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阶半信半疑地说:“咱们一言为定?”

华安安心中风急云涌,迅速盘算了一下,必须让祝子山先脱身,自己留下来和他们慢慢纠缠,无非是个鱼死网破。“吴先生,你和这位公差先出去,我要和我师兄商议一下。”

吴家阶看了看窗户,冷哼一声,心说,料你也耍不出什么名堂。他领着公差走出房间,就守在房门外边。

华安安狠狠关上房门,说:“这是他们的奸计。”

祝子山说:“那你还答应他干什么?”

华安安指了指窗外,祝子山从窗户往下一看,花满楼的大门口挤着十几个浑身刺青的大汉。

“他们把我们包围了,这样肯定无法脱身。如果再纠缠一两个月,咱们怎么回基地?”

祝子山一拍脑门,懊恼地说:“真没想到,他们竟然能查到去年的老底子。”

华安安不敢说出事态的严重性,那样,祝子山不会答应自己去下棋。但是,如果不答应,他俩被困在客店孤立无援,别说纠缠几个月,就算纠缠一个月,也会错过返回基地的时间。

他盯着屋檐下啾鸣的燕子,心情悲壮,这件事情是由自己引起的,后果就由自己承担吧。

“祝领队,我答应他们的条件,然后你离开扬州,路上别耽搁,直接返回中继基地。”

祝子山皱起眉头,不满地说:“你说什么话?我能撂下你一个人走吗?”

华安安平心静气地解释:“他们要对付的是我,不是你。我能拖住他们。我下完棋跟在你后面就来了。为了不节外生枝,你不要等我。你放心,以我的水平,我不会有事的。”

祝子山满腹狐疑,盯着华安安,说:“怕没这么简单。小华,你怎么像变了个人?这么干脆利索。这棋到底有什么名堂?你说给我听听。”

华安安迟疑了一下,看拗不过祝子山,就说:“扬州六鬼是六名棋手,号称棋坛杀手。他们和人下棋的规矩是六个人对付一个人,棋局中间不休息,把六局下完为止。我只要能赢三局,就算我赢。”

祝子山皱紧了眉头问:“六个人对一个,还不让休息,这谁能扛得下来?这不是欺负人嘛。你怎么可能赢?”

华安安说:“肯定是赢不了。但是,只要你一脱身,他们控告你的证据就没有用了。我输就输了,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

祝子山托着下巴想了想,摇摇头说:“你不是说他们要对付你吗?恐怕不会这么简单。赢了还好说,如果你输了,他们又会耍出新花样,肯定还是要害你。那样,你就没机会走了。”

华安安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没想这么远。

祝子山问:“难道没有办法赢他们?”

华安安说:“我在北京赢过他们一次,但那次有郭铁嘴在暗地里帮忙。真正靠实力赢他们,只有我师傅赢过他们一次,听说还是靠什么补充脑力的灵药才坚持下来的。”

祝子山眼睛一亮,说:“赶紧找你师傅向他要那种灵药……,噢,他已经隐居了。到那里能找到那种药呢?”

他焦躁地在屋里来回踱步。

华安安坚定地说:“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拖住他们,你赶紧走,至少能回去一个。”

祝子山气恼地说:“瞎说!你认为我是那种人吗?我会丢弃自己的队员独自逃跑?你不要耍个人英雄主义,什么事都自己扛着。咱们工作队是个集体,集体的力量总胜过个人的力量。天大的事由我担着,集体就是你的依靠。”

华安安欲言又止,心说,你能有什么办法?

祝子山眨眨眼,笑得很神秘。“这种药,咱们有!”

华安安瞪了他一眼。潜台词是“做梦呢?”

祝子山说:“你可记得,咱们来时,带的高效醒神剂?”

华安安一愣,然后哈哈大笑,眼泪都快淌出来了。“真有你的祝领队!我早就忘了。是啊,吃了那个药剂,三天三夜都不会困……,可是,白高兴!那个东西在中继基地放着,怎么能取的来?”

祝子山仰起脸,手指掐了掐,充满自信地说:“这办法我看行。我算算,用上十天的时间,我亲自回中继基地取回这种药物。记住,遇事要依靠集体,再不能蛮干。”

华安安半信半疑,问:“十天?你能跑个来回?”

祝子山说:“至少需要十天,从扬州到中继基地,大约一千公里,来回是两千公里。只要保证每天走二百公里,就能取来药品。”

华安安苦笑着摇头。在这个交通不发达的年代,每天行进二百公里,是件很困难的事。

祝子山说:“只要你马表舅没有耽搁时间,把咱们的高速通道铺好,这事不难办到。真没想到,这事竟然用在了这里。我真是神了,事事都预留后手。”

华安安不由得怦然心动。是啊,只要马表舅的马匹备齐,真的有可能在十天内打个来回。

祝子山说:“行了,事在人为。我们现在两项选择,一是和吴老虎泡着,吉凶难料;一是我用十天时间取来药品,你去满足他们的要求,杀败那个什么六鬼。但愿他们再不会生出什么阴谋诡计。”

华安安说:“我选第二项,你先脱身,如果时间来不及,你就不要再回来。我自己会想办法脱身的。”

他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如果真能取来那种药品,一定要借这个机会痛宰扬州六鬼,让他们永世不能翻身!

