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这两天,江晗和段则淮一起在图书馆做了两三套竞赛卷，碰上难度比较大的题目,他们还会到阅览室外面进行探讨。

这大概就是两个人一起做题比一个人独自做题更多的好处了，难度很大的题目,在两个人一起探讨下，结合起两人的思路,都不会卡太久。

不仅如此,有时候他们还会讨论另外的解题思路以追求思维扩散性，最多的时候,他们在一道题中找出了五种不同的解题思路。

比方现在,他们就坐在图书馆后面花园的长凳上,在讨论着一道函数题。

江晗在草稿纸上写写划划,说：“我发现这个地方如果用微积分来解，步骤和计算都会精简很多。”

段则淮也在草稿纸上试着计算了一遍,“没错,会简单很多。”说罢,又抬头睨她,两眼带着笑意,“没想到你也已经开始自学高数了啊！”

江晗先是一愣，片刻后才骤然想起微积分是高等数学的内容了,高中课程中是不包括这个的。

她点了点头,含糊答：“看过一些。”

段则淮揶揄地笑,“我发现你大学的课程自学的还不少,学了还非要谦虚,说什么只看过一点，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在学习啊？”

“我吧，智商天生就是那么高，虽然只看过一点，但马上就学会了。”

“智商高的人从来不会说自己智商高，你这叫自恋。”

江晗：“……行了，继续做题吧。”

两人用微积分再将这道题解了一遍，段则淮一边写着步骤，一边问：“你有没有想过你大学读什么专业？”

江晗点点头，“计算机。”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要换一个行业，她对人工智能情有独钟，并且上辈子已经在这方面有了一定的突破，然而没来得及深入研究就飞机失事了，如今还有机会，她肯定是要继续往这方面研究的。

“好巧，我也是！”段则淮笑起来。

他是真的喜欢笑，见人就是三分笑脸，江晗觉得他的笑纹没准会比一般人提早个五年长出来，但看他的笑到底有没有达到心底，看他的眼睛就知道。

如果段则淮只是场面上的笑，他一般就是咧开嘴，但如果是发自真心的笑容，眼睛就会有很明显的变化，会弯成月牙状，眸光还是星星点点的，整张脸看上去都会明亮起来。

就比如现在，他便是连双眸都是饱含笑意的，似乎很高兴。

江晗当然知道他也是想学计算机的，要不然，现在就开始看大学专业课才学的知识干什么？她点了点头，“是挺巧的。”

段则淮问：“既然你对这方面感兴趣，为什么不参加信息技术竞赛呢？对将来大学专业课学习也有帮助，以及拿奖后还可以保送。”

江晗当然不会说因为她这方面能力已经在科技最前沿了，参加竞赛对她并没有什么帮助且大材小用，以及，把你们都碾压了会很不公平。

她迟疑了一下，答：“我还是比较喜欢先保留兴趣，万一我参加了竞赛后对这门课厌烦了呢？而且我也不想参加太多的竞赛科目。”

这个理由，段则淮听着总觉得有点歪，但又不知道怎么反驳，想了想，说：“现在很多大学的保送政策都是没法自己选专业的，如果你是因为全国数学竞赛拿奖拿到的保送名额，就很有可能只能选择数学系，没法学计算机。”

江晗对此不以为意，“那就不要保送名额，自己考呗，又不是考不上。”

段则淮：“……”道理是没错，但拿到保送名额相当于提前放假，别人在高考冲刺的时候自己就能很轻松，并且没有高考失常这样的担忧，一般来说，难道不是有保送机会就不遗余虑去争取吗？

哪怕段则淮觉得自己高考阴沟里翻船的可能性很小，第一学府B大总归是能考上的，但如果能保送，他肯定选择保送啊，在别人还在紧张地复习时他能到处溜达是多么爽的一件事情！

段则淮：“……能保送的话总归是保送比较好吧？”

江晗挑挑眉，“保送了就拿不到省状元了。”

段则淮：“……”

江晗见段则淮挺想要保送名额，笑了笑，“保送名额让给你，你也别跟我抢省状元了。”

段则淮：“……原来你这么看重省状元这个头衔。”

