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手!”

敌我双方愕然望去,王玄恕现身墙头,斜掠而下,护在寇仲前,张开两手正气凛然道:“大家是自己人,皇兄不可以动手。”

王玄应狠狠盯着乃弟,沉声道:“你来干什么?竟敢来管我的事,手指拗出不拗入,想作反吗?”

王玄恕毫不退让道:“我是奉父皇之命,到这里接少帅入宫的。”

王玄应眼珠在眼眶内左右乱转,好半晌才挥手道:“我们走!”说罢悻悻然率众去了。

荣姣姣无奈随队离开,临走前瞥向寇仲的眼神充满怨毒,寇仲则以微笑相送。

王玄恕等乃兄走后,整个人像泄了气的一阵抖颤,急喘道:“好险!”

寇仲感激的搂上他肩头,道:“你来得真及时,否则我将被迫大开杀戒。”

王去恕惊魂甫定的道:“我晓得荣姣姣往找皇兄,心知不妙,所以立即飞马赶来,差些儿就赶不及。”

寇仲一呆道:“不是你父皇派你来接我入宫吗?”

王玄恕苦笑道:“不这样说,皇兄怎肯罢手离开,皇兄除父皇外,是不买任何人的账。”

寇仲听得眉头大皱,王玄恕这么一心向着自己,自己却要去刺杀他的老爹。唉!这究竟算什么一回事?道:“你为我开罪皇兄,将来的日子恐怕很难过。”

王玄恕坚决摇头道:“我不怕!现在宫内只有我一个人明白少帅是真的想助我们击退李家的东征军。”

寇仲叹道:“你没想过击退李军后我们可能成为敌人吗?你爹正因这般想,故不肯信任我。”

王玄恕无奈道:“少帅是那种不肯臣服于任何人的英雄好汉,我们谁都明白。将来的事将来再说,若我不是父皇的儿子,定会投效少帅。当年大破李密的经历,玄恕从没有一刻忘记。”

寇仲首次后悔答应杨公卿和张镇周刺杀王世充。假设仍如原先计划先助王世充击退李世民,然后再和王世充展开争霸之战,他的心会舒服得多。如果刺杀王世充,他怎样面对眼前这位尊敬他的王玄恕,想到这里,他真的不敢想下去。

王玄恕道:“早朝的时候快到哩!我们须立即赶入宫。”

寇仲痛苦矛盾得差点想立即离开,但又晓得自己不会如此做,暗叹一口气,随王玄恕去了。

徐子陵报上雍秦之名,稍候片刻得纪倩接见。这长安最当红的名妓有所别致的院舍,位于清明渠东岸的太平坊,院内林木扶疏、清幽典雅,显出她超乎一般妓女的身份和气派。

纪倩在内厅接见他,一副心灰意冷的表情,且是一夜没睡的疲惫神态,教人看得心痛,侍女侍茶后被她赶出厅外,两人围桌对坐,纪倩没精打采的道:“你来干什么?我这一世都学不懂你那种手法,我现在对你再没有丝毫兴趣。”

徐子陵讶道:“既是如此,小姐为何肯赐见?”

纪倩神色凝重起来,沉声道:“因为我想弄清楚一件事,阴小纪这名字你是从何处得回来的?为何竟偏找我来查问?不会只因大家姓名中都有个‘纪’字那么简单吧!纪倩只是我青楼的艺名,对吗?”

徐子陵坦然道:“我确没有说谎,阴小纪是我一位叫阴显鹤的朋友失散多年的妹子,小姐对阴显鹤这名字是否有印像?”

纪倩不耐烦的道:“我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古怪的名字。快答我,长安有千千万万的人,为何偏向我问阴小纪这个人。”

徐子陵把心一横,道:“因为小姐的职业和似是要学好赌技去对付某一个人。在下再不隐瞒,阴小纪的失踪,是与一个江湖帮会大有关系。杨广在生时,这帮会是他的走狗,专事诱拐妇女、经营赌场与青楼的勾当,小姐明白我的意思吗?”

纪倩的呼吸急促起来,怔怔瞧他片刻,却说不出话来,显示徐子陵说的话,在她芳心中惹起极大的震荡回响。

徐子陵坦诚的道:“小姐有什么心事,尽管说出来,只要我力所能及,定为小姐办到。”

纪倩摇头道:“我从不相信赌徒的话,你不是赌徒吗?还是我见过最高明的赌徒呢。”

徐子陵苦笑道:“你或者不会相信,我对赌博没有半点兴趣,学赌只因要对付这个帮会的人,怎样方能令小姐信任我?”

