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先生道:“本来我们为了世子爷的安全, 并不打算让他这么快就接近皇家的, 无奈世子爷却被选入了金吾卫,圣旨已下,也无法抗旨不遵……不过二小姐也不必担心,我们在金吾卫是有人的,可以照顾世子爷一二。”

元瑾却听出了他话中的含义。

徐先生其实是想说, 他们也是有筹谋的,绝非简单的接近闻玉。本来现阶段他们要做的事, 就是保障闻玉的安全, 不要轻举妄动。这也是最合理的,眼下皇帝执掌大权,靖王手握重兵, 而朱询也绝不是个省油的灯。他们若是冒头,自然是死无葬身之地。

其次, 徐先生说他们在金吾卫有人, 那也是在告诉元瑾, 他们的势力可能比她想的大一些。

政治本来就是很复杂, 说不清楚的事情。表面上花团锦簇, 一片祥和的朝堂,内里肯定藏着很多秘密。徐先生也自然不会一一跟她这个小姑娘道来。

虽然元瑾还想知道得更多, 但徐先生未必会再告诉她。

他们这种人应该是异常警觉的,她若是再多问,他当着闻玉的面,虽然表面上会回答她的问题。但却可能会说一些似是而非的信息, 来混淆她的视听。

毕竟在旁人眼中,她只是个小姑娘。这种机密大事,能告诉她一二已经是因闻玉的强逼了,更多的,绝不可能再说了。

他这样的态度,元瑾反倒放心一些。若真的什么都对她说了,才是不可靠的。

元瑾就道:“既然徐先生早有准备,我自然放心。想必徐先生也累了,今儿先回去歇息吧。”说罢叫了小厮进来,“送徐先生回房。”

徐先生却看向闻玉,神□□言又止。

见闻玉轻轻地对他点头,他才放心了一些,随着桐儿离开了。

元瑾自然也看到了他们俩之间的动作,问他:“他这是想让你对我有所保留?”

而且闻玉居然还点头了?

闻玉就笑,说:“姐姐放心,我对你肯定是知无不言的。”

既然最在意的点元瑾已经知道了,并且她好像并没有对他有所疏远。其他的薛闻玉根本就不在乎,元瑾是他最信任的人,他自然不会对她有丝毫隐瞒。

元瑾量他也不会瞒自己。

她让桐儿去寻了围棋过来,已经许久没有同他一起下过棋了。

元瑾摆了棋盘,将黑子递给闻玉:“以后,我每日吃了晚饭,便来教你下棋吧。”旁的事她不敢保证,但唯棋这事,她敢确定这天底下,没有几个人能比得过她。毕竟她师承的是当年闻名天下的围棋圣手,前翰林院掌院学士。

棋锻炼心智,陶冶情操。更重要的是,他现在周围肯定不简单,她更得注意时时看着他,免得他这里又出什么她不知道的幺蛾子。

薛闻玉何其聪明,怎猜不到姐姐这也是要加强对他的监管。自然,他是肯定不会提出反对意见的。

两人一边下着棋,元瑾发现闻玉的棋艺竟然又有所精进。分明这一月来,她同他下棋的次数也不多。

薛闻玉下着棋,先道:“姐姐问吧。”

她应该有很多想问的吧。

既然他已经说了,元瑾便不再客气。问他:“这些人的事,你究竟知道多少?还有,他们可有告诉你,他们具体有什么打算?”

闻玉说:“他们其实并未告诉我太多,徐先生只告诉我,现在还不是时机。他们也不会轻举妄动,也在等。”

“等什么?”元瑾又问。

闻玉想了想,告诉她:“政局的变数。”

元瑾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棋子光滑的表面。

她看了看窗外。

雨势仍绵绵不断。

如今政局还能有什么变数?自然就只是靖王了。

从闻玉世子封位一事上,能看出其实太子和靖王早已不和。而太子代表的是谁?还不就是那位紫禁城正主。靖王和皇帝之间恐怕是必有一争。

徐先生他们,等待的应该就是这样的时机。

两方相斗必有一伤,而那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候。只是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时候。

她嘱咐闻玉:“你凡事小心为上,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一定要告诉我。”

闻玉略挑些眼,看姐姐神色郑重其事,就笑了笑说:“我知道。”他又接了一句,“姐姐放心,他们比我更怕我死。”

