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聊到假肢, 谢若恒问:“说起来,小黎,你真的不想要智能假肢吗?”

关于这个问题, 黎衍听得都有些麻木了,说:“谢总, 这种假肢对现在的我和周俏来说, 太贵了,几乎等同于钱塘一套50多方小二房的首付。我和她没买房,没买车, 没生孩子, 我现在年薪七七八八加起来十五万都不到,才刚转正, 她的工作和收入甚至都不稳定。没有哪个家庭会在这样的经济条件下, 把一款五六十万的假肢作为第一目标来奋斗的, 你不觉得吗?”

谢若恒说:“但是周俏和我说了你的身体情况, 我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 你没想过吗?自己的身体真的能像健全人那样朝九晚五地上班,几年过去都不会出健康问题?”

黎衍答不上来。

他当然是明白的,上班三个多月来身体遭的罪,都要抵过过去三年多待在家的总和了。别人是不知道,周俏清楚得很, 谢若恒估计也能感同身受。

“我是胸椎爆裂性骨折,这个位置以下没有知觉。”谢若恒的手在自己胸下几厘米的位置比划了一下, “受伤十年了, 十年来大大小小并发症都得过。以前年轻,工作比较拼,不太顾得上自己的身体, 最近几年我想通了,还是身体最重要,就特别注重保养。我已经很多年没生过褥疮了,每天都会戴着支具练练站、练练走,其实不可能恢复的你也明白,但至少别老坐着。然后我每天都会健身,保持身材,我看你身材也不错,应该也有在健身吧?”

黎衍有些惭愧:“有在练,不过也是今年才开始的,前几年几乎什么都没做。”

“还是要锻炼,不能懈怠。”谢若恒笑笑,“咱们都是有牵挂的人,又是男人,不说能陪另一半到七老八十吧,至少我希望能陪我妻子到六十多岁。你的情况比我好,你和周俏又还年轻,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也是对她、对未来的孩子负责,你们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黎衍点头:“我明白。”

谢若恒侃侃而谈:“科技为什么要发展?都说科技以人为本,这些年针对我们这个群体的新发明层出不穷。你能用的是智能假肢,我能用的是外骨骼支架,还有各种高端的定制轮椅。其实这都是好事儿,说明还有人惦记着我们。周俏希望你能用上好点儿的假肢,其实也不是痴人说梦。又不是几百上千万,五六十万,你俩存几年钱就能买了。我相信你应该比周俏更懂,用上了,你的生活质量会改善很多,所以在这件事上,我是支持她的。”

黎衍有些糊涂:“可你刚才说,第三条理由不是因为假肢。”

“对,不是因为假肢。”谢若恒微微一笑,“是因为,周俏和我说,你很优秀,她非常佩服你,而她觉得自己很没用,都帮不上你什么忙。”

黎衍有些动容。

谢若恒又补充:“是她的原话。”

黎衍:“……”

——小傻子是这么想的吗?

谢若恒想到一件事:“对了小黎,那天我和周俏聊天,不方便问她的成长经历,你是她先生,她有和你说过她小时候的事吗?”

“有,我大概都知道。”黎衍回答。

“那你简单说给我听听。”

对于周俏的过往,在黎衍心里已经成了一幅完整的拼图。说实话,在城里出生、长大的他,此前身边从未出现过有周俏类似经历的人,听周俏和小树说起老家的事,他都和听故事似的。

黎衍便把周俏的家庭背景、成长经历以及来钱塘的原因都简单讲给谢若恒听,谢若恒面色有些凝重,一边听一边思考。

黎衍讲完后,谢若恒抱起双臂:“我都没想到小姑娘以前过得这么苦,看她的样子也看不出来啊,挺乐呵的。”

黎衍一笑:“是,她心态很好。”

“真的是心态好吗?”谢若恒反问。

黎衍:“?”

“小黎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啊。”谢若恒耐心地说着,“你虽然认为身体残障是你身上最大的缺点,但其实你骨子里是个很骄傲的人。你可以直截了当拒绝我的问题,说你不想回答。你看啊,你的外表在男生里面算是出类拔萃的,个子看着也很高,又能考上A大,那我猜,没出事以前,你在同学们中间应该是众星捧月那样的存在吧?”

