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家人去世 (6)
1931年夏季,希特勒忙于巩固党的斗争,并针对斯登尼斯叛乱所暴露出来的弱点,重新整顿党卫军。与此同时,一件私事也使他深感不安。他得悉,他的司机和同伴莫里斯已秘密地与他的外甥女吉莉订婚。吉莉一直住在普令斯雷根坦广场那座寓所里,行动受到限制。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个主意是元首这位媒人给莫里斯出的。“你结婚后我每晚都与你一起吃晚饭”,他敦促这位青年说。“我听了他的话”,莫里斯曾对一个会见人说:“决定与吉莉订婚,因为,跟别人一样,我非常爱她。她高兴地接受了我的求婚。”一些时候以来,知道内情的人都知道他们是一对情人;莫里斯曾在戈培尔面前对这“不幸的爱情”公开表示悔恨。最后,他鼓足了勇气作了坦白。希特勒大怒,斥责莫里斯对他不忠,解除了他的司机职务。
接近元首的某些人认为,他不过是个操心的亲戚而已。“他的爱是父爱”,管家安妮·文特多年后坚持说。“他只关心她的幸福。吉莉是个朝三暮四的姑娘,谁她都想勾引,包括希特勒在内。他只不过想保护她罢了。”在某种意义上,吉莉成了俘虏。除了自由外,吉莉要什么希特勒都给。即使去上音乐课,他也坚持要派他信得过的人去陪她。她曾对一亲戚抱怨说,“她的日子很不好过。希特勒不管去哪里,都坚持要她陪同前往。这令她很难堪,特别是她知道格里戈尔、斯特拉塞尔反对她与希特勒公开同行。另外,这也使她不能与别的年轻人接触。”
一天晚上,汉夫施坦格尔夫妇在雷西登茨剧场碰到了吉莉和希特勒。四人在施瓦茨瓦尔德餐厅一起吃夜宵。汉夫施坦格尔注意到,吉莉“似乎很厌倦,常左顾右盼看其他桌子。他不能不觉得,她与希特勒的这种关系是逼出来的。”汉夫斯坦格尔太太也感到,吉莉这姑娘受到压抑,好像“在生活中得不到她所需要的东西。”但是,文特太太却坚信,是吉莉追求希特勒的。“她自然想成为希特勒夫人。他是完全够格的……她对谁都那样轻浮,她不是一个正经的姑娘。”
毫无疑问,吉莉是羡慕舅舅的名望的。每次在赫克咖啡馆饮茶时,他们的桌子总是被爱慕者团团围住,其中许多是女人。她们又是吻他的手又是讨纪念品。同样明显的是,元首喜爱她的程度远远超出了舅舅对外甥女的喜爱。“他爱她”,莫里斯断言说,“但这是一种奇怪的爱,一种不敢表露出来的爱,因为他自尊心极强,不敢承认迷恋女色的弱点。”
也有人说,两人有桃色事件。奥托·斯特拉塞尔还将听来的街谈巷议写成文章,耸人听闻地说,他们有越轨的两性关系。这当然只有希望听到希特勒最坏消息的人才会相信。他爱他的外甥女,爱得很深,但是,发生两性关系恐怕不太可能。希特勒这个人很保守,不敢公开追求任何一个女性,而他也处处小心谨慎,不敢金屋藏娇,将情妇放在寓所——特别是同父异母的姐姐的女儿——以免毁灭他的政治生涯。
到9月,吉莉又混上了另一个青年,奥地利人,画家。他们一见钟情,据克里斯达·施洛德(希特勒的秘书)说,他立刻便向她求婚。一次,她向霍夫曼太太谈到了她的不幸的浪漫史。在承认自己与一奥地利画家相恋并感到痛苦后,她突然改口说:“哎,如此而已!你我都无能为力。还是谈点别的吧!”希特勒闻讯后,立刻强迫她与那位画家断绝来往。这很明显,是得到他姐姐安吉拉的默许的。
9月中旬,吉莉打电话给她的声乐老师说,她不再上课了,准备去维也纳。打完电话后她便到贝希特斯加登看她母亲。她刚到那里便收到“阿道夫”舅舅打来的电话,约请她立刻回慕尼黑去。她觉得自己必须回去,但,当她得悉他即将离开慕尼黑前往参加地方长官和冲锋队的主要领导人的会议时,她“责怪他让她白跑一趟”。希特勒禁止她在他不在期间去维也纳,这样,她便从生气变成大怒。9月17日,两人在进午餐时(吃意大利面条)仍在继续争论。在厨房里的文特太太听见,他们争论的嗓门越来越大。当吉莉冲出餐室时,文特太太注意到,她满脸通红。
吉莉一直呆在房里。后来,她听见舅舅走下楼,便跟着他走到过道上。楼下,陪同希特勒前往的霍夫曼正在等候。吉莉左手拿着东西,但莱舍特太太看不清是什么。“再见,阿道夫舅舅!”她朝楼下喊道,“再见,霍夫曼先生!”