他这时候的眼神,让元瑾想起了朱询。那是一种属于上位者的沉着和从容。

元瑾突然觉得,假以时日,这弟弟必然会成为人中龙凤。

元瑾回到住处锁绿轩时,薛青山却还等着她。他还等着元瑾和他说闻玉身世之事。

只是元瑾知道了之后,却觉得不宜告诉薛青山。这样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并且正如徐先生所说,其实普通人知道了并没有什么好处,反而徒增累赘。

她只能告诉薛青山:“……他们也并未告诉我确切的,只知道闻玉生父显贵,只是家族已经不复存在,闻玉是不能再回去了。但是他们会留在闻玉身边保护他。”

薛青山虽然是个懦弱之人,但他并不愚蠢,也不像崔氏那样好骗。

他知道女儿的话中有疑点,但是女儿咬死不承认,他也问不出什么来。最后只是叹息说:“……总之,若有什么问题,一定要来找爹爹知道吗?你们二人毕竟都还小,遇到事情不要逞强。”

元瑾一时还有些动容,薛青山平日沉默,但对孩子真是极好的。

她笑着点头,亲自送了他出去。

至于他会不会再去问闻玉那边,那就随他了。闻玉聪明,应付薛青山自然是不成问题的。

***

闻玉进入金吾卫的第二天,正是定国公去京卫赴任的日子。

今日定国公即将去京卫赴任,家中来了几个同僚好友为他践行,老夫人便也在花厅略摆了薄酒。请了同在鸣玉坊住的国子监祭酒宋家的夫人和小姐过来吃饭。眼下是叫他们去见客了。

因着忙闻玉的事,元瑾便还没来得及去找陈慎。想着等过了今日宴会之后,再去找他。

此时已至冬日,雪正是将落未落的时候,又干又冷。

屋内虽然烧了暖和的地龙,但元瑾怕冷,还抱了个手炉暖手。

闻玉挑帘进来时,脸色在外面冻得玉白。因为一进屋就是暖流,他还被冲得握拳低咳了几声。元瑾便试了试他的手,果然冻得像冰一样,就把自己的手炉给了他。

闻玉本来是不要的:“姐姐用罢,我何至用这个!”

元瑾却道:“你不懂,手暖脚暖,便是全身都暖和了。”一定放在他手上。

闻玉还想拒绝的,但那手炉上却熏着姐姐身上淡淡的香味。他一闻到这味道,便没有拒绝握住了,果然从掌心一直暖到身上。

元瑾还笑眯眯地道:“你们这些男子就是爱逞强,暖暖和和的比什么不好。”

薛闻玉就笑道:“姐姐这说的,还有谁跟你逞强过不成?”

元瑾听到他这么一说,才一时怔住。

当年朱询习武的时候,也是大冬天的从不烧地龙和暖炉,只穿个薄棉衣,她劝他的时候,他说自己身子硬朗挺得住。结果冻三天得了风寒,头疼脑热半月才好。从此老老实实地烧地龙并且保重身体,跟她很感悟地说:“人啊,还是暖暖和和的好。”

她那时候差点笑出眼泪。

她笑容微收,道:“……便是你罢了。”又说起旁的话题,“你在金吾卫中可艰难?”

闻玉道:“我暂未正式上任,而是跟着金吾卫的副指挥使学习,所以并不难,只是手底下的人的确并未把我当回事罢了,这也正常,慢慢来就是了。”

这本来是早就预料到的,他进入金吾卫,肯定不能服众。且看闻玉眼下微青,就知道其实不如他说的那般轻松,只是不愿意让她担忧罢了。

两人正说着话,却有丫头通传,说老夫人请他们一起去正堂。

元瑾穿了个绸面缠枝纹的厚斗篷,和闻玉一起出门了。

此事花厅外正是腊梅初绽。满树的花,一朵朵玉黄的腊梅缀满枝头,有些已然盛放,有些正是含苞待放。空气中隐然浮动着淡淡幽香,凛冽而清冷。

薛元珍正带着几个丫头在剪花枝。

她一向喜欢摘些花花草草的,以前在太原就是如此,非常的有闲情雅致。

她旁边还站着个陌生的,约莫十四五岁的小娘子。穿着件粉紫色的杭绸面夹袄,湖蓝色马面裙,人生得娇俏水灵,身段也极好,应当就是宋家的小姐了。指着枝头笑着跟元珍说:“元珍姐姐你快看那支,那支好看!我们要那只吧!”