他隐隐感到纪倩有关于阴小纪的消息,甚至认识她,所以希望能说服纪倩。

纪倩冷笑道:“我怎知你是否那帮会派来试探我的人,你这人鬼鬼祟祟的,打开始我就不信任你,讨厌你。”

徐子陵大感头痛,皱眉道:“谁是小姐信任的人?”

纪倩不悦道:“为何我要告诉你?这件事巧合得使人心寒!给我滚,以后我都不想见到你。”

徐子陵反大感兴趣,微笑道:“小姐请勿随便下逐客令,有事可仔细商量。小姐究竟信任谁?例如李建成、李世民又或‘多情公子’侯希白?”

纪倩娇躯微颤,好像首次认识他般对他重新打量,秀眉轻蹙道:“你认识他们吗?”

徐子陵道:“我只是随便举几个例子,小姐若肯说出信任的人,而在下凑巧又认识他们,可由他们证实我是个可让你信任的人。”

纪倩冷哼道:“你不是随口乱说的,至少侯希白就不是随口乱说,好吧!你给我去找候希白来证实你的清白吧!其他话我不想听下去。”

寇仲与王玄恕并骑驰上天津桥,心底一片茫然。

今趟到洛阳是来错了?

他本以为至不济王世充也可像上次对付李密般因强敌当前采纳他的意见。岂知实情非是如此,他还卷入洛阳本身的政治斗争中,弄至现在陷于进退两难之身。

魔门要去之而后快的态度又是另一个烦恼,使他不能专于对付李世民压境而来的大军,可是他已泥足深陷,身不由己。

尚未现身的塞外大明尊教更是另一个隐忧,可令他在猝不及防下陷于杀身之险。

假若现在立即回头,驰离洛阳又如何?

这想法对他生出极大的诱惑力,但又知这就等若放弃与李世民的斗争,对自己的声誉更有严重的打击。

宫门在望。

守卫明显加强,刁斗森严,充满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

王玄恕靠过来压低声音道:“待会如果父皇怪责少帅夜闯荣府的事,少帅请容让一二,我知父皇内心仍是倚重少帅的。”

寇仲叹道:“倚重?”

王玄恕正容道:“我不是砌词来讨少帅欢心,自少帅光临,我们大郑军的土气比前好哩。所以父皇不理皇兄的反对,定要少帅来参与今早的誓师仪式。”

寇仲一呆道:“不是军事会议吗?怎会忽然变成誓师仪式。”

王玄恕尴尬道:“会议昨晚于新安失守的消息传来后早开过哩!所以今早只是调兵遣将,安排职责。”

寇仲心想那岂非连杨公卿和张镇周均被拒于王氏宗亲的家族会议之外,这样的态度,异姓诸将不作反降唐才是怪事。

他还有什么话好说的!到随王玄恕进入皇城,始醒觉错过拂袖而去的最后机会。

他会行刺王世充吗?

徐子陵匆匆赶返多情窝,踏入厅门,兴奋的心情立即冷却,还直沉下去。

石之轩背着他在一边凭窗凝望院侧的小园圃,似毫不知他回来。

徐子陵头皮发麻的立在门旁,沉声道:“希白呢?”

石之轩淡淡道:“我的徒儿很好,有劳子陵关心。”

徐子陵听不到房内任何声息,心中涌起怒火,踏前数步,移到石之轩身后,冷然道:“你是否处决了他?”

石之轩缓缓转过身来,双目异芒闪闪,上下打量他道:“你倒很关心朋友,为何偏不关心自己。”

徐子陵暗中提聚功力,集中精神,使心灵重归平静,道:“前辈尚未回答我的问题,希白是否已死?”

石之轩仰天洒然一笑,负手朝他走来,直抵他左侧,像研究他侧面轮廓的线条般细审他道:“我着你到巴蜀去见青璇,子陵因何不领我的情?”

徐子陵默然不语。

石之轩不满的冷哼一声,往前举步,到两人背对背相隔达五步的距离,石之轩悠然立定,沉声道:“这叫喜酒不饮饮罚酒。我石之轩纵横天下,从来不会对要杀的人手软,不过念在青璇份上,再给你徐子陵最后一个机会,限你三天内离开长安,否则勿怪我心狠无情。”

徐子陵一字一字缓缓道:“希白在那里?”

石之轩声音转寒,亦是一字一字的缓缓道:“蠢材!”

徐子陵一声冷喝,旋身一拳击出,向这魔门有史以来最出类拔萃的高手主动出击,因为他再没有其他选择,纵死亦要死得轰轰烈烈,明知不可为而为。

只有这样方不会在九泉下愧对他的挚友“多情公子”侯希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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