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她头一次打电话来。有时是恳求我把丈夫还给她,也有时温柔得诡异并找我聊天。当然也有破口大骂的时候。也曾露骨地谈论她和丈夫的性生活并且得意大笑。我当时觉得无可奈何。我觉得就算她这么对我也是因为我自作自受。可是,唯有空壳子这个字眼,让我说什么也无法无可奈何地承认。

然而,现在想想那是真的。我已经生不出任何东西。

这个女人,一定看穿我是个空壳子,所以才会主动喊住我。这间毫无生活气息的房子,不是最适合我吗?

我俯视还在哭的薰。红着脸,弓起背,哇哇哭个不停的婴儿。这孩子为何总是如此?才刚觉得她很爱笑就突然毫无理由地哭出来。一旦哭了就久久不停。薰的声音,仿佛把手从喉咙伸进去撼动心脏般响亮。为何要哭?为何哭个不停?

哭得满脸通红、五官扭曲的薰,蓦地和那个人的面孔重叠。一笑起来形状就像鸽子的嘴,略小的耳朵。薰也像那个女人吗?若像的话是哪里像呢?我拼命寻找相似点。下垂的眼角,清晰的眉毛。不可能。在电车上,人家不是说她长得跟我一模一样吗?怎么可能会像你呢?又不是你的小孩。你只是个空壳子女人吧?不对,这是我的孩子。我才不是空壳子。薰的哭声,那女人的声音,以及自己的叫声,在脑中交错,嗡嗡回响。

"吵死了!"

劈头传来怒吼,我一下回神。女人站在走廊,瞪着我的脚边,怒吼道:

"吵得我听不见歌声!叫她别哭了!"

我赫然一惊看着薰。我刚才在想什么呢?我想对薰做什么?我明明只有薰了。

"你这样大吼只会让薰更害怕!"

我也吼回去。我把自责的念头,转向女人身上发泄。

"既然是她妈妈就叫她别哭!吵死了!"

"我现在就会安抚她!你走开!薰会被你吓到!"

"啊-啊-天哪,大便臭死人,哭声吵死人。"

"那真是对不起哦!"

我怒吼,然后,突然像泄了气一般觉得好笑。从肚子底层,犹如小气泡般涌起笑意。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我甚至想起刚来到此地时,女人夸张地嚷着薰的尿片好臭好臭的动作,而为之发噱。我边笑边凑近看薰,旋即吃了一惊。薰下面的牙床,有条白线。我用手指碰触,硬硬的。

"喂,这个白白的,该不会是牙齿吧?"我不假思索地靠近女人说,女人倏地拉开距离说:

"既然是人,当然会长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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