元珍正要叫丫头去剪,却发现元瑾正站在一旁看着她。她就笑着对元瑾招了招手说:“妹妹可算过来了,过来一起剪花枝吧!”

宋家的小姐听到元珍的话,便回过头看。

只见一个长得极美的少女,穿着件红色斗篷立在那里。她背后是个形貌昳丽,容貌极为出众的少年,玉刻般精致典雅的五官,却有一种冷然的气质。比那少女高了大半个头,穿了件玄色斗篷,越发显得高挑。

这少年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她竟然一下就红了脸。

毕竟这少年风姿夺人,实在是迷人心神。

“这位是宋家小姐吧?”元瑾先笑问。

薛元珍才给两人介绍了那少女,果然正是宋家三小姐,紧接着她又向宋三小姐介绍了元瑾,“这是我二妹。”又介绍了闻玉,只不过因男女有别,便只说,“这是我们定国公府的世子爷。”

宋三小姐喊了元瑾一声姐姐,然后再看向薛闻玉,眼睛亮亮的,声音轻了许多,屈身道:“……世子爷安好。”

闻玉对外人一向冷淡,所以只是对宋三小姐略微颔首,跟元瑾说:“……我便先去正堂了。”

随后带着小厮走了。

那宋三小姐却有些失神地看着他的背影。

元瑾注意到了这位宋三小姐的异样,她又看了闻玉的背影一眼。

不知不觉的,闻玉竟已长大了。小时候只觉得长得好看,如今却是俊美迷人,她已经很多次看到小姑娘对着闻玉脸红了。

她们一行往花厅里去,宋三小姐回过神之后,却开始向薛元珍旁敲侧击地打听起来:“……我看姐姐今年不过十六,元瑾姐姐年纪也不大,不知世子爷今岁几何了?”

薛元珍也看出一些端倪,笑道:“他是我们的弟弟,今年虚岁十五呢。”

宋三小姐听了便有些出神,原来跟她正是同龄,男孩这时候长得快,薛闻玉个子抽得高,她还以为有十六七了。

元瑾觉得这次似乎有点不同寻常,这位宋三小姐好像真的对闻玉动心思了。不然一个姑娘家,何至于这样打探起来。

三人踏入堂内,却见里头老夫人,崔氏,和一个衣着富贵的陌生妇人正相谈甚欢。

老夫人一看到三位姑娘进来,笑着对她们招了招手。

“阿瑾可算是来了,快过来见过宋夫人。”

这位原来就是宋夫人。

元瑾便走过去,给宋夫人屈身行了礼。

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将她带了过去,对宋夫人说道:“我是老了,多亏还有这伶俐的孙女陪着,才不觉得日子难熬。有朝一日她要被人求了去,真不知道老身该怎么办才好了。”

宋夫人笑着将元瑾上下打量一番,:“二小姐果然是花容月貌。一家有女百家求,老夫人恐怕很快就要犯愁了。就是不知二小姐可会女红灶头,管家算账,还有,可曾读过什么书?”

崔氏也在旁坐着,听到宋夫人的话之后,不停地给元瑾使眼色,肯定是想让她说什么都会。

虽然实际上,元瑾的女红灶头很让人一言难尽。

元瑾却听着宋夫人的语气似乎有点不对,就笑道:“我女红灶头一般,管家算账不好说。书本略懂。”其实元瑾的算术非常厉害,并且她博览群书,学识也不错。但现在她只是个庶房小娘子,没怎么进过学堂,自然不能说太多。

宋夫人听了笑容就有些勉强,毕竟很少听到姑娘评价自己这么坦诚的。

崔氏在旁听了,很是痛心疾首。

女儿怎么就不按着她的指示来做呢!

她暗暗瞪了女儿一眼,同宋夫人笑道:“她是谦虚罢了,其实都还行的!”

元瑾听了嘴角微动,但仍然什么都没说。

老夫人爽朗地大笑起来,轻轻拍了元瑾一下,替她解围道:“你啊,倒知道祖母舍不得你的心。”转头先叫开席了。

等入了席,元瑾才低声问崔氏:“你们刚才究竟在说什么?”

