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啊,小陆医生。”小尧养父感激地说,“要是没有你帮忙,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既然已经有了出路,小尧养父就把最近遇到的困境和陆则说了说。

其实调查确实不是一天两天能出结果的事,拖延几天还算正常,只是到店里找茬的事做得太明显,让小尧父亲有些心灰。

他只想要一个公道,想让该受到惩罚的人受惩罚,难道很过分吗?

陆则还以为事情应该已经有了结果,没想到有人会使出拖字诀。

难道是觉得拖到小尧眼睛治好了,事情就可以轻轻揭过?

任何行业都有蛀虫,陆则从小是个热心市民,自然也遇见过对他爱答不理的警察。

不过陆则碰上的事大多能够有个好结果,他也没太放在心上,没想到小尧父亲会遇到这样的问题。

陆则劝慰:“您别着急,小尧的眼睛要紧。”

小尧养父说:“我知道的,我没和他说这些,只想他安心养伤。”

小尧才十二岁,他不想孩子太早面对这些险恶的事。

也许等小尧再长大一些、等事情都解决了,他会把这些事讲给小尧听,但,绝对不是现在。

陆则挂了电话,眉头微微皱起。

没想到事情还是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那校董儿子不是没被教好,而是当爹的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才养出这么个儿子。

五点之后,裴舒窈来接陆则下班。

伍家外婆做寿,她又飞了回来。上次她去了卫家,这次陆则要和她去伍家亮相。

两家都是混商场的,没利益关系都有几分面子情,更何况现在还有可能成为亲家,自然该多走动。

陆则下楼时,裴舒窈已经站在楼下等着他,薄薄的暮光落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泛着明亮的光晕。

“师兄,”裴舒窈主动牵住陆则的手,和他并肩走在林荫道上,关心地问,“你心情不太好?”

“没有。”陆则回握那暖和的手掌,感觉心里的所有褶皱!皱都被抚平了。

他简单地把小尧一家遭遇的事告诉裴舒窈。

陆则从小感情淡漠,不是爱管别人闲事的性格,可他的观察力又太敏锐,很容易发现别人没法发现的事。

哪怕他不主动去了解、去倾听,很多人的情绪也总轻而易举地被他捕捉到。

别人的挣扎、痛苦、愤怒、绝望,他都能轻易洞察。

这样的天赋,有好处也有坏处。

至少他很早以前就被迫发现,他并不是无所不能的。

比如在当年徐淑珍还在挣扎犹豫的时候,他就察觉她即将离开他。

可很多事即使发现了,也没办法做点什么去挽回。

陆则说:“我觉得这样的人投身教育界不是什么好事。”

在很多人眼里,教育早就成了一门生意。

可你做生意也得好好做不是吗?

裴舒窈说:“上次我和我妈了解过星晶,它已经在好几个城市开了分校,规模还挺大。我妈没多说,不过听语气是不太喜欢他们,听说他们还盘算着邀请顾哥当代言人,趁机再开一批分校。”

“顾哥不会答应。”陆则说。

“对,顾哥没答应。”裴舒窈把对方的好算盘和陆则说了,“他们还打着关心教育的旗号,想让顾哥当成做公益,不受代言费。”

在商言商,你想要代言人就掏钱请,打着公益旗号让别人干白工、担风险,自己白得好处疯狂捞钱,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裴舒窈觉得这样的人脸皮实在太厚了,怪不得能养出哪有的儿子。

陆则也这么觉得。

小尧父亲得知《普法在行动》要过来拍摄就放下心来,陆则心里却还是不太高兴。

为什么稍微一查就清清楚楚的事,还要通过其他手段才能解决?那位校董能量真有那么大,能够只手遮天?

“先看看再说。”陆则觉得还是该有点信心。

实在不行的话,回头他还可以借个律师团队给小尧一家。处理这些事,他们是专业的!

眼下还!是先考虑一下去伍家的事。

“我就这样去没问题吧?”对于人情往来,陆则还是不太擅长,不知道自己直接穿着上班前套上的衣服算不算失礼。

裴舒窈打量起陆则来。

他的衣服很多事徐淑珍帮忙定制的,质量绝对不算差,随便穿一身都很妥帖。

更何况他长得帅。

长得帅的人穿什么都好看。

“外婆最喜欢英俊帅气的小伙子,”裴舒窈笑眯眯,“她肯定会满意的。”

两个小年轻一起登门,本来就不用太正式。

伍家人口简单,到裴舒窈妈妈这一代有三男一女,可惜三个男的都无心经商,更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最终振兴伍氏的责任落到了伍心慈头上。