祝子山拿定主意,立即行动起来。他挑了两件衣服,又拿了一双鞋和雨伞,把开启中继基地的探寻器、警报器贴身藏好,又从墙角臭鞋烂袜子里翻出一堆银票,胡乱塞进怀里。

“你要机灵点,”祝子山叮咛,“一要保护好自己,再一个,我的珠宝匣子在床下面,别被那些流氓偷走了。”

华安安打开门,让吴家阶进来。

“我和我师兄已经商量好,答应出战扬州六鬼。但是我有几个条件,你必须答应。否则咱们去衙门闹个鱼死网破。”

“条件?说来听听。”吴家阶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华安安竖起手指,一条一条说给他:“首先,我要黄子仙和周敦敬做棋局的主持人和证人。”

“这个好说,他俩似乎还在扬州。”

“第二个,把棋局放在十天之后,这十天内我要调养身体。另外,我师兄要去一趟杭州,为我拿一本棋谱来,你不能阻拦。”

吴家阶一脸奸猾,笑着说:“莫不是祝待诏要去北京搬救兵吧?”

祝子山说:“脚长在我腿上,你管得着?”

华安安摆手,让他俩停下来,说:“华某说话,一言九鼎。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自然会兑现我的承诺。”

吴家阶眯缝了眼,犹豫了片刻,说:“祝待诏要去搬救兵,你可千万记着,你师弟在我手上。我吴家阶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我说到做到!”

祝子山哼了一声,针锋相对地说:“你敢动我师弟一根毫毛,我发誓会把你吴家阶,和你师傅童梁城一家满门抄斩。我心不狠手也不辣,但我说到做到!”

吴家阶打了个寒战。他不怕掉脑袋,但是连累师傅一家老小,那可真是百身莫赎的罪过。

华安安见吴家阶的气焰被压下去了,说:“最后一条,我听说六鬼中只有霸王凳和油葫芦是扬州本地人,其他四个都是泰州、徐州、徽州的。如果我击败六鬼的车轮战,我也不要他们的一千两银子,就让其他四个人各自滚回他们老家,终生不许再踏足扬州一步。”

吴家阶搞不懂华安安的用意,他沉吟一下,说:“至于这条,我却没法答应你。我还得问六鬼同意不同意。”

华安安说:“你去和六鬼商量吧,我可以等你。但我师兄必须马上出发去杭州。他拿不到绝密棋谱,我也没办法和六鬼对决。”

华安安一使眼色,祝子山大步朝外走。吴家阶刚想伸手阻拦,却被祝子山眼中的怒火吓得一哆嗦。在他迟疑的一瞬间,祝子山已经快步出门,走向楼梯。

吴家阶追上两步,大声提醒道:“祝待诏,你别忘了,你师弟在我手上。”

祝子山快步走出花满楼后门,如惊弓之鸟,也不问去向,直接跳上一条船。在船上打听了运河码头的方向,又换船疾驰到运河码头。

一位精干的漕运师爷正抱着算盘在拨弄,祝子山把一张十两的银票直接塞进他怀里,说:“快给我找条快船,我要去杭州。”

他昨天打开报警器,返回的倒计时只剩下46个24小时。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么一档子闹心事。

师爷看看他的派头,又看见了他脚上的官靴,二话没说,转身离去。不一会,师爷就唤来一条快船。船老大跟在他屁股后面,来到祝子山面前谈价钱。

祝子山连珠炮似的问船老大:“你是客船还是货船?有几个桨工?两天内能赶到杭州吗?”

师爷和船老大都一愣。船老大说:“回客官的话,我是货船,不是平底船,有两张篷帆,是运河上出了名的飞毛腿。我船上有两个桨工。至于两天赶到杭州,这还真没有听说过。”

祝子山说:“把你船上的货物和压舱石都搬下来,桨工太少了,你再去找十个身强力壮的。船钱我给你五百两,每个桨工三十两。后天这个时候把我送到杭州拱宸桥,我再发给每人十两。”说着话,他先付给船老大二百两定金。

船老大喜出望外,他行船二十年,从没见过这么豪爽的客人。他一转身,立刻跑到码头上去找桨工。

祝子山又递给师爷一百两银票,“十四个人,两天的酒饭。只要大块的肉和烧鸡,解渴又烧心的酒搬上四瓮。完了再给您一百两,我只要快。”

师爷开足马力,把码头上的饭馆跑了一遍。五分钟工夫,四瓮烧酒和六大筐熟肉,烧鸡和卤蛋摆上了快船。

从踏上码头,到齐装满员的快船箭一般的飞驰,总共花了半个小时。

祝子山在船上只说了一句话:“饿了吃肉,渴了喝酒,手脚不能停。每提前一个时辰到杭州拱宸桥,我给每人加十两银子。”

如果不明白什么叫疯狂,看看快船两侧翻飞舞动的桨和船后长长的一道水花就明白了。

祝子山对两天内赶到杭州是有把握的,但是,马修义和小栓子铺设的快速干道完没完工,他心里却没底。当初设计这条线路,就是为了应变,没想到却会用到这个火烧眉毛的事情上,真是意想不到的收获。

华安安被软禁起来。吴家阶走后,华安安的门外和窗户下面,各守了四个彪形大汉。另外还有七八个在楼下喝酒,等着换班。

一个瘦子浑身大汗跑进大堂,一边撩起衣服抹汗,一边向吴家阶报告:“虎爷,姓祝的在运河码头找了条快船,配了十二个桨工,去杭州了。”

吴家阶眯缝着眼,骂道:“蠢货,你不多看一会,万一你走开,他们又掉头去北边呢?”

瘦子说:“不会的,他们船上只装了两天的酒饭,说是要两天内赶到杭州。”

吴家阶沉吟了一下,心想,祝子山的势力在北方,他跑到杭州能找出个鸟帮手来。事已至此,就静观其变,大不了到衙门里闹个天翻地覆。

他打定主意,先去给童梁城汇报了情况,然后又去青龙场找扬州六鬼商议华安安开出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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