崔氏才告诉她,原来是这宋夫人的嫡次子正当龄,她欲给她儿子寻个好婚配。老夫人也有心替元瑾找一门好亲事,故这次才请了宋夫人上门,想将元瑾许配给这国子监祭酒家的二公子。

国子监祭酒虽然只是四品,但其掌大学之法和科举考试,实权极大,且在读书人之中声望颇高,日后很可能擢升六部侍郎,且清流素来名声上佳,不参党争,他们家的嫡次子据说敏而好学,颇有才华,自然是一门好亲事。

就方才来看,这门亲事是肯定不会成的。像宋家这样的书香门第,比别的家族更在意姑娘正统的出身和女德。元瑾虽然如今是定国公府小姐,毕竟只是收养,本身只是太原小门户所出,身份不够高。

宋夫人方才的表现,明显的就是没有瞧上她。

自然,元瑾也并未想这时候,跟什么国子监祭酒家的公子成亲。

崔氏却有些惋惜:“你方才说都精通,日后再突击练习不就得了吗。这样一门好亲事……”

元瑾淡淡道:“我还没及笄,您何必着急这个。”

崔氏听了却不同意她的观点:“你以为你还小么!人家一般十四、五岁就定亲了,拖到十七再不定亲的,就会被旁人指指点点,说你有问题了。”崔氏又想了想,脑子一活,“或者,薛元珍那桩魏永侯爷的婚事,你也不是不可以争取……”

元瑾看了她一眼,警告道:“绝对不行,您可千万别动什么歪脑筋。”

崔氏成天究竟在想什么!

崔氏却觉得可惜:“魏永侯爷可又比这国子监祭酒更富贵,那可是侯夫人的位子……”

元瑾就吃着菜不理崔氏了。

崔氏向来便是对这种事火急火燎的,生怕她嫁不出去了一般。方才人家老夫人看宋夫人的神态,都知道宋夫人已经无意。便提都不提了,她却还在说个不停。

这种事情不成就点到为止,也绝不会说明,免得伤了姑娘家的脸面。大家能心领神会就行。

虽然是如此说,但是遇到这样的事,总是让人有些心烦。

元瑾现在还并不想嫁人。只是她的确快要及笄了,女孩儿过了十六,最多十七,再不定亲就要被人说闲话了。所以她仍然是需要定亲的。

不过即便是定亲,元瑾也要选个自己喜欢的,她并不想嫁侯爷或者书香门第嫡子,只想嫁个普通人。并非元瑾不喜欢富贵权势,而是上辈子受够了身边之人的尔虞我诈,只希望能简单的同一个普通人白头偕老,岁月静好,而他永远不会背叛她。

元瑾想到这里,脑海中却突然出现了陈先生的身影。端然而坐,宁静平和。摊开手,任她将玉佩拿走的样子。他的神情有些纵容,又似乎还有一丝宠溺。

可能,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她摇了摇头,暂时把这种想法赶出思绪。怎么会突然想到了他!

吃了午膳,元珍却带着宋三小姐走过来,邀请元瑾一起出去玩。

元珍笑着说:“……咱们正堂外有个泉眼,冬天都冒着泉水。宋三小姐想过去看看,妹妹同我们一起去吧。”

宋三小姐的眼睛亮亮的:“元瑾姐姐一起去吧!”

元瑾方才已经知道了,这位宋三小姐名唤宋思玉。这名字倒是巧了,和闻玉极有缘。

正堂是男眷们吃饭的地方。

想想刚才宋思玉的表现,不难猜出她的真正心思,恐怕是想去看看闻玉的。

盛情难却,元瑾便也答应了。看到宋三小姐似乎立刻就要往外走,元瑾就笑着道:“这样寒冬,去水边可是极冷的。三小姐抱了手炉,披了斗篷,咱们再去吧。”

宋思玉方才一心想着去正堂,根本没注意到。经元瑾一提醒,才发现自己竟连手炉都没有抱,甚至披风都没披。才跑回去抱了手炉。红着脸对元瑾说:“多谢姐姐了。”

因方才的事,一路上,宋思玉就很热情地和元瑾交谈:“……姐姐是世子爷的亲姐姐?”