也不是太过看重，就是上辈子有这么一个省状元，在之后的日子中和别人说起自己的高中生涯，一句“我是我们那届的省状元”就立刻能让对方肃然起敬，江晗已经习惯了一直伴随着她的“省状元”头衔所带来的荣耀，并不大想在这个世界就将这头衔丢弃掉。

只不过，江晗这个行为，似乎激起了段则淮的胜负欲，他勾起唇，“既然这样，那我得跟你争一争了。”

“呵，行啊，那就争。”江晗自然是不会害怕的。

在段则淮得知江晗也想学计算机之后，就经常拿着编程书来跟她探讨了。江晗发现，段则淮在这方面很有天赋，深奥难懂的书本，他自己看一遍基本都能学会，并且举一反三融会贯通。

面对这个未来计算机方面的人才，作为前辈的江晗很欣慰，于是在探讨过程中，江晗就会有意无意地讲起人工智能领域的东西，“这一类型的代码，在AI中应用比较广泛，这一类呢……”

段则淮有些意外，“你对AI很感兴趣？”

江晗点头，“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是希望以后能往在这个领域发展的。”

“哦。”段则淮淡淡地应了声。

江晗眉梢微微一动，有种不好的预感，问：“你呢？你不喜欢AI吗？”

段则淮：“说不上喜欢不喜欢，目前这一块研究不成熟，还没从理论彻底转化成实践应用到生活中，换句话说，就是搞纯科研的，不赚钱。”

“……那你想去哪个领域？”

“游戏呗，游戏公司赚钱啊！而且我也挺喜欢设计游戏的。”

“……”

呵，又是游戏。

果然这人代练也是因为一定程度上喜欢游戏。

在片刻的对痛失人才的惋惜之后，江晗忍不住把书卷成卷往段则淮脑袋上轻轻一敲，“游戏游戏游戏，就知道游戏！你就这点出息！AI多好啊，无人驾驶汽车、服务型机器人，这种要是技术成熟起来，也很赚钱的好不好，不仅赚钱，还是在改变整个社会啊！”

段则淮双手抱头，缩着脖子跳开，“你打人干嘛，道不同不相为谋嘛，不能打人啊，君子动口不动手！”

“打的就是你，就想着游戏！”此刻的江晗有一种竹篮打水一场空、白高兴一场的感觉，刚还因为物色了这么一个潜在技术型人才而高兴，现在就被当头一棒给打醒了，她抬了抬手，还想再轻敲一下他脑袋。

段则淮一下就抓住了她手腕，“停停停，要被你打傻了！”他勾着唇，“你这么想让我跟你一起进IA的领域啊？为什么？舍不得我？”说着，他一顿，觉得这话有歧义，又连忙加上，“——的才华？”

江晗没去注意这短暂的停顿，抽了抽手腕，没想到段则淮力气还不小，竟然没能让她抽出来，“放开放开，我们AI都可以改变社会发展进程，游戏领域除了间接制造出各种网瘾少年外，能有什么用？”

“你这话就不对了，游戏虽然没有AI那么高端，但也是不可或缺的一块大众娱乐，以及你不能把网瘾少年的产生全归罪到游戏上来对不对？”

江晗承认她这话绝对了，但她就是对自己研究的领域有一股莫名的自傲感，就如同谢耳朵看不起工程师一样，她骨子里对同样是计算机分支的游戏这一块很不屑，哪怕明知这样不对，但就是改不了。

江晗撇了撇嘴不说话，又用力抽手，只不过段则淮就是不松开，勾着唇，揶揄地看着她，“打架很厉害的一姐，好像力气也就这样。”

江晗：“……”

女生的力气自然没法跟男生比，这是天生的差异，江晗翻了翻眼皮，威胁，“再不松，我用脚了啊。”她微微踮起脚，凑到段则淮耳边轻声说：“我准头不太好，一旦提膝一顶，也不知道会顶到哪……”

两人本来就靠得近，江晗再踮脚凑到段则淮耳边，几乎就是脸贴着脸，江晗没什么旖旎的心思，但段则淮感受到她说话时的气息，只觉得耳朵发痒，慢慢地耳垂都渐渐红了起来。

与此同时，两腿之间有些发凉。

他没说什么，松开了江晗的手，并后退了一步。

江晗自然而然就认为这个毛还没长齐的小男生被自己吓到了，扯着嘴角笑，还拿手指勾了勾段则淮下巴，“这才乖嘛！”

