏梦淞的事情告诉了他,他很高兴。”

胃部再次开始抽搐,程砚再次有了种强烈想吐的感觉,他甚至开始怀疑孩子是不是在他肚子里。

他咬了咬牙,极力抑制着想吐的冲动,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可能娶夏梦淞,我有爱人。”

吴行知愣了一下,诧异道:“你不是很喜欢夏小姐么?我曾听说,你喜欢了她许多年。”

程砚懒得废话,言简意赅:“过去的事了。”

吴行知轻叹口气,好心劝道:“乍见之欢不如久处不厌,你既然能够喜欢夏小姐那么多年,说明她肯定是最合适的你,后来再喜欢的那个,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

虽然他早已看清了自己是被夏梦淞算计了——她故意来家中找他,就是为了让秦月红发现她的存在,这样她就能顺理成章地把自己推销出去——但这个女人他已经玩够了,无所谓她想继续跟谁,而且也没必要为了她和自己的妻子闹僵,不然影响自己公众形象。

既然她喜欢程砚,成全她就好了,也不往情缘一场,而且如果真的能让程砚娶她,就相当于在程砚身边安插了一枚棋子,那么日后就更容易掌控程砚。

程砚是个危险的角色,像是一头狼,只有养在身边,才能对自己有利,不然以后必成头号大敌。

当年的517就是最好的证明。

为了能够让程砚屈服,吴行知继续说道:“你如果能娶夏小姐,我和你母亲都会十分开心,董事会最近刚好有个空缺名额,我可以推荐你进入。”

程砚不屑一笑,心想:这是开始利诱了么?

但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东西:“我对董事会没兴趣。”

吴行知收敛了笑意:“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和你母亲给你的,你能在高档社区买房子,能开豪车,都是……”

“都是我应得的。”程砚打断了他的话,俊朗的五官中透露着问心无愧的坚毅,掷地有声地启唇,“我为你卖命五年,为源升创造了近三十个亿的市值,我所得到的还不够我所创造的百分之一。”

吴行知顿时哑口无言。

秦月红怒不可遏地瞪着程砚:“你怎么跟你吴叔叔说话呢?如果不是吴叔叔给你提供这么好的机会,你能发展的这么好么?你怎么能这么……”

“月红,算啦。”吴行知摆了摆手,假惺惺地打断了秦月红的话,继而再次将目光转向了程砚,神色略冷,缓缓启唇,“靖安已经跟我提了很多次,他觉得你并不能够成功的胜任源升小电总经理的位置,我当然明白靖安什么意思,他虽然不成器,但却是我的亲儿子,他已经想要这个位置很久了。”

利诱不成,他开始威逼。

他不信他敢放弃一切。

然而程砚却并没有被威胁到,反而笑了,笑得十分爽快。

他轻点了下头,毫不迟疑地说道:“行,我辞职。”

作者有话要说:  挣脱枷锁,重新起航,和社会姐一起飞吧!

(看之前的评论区,有些姐妹可能觉得放弃五年的事业很亏,应该取继父而代之才对,但站在男主的角度来想,他毕业后入职源升本就不是自愿的,之后又被困在了源升五年,内心深处对源升只会有厌恶和排斥,不可能再继续留在这里,因为这里是他梦想断送的地方,他想要的是自由和重新起航。)

*

林念初:“我励志要当优秀的女演员,你要干嘛?”

程砚:“当优秀的霸总,包养你。”

林念初:“……”

*

最后提醒一句,本文就是篇甜甜甜的言情,治愈向,童话向,是一段男女主互相治愈和扶持的爱情故事,全文无虐点,佷轻松愉快(文案也能看出来),追求大女主文或者女主一心一意搞事业的仙女谨慎选择要不要继续往下看,因为本文以爱情线为主,事业线是辅助线。

还有,各位的评论我都会一条条的看(我就是那种巨爱看读者留言的人,因为有些人真的巨巨巨搞笑),昨天有仙女觉得女主的网名不合适,不像是个独立女性,我只能说,不要过度解读,就是个网名而已,我之前还有一段时间把自己的网名改成了:天天想一夜暴富,那能说明我是个好逸恶劳不求上进的女人么?我当然不是,我是个天天做白日梦却依然勤劳的小蜜蜂【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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