元瑾点头,宋思玉就眨了眨眼睛,对她更亲热了:“我方才听说,姐姐似乎要和我家二哥说亲?说来我家二哥只比姐姐大两岁,倒是十分合适。姐姐花容月貌,二哥见了一定喜欢!不如改日我叫他过来……”

宋思玉想的是,元瑾若是和她哥哥成了姻亲,来往不就是更密切了么。她自然也能多见见那个美少年了。

宋思玉的婆子听她这么说,有些着急,立刻低声提醒她:“小姐,这婚配的话可不能乱说!”

夫人就这么一个女儿,因此极其宠爱,所以宋思玉的性子才活泼开朗。

但方才便能看出,夫人都已经对这门亲事无意了,三小姐怎能说这样的话!惹得人家定国公府二小姐误会了怎么办。

元瑾听了就笑笑,宋思玉这小姑娘便是简简单单,直来直往,这心思也是昭然若揭。

她不过是听闻元瑾是闻玉的姐姐,所以想亲近元瑾些,便是亲哥哥都能拿来用用。

不过人家宋夫人并没有看上她。宋思玉恐怕是要白费力气了。

众人走了约半刻钟,前面便到了正堂的泉眼外,外面有几株高大的苍柏掩映着,还布置了假山鱼池,石桌石凳,这里果然极冷。连薛元珍都紧了紧斗篷。

只是这泉眼所在的地方,其实离正堂还有些远的。

“妹妹快过来看吧!”薛元珍道,“泉眼里还养了一些锦鲤,我叫丫头去拿些鱼食来,你喂着玩。”

薛元珍自然要对宋思玉好,她哥哥可是要考科举的。而宋思玉的父亲,正是国子监祭酒,这简直是得天独厚的条件,她要好生利用。

只是宋思玉心思根本不在泉眼和鱼上面,所以随意地扫了一眼那鱼塘,就笑着跟薛元珍说:“这里倒是的确冷,我看前面那腊梅也开得好,不如我们还是去看花吧。”

那株腊梅正种在正堂外。

薛元珍犹豫了片刻,就满口答应了。

元瑾则有些走累了,便让她们二人去,她在这里等着,喂喂鱼玩好了,花又有什么好看的。

一会儿丫头拿了鱼食过来,元瑾就掰碎了洒在水池里,看到一条条的红色锦鲤聚过来,争相抢食。

元瑾喜欢养动物,她之前在慈宁宫,养了一条京巴狗,一对珍珠鸟,一只小凤头鹦鹉,和一池子的鱼。个个都被她养得体肥圆滚,油光水滑。

她正洒下一把鱼食,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你在喂鱼?”

元瑾突然回头,便看到裴子清站在身后,正看着她。

今天定国公就要去京卫上任了,他是定国公的好友,自然是来给定国公践行的。

只不过,他是什么时候站到自己身后的?

“裴大人怎么没在里头喝酒,反倒到这里来了?”元瑾回过头,又撒了一把鱼食进池子里。

“里头烧的地龙闷热,我出来略透气罢了。”裴子清也走过来坐下看她喂鱼。

她喂鱼很细致,掐一点鱼食,仔细地揉碎了,再均匀地洒在水面上。这样的动作又似曾相识。

裴子清有些出神。

太液池里养着很多锦鲤,丹阳时常身子靠着栏杆喂鱼,身上遍地金的裙子散落在长凳上,她一边和他交谈。一边雪白的手腕伸出去,那时候手肘上镂雕西番莲的金镯子滑落下来,映照着水面余晖,和她白皙中略带冷淡的面容。宛如一幅嵌刻在金碧辉煌宫中,浓墨重彩的美人画。

她喂鱼很细致,仿佛生怕噎着了它们,细细地揉碎了再撒下去。

他因此眼睛微眯,道:“我觉得你像一个人。”

元瑾心中突然咯噔一声,回过头看他。

却见他沉默地盯着水面很久,不说话。手里还拿着一小块的鱼食,揉来揉去。

这货怎么了,喝多了?

元瑾问:“裴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随口说说罢了。”裴子清也将手里的鱼食撒在池子里,继续问她,“你在这里喂鱼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果然是喝多了……神志不清。

元瑾就说:“我在这里喂鱼,自然是怡然自得了,哪里烦闷?”