段则淮立即偏开头躲了开，又默默后退了一步，皱着眉看她，“你能不能别一副老流氓的样子？”

江晗轻轻一笑，眼角往上一挑，“来，给爷笑一个。”

段则淮：“……”

他瞪了江晗一眼，就要往阅览室里走，“你有毒，走了，继续进去做题吧。”

江晗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发现你现在特别像小奶狗。”

段则淮脚步一顿，莫名就想起了之前江晗说过的，要包养就包养小奶狗这样的话，脸颊瞬间开始发烫。

江晗敏锐地发现他脸颊发红，惊了惊，“你这是害羞了？说你像小奶狗是夸你乖呢，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段则淮头也不回脚步飞快地走进了阅览室，懒得理江晗了。

江晗莫名其妙，又觉得脸红的段则淮贼可爱，连带着因为他不想钻研人工智能领域而产生的不悦与失望都消散得一干二净。

段则淮自己的人生，总归是要他自己规划的，江晗再怎么希望他来人工智能领域，也无法替他做决定。

这事儿很快就被江晗抛到了脑后，且也没有影响他们继续探讨编程。

不过，江晗提醒段则淮，理论要和实践相结合才行，写代码也是需要练习的，最好在电脑上编写简单的程序试试。

段则淮很坦然道：“我在信息技术竞赛辅导课上偶尔会抽时间编写一些，回家就不行了，家里的台式机电脑早就坏了，我妈不需要用，也就没去修。”

江晗便说：“那我明天把我的笔记本带过来，刚好今年生日我爸送了我一台，配置挺不错的。”她今年在儿童节的生日，因为当时忙于会考复习以及期末考也近了，所以并没有刻意地办party过生日，只是买了个蛋糕，在家里简单地庆祝一下，并收了江正涛给她准备的礼物而已。

段则淮没跟她客气，“也好，谢啦。”

于是在第二天，江晗就带了她的笔记本过来——粉红色HelloKitty风格。

段则淮看到江晗从书包里拿出的这粉红色电脑，眼珠子一瞪，“……别告诉我这是你自己挑的。”

江晗默默地把HelloKitty的图像遮了遮，“当然不是啊……我爸挑的，他大概以为我现在还保持着十年前的喜好。”

“所以芭比娃娃和HelloKitty就是你十年前的喜好？这俩你更喜欢哪个？”段则淮笑问。

江晗翻了个白眼。

“话说这个牌子有推出这样一款笔记本吗？看上去也不像是儿童电脑的配置啊！”

江晗轻轻叹了声，“定制的。”

“……”

江晗的电脑上已经下载了编程软件，段则淮在这款粉红色HelloKitty电脑上编写代码的时候，总有种周围的人投给了他惊奇的目光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不过这种坐如针毡的感觉，也就刚开始有那么一点，之后，段则淮就沉浸在了代码的海洋中，手指飞快地啪啪打着键盘，全身心投入。

江晗看了他写的代码，不得不说，段则淮是真的有天赋的，他很擅长把代码简化，总会把复杂代码的用一种更简便的方式表达出来，并达到一样的效果，也没有出错。

江晗觉得，现在的段则淮独立完成一个简易程序都不是问题。

唉，就是可惜了，他满脑子都是编游戏程序。

当天下午，段则淮就编出了一个简单的小游戏，一个跳跳球，躲过路障，到达终点。

江晗很震惊，“这么快就写完了？”虽然游戏非常简单，色调就是黑白色，路障很单一，路程也很短，但代码少说也得有个十来页，段则淮还是一个刚刚入门且是自学的人！

这才两三个小时！

段则淮忙解释，“不是不是，之前在学校电脑上写了一部分了，没完成，复制在TXT上放在Q|Q文件里，这会儿是继续写而已。”

江晗依旧很赞叹，那也很快了！

他将电脑转了180度，推到江晗面前，“给，看你能不能玩通关。”

“好，我试试。”

五秒后，电脑屏幕上是鲜红色的“gameover”。

江晗：“……你这个游戏难度设置很有问题。”

段则淮笑，“我刚才自己试的时候就通关了，是你手指不够灵活。”