希特勒在大门口停住了脚步,回头望了望,又重上了楼梯。他爱抚着吉莉的脸蛋儿,还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但她一动不动,怒气冲冲。后来,她对管家说:“说真的,我与舅舅毫无共同之处。”
当新司机尤利乌斯·施列克驾着“麦塞蒂斯”沿着普令斯雷根坦大街前行时,希特勒沉默不语。突然,他转身对霍夫曼说,“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非常不舒服。”霍夫曼——其非正式的责任是让元首高兴——告诉他,这大概是阿尔卑斯山特有的南风所致。希特勒没有答话,他们继续朝纽伦堡驶去。
在寓所内,莱舍特太太在厨房里听见有东西被摔破,便对母亲说:“吉莉肯定是取梳妆台上的香水瓶不小心,把它打破了。”这可能是在吉莉掏希特勒的外衣口袋时打破的——她发现一封信,是用蓝纸写的。这封信原来是爱娃·勃劳恩写的。几个月前,希特勒恢复了与她的联系,因为很秘密,吉莉竟全然不知。当日晚些时候,安妮·文特亲眼见吉莉将信撕成四片。喜欢寻根问底的管家将信拼在一起。信的内容大致是:
亲爱的希特勒先生:
再次感谢您请我看戏。那是值得回忆的夜晚。对您的感情,我着实感激。我急待再次相见。
你的爱娃
吉莉将自己反锁在房内,说不要打扰她,她虽发了脾气,但文特太太并不担心。当晚,她与通常一样离开公寓回家。莱舍特太太与她的女儿睡在公寓里。晚间,她们听见沉闷的响声,但不以为然。她们也习惯了这位“任性的”姑娘。
但是,次日清晨,莱舍特太太发现吉莉的房门仍反锁着,便大吃一惊。她连忙给梅克斯·阿曼和弗朗兹·施瓦茨挂电话。二人找来锁匠。吉莉躺在地板上,靠近睡椅,旁边放着一支6.34毫米口径的手枪。她的心脏中弹。
那天上午,在纽伦堡,希特勒与霍夫曼离开德意志旅馆,前往汉堡。“麦塞蒂斯”汽车出城后,希特勒发现有辆车在跟踪他们。他怕遭到袭击,便让施列克加速。后来,他醒悟到,后面的是辆出租汽车,坐在司机身旁的是德意志旅馆的一位服务员,那人还在比比划划,示意停车。服务员告诉他,赫斯先生从慕尼黑打来电话找他,电话还没有挂。希特勒便立刻返回旅馆,把帽子和鞭子往椅子上一扔,便进了电话室。由于电话室门未关,霍夫曼听见希特勒在说:“我是希特勒。发生了什么事吗?”停顿片刻后,他喊道:“啊,上帝!多可怕呀!”接着,他几乎尖声喊道:“赫斯,回答我——真还是假——她还活着吗?”很明显,线路不是被切断便是赫斯把电话挂了。
“希特勒的狂乱也感染了别人。”霍夫曼回忆道。“司机将油门踩到底,小车呼啸着疾驰回慕尼黑。从后座镜中我看到了希特勒的面孔。他双唇紧闭,目光迟钝地望着挡风玻璃,视而不见。”回到寓所后,吉莉的尸体已被移去。因为是星期六,各报均未作报道,直到星期一此事才见报。有人影射说,是希特勒将其外甥女抛弃的;也有人说,司法部长古尔纳毁灭了证据。社会主义者的日报《慕尼黑邮报》发表长文,详尽地报道了吉莉与希特勒经常争吵的情形。它甚至宣称,她的鼻梁曾被打断过,身上还有受虐待的痕迹。吉莉不可能是希特勒杀害的。因为他身在纽伦堡;也不可能是希特勒或*?同僚,为避免丑闻下令将她干掉。倘若是如此,那末,杀害她的地方应是在别处而不是在元首的寓所。希特勒的某些追随者说,吉莉之死纯属偶然:或许是某种声音使她受了惊吓,在惊慌中杀了自己。也有一种理论说,她是玩手枪走火。然而,从证据看,最合乎逻辑的结论是,她自杀了——也许是出于绝望,或出于嫉妒,或出于不明的原因。威廉·帕特里克·希特勒的母亲对汉夫施坦格尔说过,”家里人对吉莉自杀的原因都很清楚:林嗣的一位犹太人——绘画教员使她怀了孕。”