裴子清正想继续说,却听到外面传来丫头的交谈声。

“夫人让我们来找小姐回去,却不知道小姐去哪儿了……”

那声音又一顿,接着说:“姐姐可看到方才那崔氏了?可当真是个没见识的妇人。咱们夫人就算真的看上了二小姐,也会因她算了。”因这泉眼周围苍柏掩映,若不是熟悉的人,是不知道里头还有个泉眼的。所以那两个丫头并不知道这里有人。反而开始肆无忌惮地说起刚才席间的事来。

她说了这话后,另一个声音有些不屑说:“那二小姐长得虽美,原出生却太差。咱们二少爷出身世家,满腹经纶,她怎么配得上咱们二少爷!”

两个丫头说了这几句后,见这里没人,就去前面寻找她们家小姐了。

不难听出,这两个是宋家的丫头。

而且,还是说宋夫人没看上她的事。

元瑾的脸色变得有点不好看,她虽然知道是这么回事,也并不在乎,但是在裴子清面前被听到,还是实在丢人。

裴子清却笑了笑,他笑起来的时候,如书卷展开,有种格外舒服的感觉。驱散了他周身的阴郁。

“这就是你不高兴的原因罢?”他问她。“她们看不起你?”

元瑾却抿了嘴唇,不想说话。

“说的是哪家公子?”裴子清又笑,“不用不好意思,我不会说出去的。”

元瑾忍了又忍,才勉强按捺着声音道:“裴大人虽然有闲心,这样女儿家的事也要过问,但是出于我的名声,便不能告知您一二了。我却是还有事,不能奉陪了。”她一刻也不想留下去,说罢屈了身就走人。

裴子清笑着看她。

小姑娘各种和丹阳像,性格甚至一模一样,生气的时候都是这般娇气。

他看着便觉得舒服,仿佛丹阳就在他面前。他如何能不喜欢。

元瑾房中的丫头紫苏却留了一下,怕二小姐就这般走了,裴大人会不高兴,屈身向他解释道:“裴大人莫怪我们小姐,今日宋家夫人只是过来做客,亦不是真的谈婚论嫁,那两个丫头说的也非真的。只是我们小姐听了难免生气,没有别的意思。”

裴子清道:“我亦不怪她。”

紫苏含笑:“如此奴婢便退下了。”随后才退下了。

裴子清却看着元瑾远去的背影怔了怔。

他不是没见过小姑娘对旁人的样子,一向是温和有礼,唯独对他总是一副凶巴巴,又不想理会他的样子。但他却偏偏总是一见着她就心情舒畅,和当年跟丹阳在一起的时候一模一样。

所谓宋家夫人,应当指的就是住在鸣玉坊的国子监祭酒宋家吧。那宋二公子虽然也不错,但也不过是凡夫俗子罢了。小姑娘这般空灵脱俗,性子又有趣,配这二公子却是浪费了,配他还差不多。

裴子清把玩着桌上留下来的,一个用来装鱼食的豆青釉小碗。心中突然有了个念头。

配他,怎的突然想到这个。

不过要是……他娶了她呢?

这个想法刚一浮上心头,裴子清的心就猛地跳动起来。

他娶她……这怎的不是一个好主意呢!

他因为在丹阳身边,一直到如今都没有成亲。拖到现在已经是二十六了。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想嫁给他的人自然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母亲催促他,媒人踏破了他家的门槛,但他一直没有兴趣。

但是薛四娘子这般像她,或许是上天见他失去了丹阳,所以才让一个和丹阳如此相似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并且和丹阳不一样的是,她现在很弱小,需要他的保护。

好像是,丹阳出事的时候,他没有来得及保护她。但是现在,他可以弥补在她身上。

而他的确也需要成家立业了,娶她多好。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自然是比什么宋家二少爷强数倍。能给她一辈子的锦绣荣华,让她不必受任何风雨的惊扰。还能够扬眉吐气,高嫁一回。

裴子清越想此事,心中便越发的肯定。

他当真是想要娶她的。

他手指微动,既然想做,那就应该赶紧做了!

应该先回去同母亲商量,看是不是应该找个人来提亲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靖王还是得下章了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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