到第三代,连裴舒窈这个女孩子也没兴趣接班,就看谁那么倒霉先被父母摁头进公司了。

伍老爷子去得早,家里年纪最大的只剩伍家外婆。她出身书香门第,不太爱热闹,但儿孙绕膝的日子谁不喜欢?每年节假日和生辰,她都早早盼着儿女回来。

自从知道裴舒窈这个外孙女谈恋爱了,伍家外婆一早想见见陆则。

听说陆则今天要来,伍家外婆吃过晚饭就开始考虑自己穿什么衣服。

临到傍晚时她把满头银丝梳得整整齐齐,再三对着镜子照来照去,确定镜子里是个慈和又端方的老太太才不再折腾。

这么多孙子孙女,伍家外婆最喜欢的就是裴舒窈这个外孙女啦。

本来她最担心这个外孙女太爱学习,也太过聪明,一般人很难入外孙女眼,没想到女婿这么有先见之明,早早挑拣了个出色的学生带在身边。

这早也见晚也见的,可不就容易见出感情来?

伍家外婆笑呵呵地等着儿孙们回来。

陆则跟着裴舒窈抵达伍家老宅时,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听人说他们到了,都齐刷刷地转过头看他们。

今天陆则和裴舒窈!都穿得挺休闲,眉眼也都带着浅浅的笑意,两个人站在一起显得非常般配。

老太太不喜喧闹,做寿也只打算开家宴,没请外人,在座的都是亲朋好友。

众人看到这么一双璧人走进来,一瞬间有些恍惚。其实伍家人都是男的俊女的俏,长相都不差,可和裴舒窈两人一比又稍微逊了一筹。

这么好看的人,他们家占了两个,别家绝对要羡慕死!

钱他们不缺,也不指着裴舒窈去联姻攀关系,只要裴舒窈喜欢就好。

陆则受到伍家人一致的欢迎。

陆则没给伍家外婆带太贵重的礼物,只在吃过饭后提出给伍家外婆送首曲子。

伍家外婆年轻时很爱音乐,至今家里还修有专门的音乐厅。

这一点裴舒窈和陆则说起过,所以陆则才准备给伍家外婆送首曲子。

听陆则说要送她曲子,伍家外婆顿时来了兴趣,不由问:“你用钢琴还是小提琴?我这都有!”

陆则摇摇头,说:“二胡有吗?”

他没学别的乐器,只学了二胡。

“有啊,没想到小则你喜欢二胡。”伍家外婆神色有些怅然,差遣儿子去取自己的二胡来。她牵着陆则的手感慨,“其实这么多乐器,我也最爱二胡。说起来已经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了,小时候我总觉得我不是北方人,每次听到二胡声都想哭,连在梦里都念叨着说要回家。”

陆则认真聆听。

其他人也是第一次听伍家外婆说起这么一件事,全都安静地听着。

伍家外婆叹息一声,接着说:“那会儿我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到我妈去世时才和我说,其实我是被捡来的。只是他们捡到我时世道太乱,扔孩子的事太多了,他们找了几天找不到我的家人,只能带着我一起回北方。”

几十年过去,哪怕她的亲人还在世,怕也早忘了他们!当初扔下的婴孩了。

正因为找到亲人的可能性很小,对方对她有什么血缘亲情的可能性也极低,所以伍家外婆才从未在儿女面前提起这件事。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听陆则提起二胡,她就忍不住倾诉一番。

这些年她欣赏过不少二胡曲,还特意去听过不少演奏会,没人能给她儿时梦里的那种感觉。

陆则见老太太神色怅然,接过伍家舅舅递来的二胡后开口说:“这曲子是我好几年前偶然学来的,窈窈说您很喜欢音乐,我就想让您听听。”

他不太会送礼,不过一直牢记一个送礼原则:投其所好。

他思来想去,感觉自己能拿出的让伍家外婆感兴趣的礼物也就这么一首曲子了。

伍家外婆知道这是自己过寿的好日子,不该太惆怅,也就含笑看着陆则坐到一旁拿起二胡开始拉奏。

仿佛春到人间,处处都春暖花开。

音乐不是所有人都懂,可是所有人都有耳朵,听得出陆则二胡拉得很好。

至少曲子一响,所有人都忍不住凝神静听,身心都沉浸其中。

一曲终了,陆则缓缓放下二胡,情绪也慢慢从曲子里抽离。

裴舒窈却注意到老太太情绪不对,脸上还挂着两行清泪。

裴舒窈忙抓着老太太的手问:“外婆你怎么了?”

陆则也注意到伍家外婆居然泪流满面。

“这曲子,我听过。”伍家外婆会握住外孙女的手,声音有些发抖,“我听过的。”

她在梦里听过啊。

陆则一怔。

伍家外婆由着裴舒窈帮她擦了泪,问陆则:“这曲子你从哪学来的?我买过那么多唱片,听过那么多演奏,从来没在别处找到过这首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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