1931年,在一次会见中,元首的第二个堂弟汉斯·希特勒对此坚决予以否认。
希特勒垂头丧气又受到了羞辱,对弗兰克说,“他无法再看报了,因为那诽谤运动令他无法忍受。他想步出政界,从此洗手不干,不再抛头露面。”在绝望中,他与霍夫曼逃至乡间——他的出版人阿道夫·米勒在特格恩西的别墅里。抵达目的地后,司机施列克小声对霍夫曼说,他把元首的枪藏起来了,因为怕他自杀。希特勒一进屋,便倒背着双手,在室内来回踱步。霍夫曼问他想吃什么,希特勒摇了摇头。他一小时一小时不停地踱步,直至深夜。天快亮时,霍夫曼轻轻地敲他的房门。没有回答。他径自进房,发现希特勒仍在走来走去,手还是倒背着,双眼望着远方。
霍夫曼给家里挂了个电话,询问意大利面条——元首最喜欢的食物——的做法。但希特勒仍拒绝进食。他不吃不喝,又踱步了两天。他听了一次电话。弗兰克在电话里说,他已采取措施,通过法律阻止报界的下流攻击运动。他用疲倦而微弱的声音说:“我谢谢你。我会重新振作起来的。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消息终于传到了米勒的别墅:吉莉已在维也纳安葬;在中央公墓出席葬礼的有罗姆,米勒,希姆莱,以及自封为国社党维也纳长官的青年阿尔弗雷德·弗劳恩弗乐德。由于他从事政治活动,希特勒被禁止返回故国,但他决定冒被捕的危险。当晚,他便坐在施列克身旁,乘“麦塞蒂斯”汽车前往奥地利。霍夫曼独自坐在后坐上。他们无声无息地朝奥地利边境驶去,后边跟着一辆大汽车,坐的是卫兵。抵达时,天已快亮了。
在维也纳城外,弗劳恩弗尔德早已为希特勒备好一辆小车——因为“麦塞蒂斯”太显眼了。他们一声不吭,来到中央公墓。希特勒在墓上搁了鲜花。墓碑上写着:
我们的爱女吉莉
在此长眠
她是我们的阳光
生于1908年6月4日
卒于1931年9月18日
拉包尔家族
在前往弗劳恩弗尔德寓所途中,希特勒突然打破了长时间的沉默。他问,他们是否要从剧院前走过。弗劳恩弗尔德说,得绕些道。“啊,请绕吧”。希特勒说“进不去也不要紧,打旁边过也好。”在弗劳恩弗尔德家中,希特勒好好地吃了一顿早饭。然后,他便平静地开了腔,谈的不是这个悲剧,而是德国的政治前途和他自己。他声音坚定,充满了信心。他对弗劳恩弗尔德说,最迟在1933年,在波兰人占领但泽以前,他就会取得德国的政权。一回到自己车里,希特勒又双眼发直,直视前方。后来,好像在出声思考似的,他说:“就这样,现在让斗争开始吧——一定要赢得这次斗争,一定会赢!”
大概在一两天后,他驱车北上,前去参加长官会议。一行人在一家小旅店里歇息了一晚。次日早餐时,希特勒拒绝吃火腿。“像吃尸体似的!”他对戈林说。此后,他怎么也不肯再吃肉。(这样的话他先前也说过,也曾打算吃素;据赫斯太太说,这次他是说到做到了。她说,打那以后,除了吃肝馅饼外,他未再吃过一块肉。“突然的!在此之前他是吃肉的。这很难理解或解释。”)
在汉堡,他发表了演讲。听众很多,也很热情。与先前一样,他的演讲既有力又精彩。与先前两次一样——一次在帕斯瓦尔克,另一次在兰茨贝格——希特勒再次闯过了自杀性的愁苦关。也许,这是一种更生吧,因为,每次他都从深渊中弹回,重新振奋精神,朝新的方向前进。这是他第三次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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