江晗不服气地点了再来一次，这一次，她坚持了十秒，还是“gameover”。

“你这个设置一定有问题。”江晗强调。

玩了半小时，江晗也不知道重来了多少次，她终于是通关了。

在通关的一刹那，屏幕上弹出了一个小丑的脸，顶上是几个大字，“段大佬一次通关”。

江晗：“……”

江晗将电脑又转回到了段则淮面前，“用户体验反馈，你这个游戏单调又变态，不好玩。”

段则淮咧嘴一笑，“你从来不玩游戏吧？你这用户不属于我的目标客户，是无效数据。”

这人看来以后是真打算要进军游戏行业了，现在说起话来都一套一套的。

江晗翻了个白眼，低头兀自做题。

傍晚时分，汪昊麟在Q|Q上约她一起出去玩。

暑假期间江晗跟她培育的老同学们聚过几次，甚至还去了以前常去的酒吧，只不过没再喝酒而已。

她和培育的老同学一直都有往来，并没有断了联系，一来是因为他们很热情，二来，这些爽朗且特别讲义气的孩子江晗本身也挺喜欢。

不过，她既然跟段则淮一起在图书馆学习，自然只能婉拒掉汪昊麟的邀约，带段则淮一起去这个选项江晗是不会考虑的，段则淮也未必和汪昊麟他们玩得进去，要是有摩擦反而麻烦。

江晗婉拒掉汪昊麟之后，看了眼时间，也差不多但晚饭时分了。

他们一般会在晚饭前分别，各自回家，不过今天，江晗因为玩了半小时游戏，手头的这张竞赛卷还没完成，而段则淮也还在电脑上打着代码。

于是江晗提议，“要不要我们去附近吃个饭，晚上再继续？图书馆应该是到晚上9点才关门的。”

段则淮在改进这个游戏，确实还没完成手头的代码，电脑是江晗的，他也不好意思借回去，想今天把这个完成掉，便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于是，他们去附近的餐馆简单地吃了晚饭，二十分钟后，又回到了图书馆，继续学习。

大概到了八点半，他们把手头的东西完成得差不多后，就收拾着准备回家。

走出图书馆，段则淮说：“我先送你回去吧，不早了，你一个女生走夜路不安全。”

江晗刚要回答，手机忽然响了，来电显示汪昊麟，她接起来，听到的是嘈杂的背景音，很吵，好些个人在大吼着骂。

江晗太熟悉这声音了，大约每次打架都会有这样的一个背景音。

她心下一紧，果然，下一刻就听到了汪昊麟的声音，他几乎是喊着说的，“晗晗，帮我叫人，来江滨路的艳阳天酒吧，竟然有不长眼的惹到老子头上来！据说还是家里当官的，老子还怕他？”

江晗忙劝他，“你冷静一点，别总想着打架，我马上过来。”

然而汪昊麟根本没听他说话，不知道在对谁喊，“当老子怕你们啊！谁没有个硬的后台？我朋友，道上混的！家里背景说出来吓死你们！你们要么现在求饶，要不然……”

后面的江晗没听到，汪昊麟已经挂了。

再打电话过去，就一直无人接听。

江晗只能前往汪昊麟说的地点，能劝住就劝住，劝不住也得收拾一下烂摊子。

因为汪昊麟这电话都是用喊的，旁边的段则淮都听了一清二楚，见江晗想要过去，劝道：“你要不通知大人？找他家长或是什么的，你自己去太危险了。”

江晗摇头，“找家长”这个选项在他们这帮人中是不存在的，就如同黑|道上的两帮人约架，其中一帮提前通知了警察，这几乎就等于不守行规了，没法再继续往下混的那种。

至于危险倒也不至于，江滨路不在老城区，治安并不混乱，真打起来，肯定会有人报警，以及，江晗了解汪昊麟，如果对方是社会青年，他一定不敢这么嚣张地说话，她猜测，对方可能也就是和汪昊麟年纪差不多的学生。

江晗过去主要是想劝住汪昊麟，别把事情闹大，如果对方家里真的有背景，那肯定不能让汪昊麟乱来，要不然，只会吃不了兜着走。

江晗拦下了一辆的士，坐上车要前往艳阳天酒吧，段则淮不放心，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