黎衍偏开头笑了几声:“谢总你太夸张了,绝对没有众星捧月,以前的确比较自信倒是真的。”

谢若恒摆摆手:“不夸张不夸张,当年我读大学的时候,要是有你这样的一个人在,许嘉月的魂儿都能被勾走,哪里还有我什么事?”

他笑得很爽朗,见黎衍一脸尴尬,赶紧道,“说回周俏吧,周俏虽然外表看着乐观又积极,但我现在可以确定,她的内心其实是自卑的。这种自卑应该是多方面原因综合形成的,家庭环境,成长经历,受教育程度等等,甚至包括最亲近的人对她的态度,比如你。”

黎衍不明白:“我对她的态度?”

谢若恒:“你平时和她相处时,对她的行为和说话,是肯定居多,还是否定居多?”

黎衍硬着头皮回答:“……都有吧,就好起来很好,吵架时说话就比较重了。”

他想到几天前的那次吵架,几乎就是对周俏的全盘否定,根本不敢对谢若恒说。

谢若恒也没深究,问:“周俏是不是对你说,出国是为了赚钱给你买假肢?”

“是。”黎衍承认。

谢若恒努着嘴摇摇头:“我觉得那是她给自己找到的最冠冕堂皇的理由。内心深处,我认为啊,她其实是想要让自己变得优秀一些。但是呢,她长久以来遭遇的事情、遭遇的人,已经让她不敢相信自己会变优秀。所以她甚至都不敢告诉别人、包括你,自己真实的想法。买假肢是一个最好的借口,因为那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了你。你要是因为她有这样的想法而阻止她,那就是你不对,你不理解她,她会觉得自己占了理,而勇敢地和你争辩。偏偏你就信了,真的阻止她了,所以你们会吵架,周俏也没退让。小黎你自己琢磨琢磨,以你对周俏的了解,她敢不敢和你说,她是想要为自己而离开你三年?”

黎衍仔细思考了一下,摇头:“她不会说的,而且我回答过她了,她可以继续在钱塘上学,没必要出国。”

谢若恒摊开双手:“对啊,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按照周俏的情况,国内继续教育的学历对她来说到底有没有用。我侄女儿上过夜大,她上学那会儿成绩不怎么样,只念了个中专,毕业后白天做文员,参加了成人高考准备晚上上夜大。结果那个夜大根本不用去上课的,每个学期期末老师把题都给他们了,相当于开卷考。这样的大专文凭拿出来,正规的哦!学信网上都查得到,但你觉得能学到东西吗?”

黎衍:“……”

对于继续教育,他的确一点儿也不了解。

谢若恒说:“自考的含金量高一点,但是非常难,有些学生需要脱产去报班,好几年才能过。但文凭拿到用人单位去,和夜大那个也差不了多少。就我这个公司招人,我都是要求全日制本科毕业,这是现实。周俏需要的是学到真正的本领,而不仅仅是一张文凭,我在做的这个项目就很适合她。她还小,有成长空间,人品又不错,小黎,你作为她最亲密的人,平时应该多鼓励鼓励她,让她更自信一点。”

黎衍想起自己和周俏这大半年的相处,尤其在最初几个月,他的确有几次取笑过周俏的学历,甚至还说过她长得不漂亮。

他只是无心一说,事后自己都忘了,周俏却记得清清楚楚。哪怕后来在他眼里周俏早已是这世上最可爱的女人,说给她听,她都不信了。

黎衍说:“我有对她说过,让她对自己好一点,要学会爱自己,不要老是围着我转。我也有让她继续去读书,不止说过一次。”

谢若恒歪着头问:“那她听进去了吗?”

黎衍语塞。

“她听不进去的。”谢若恒说,“你需要换一种更简单的方法。”

“比如?”黎衍问。

“比如,平时多夸奖她,尊重她,鼓励她,肯定她,欣赏她,不用是大事儿,就很小很小的小事就行。要真诚,千万不要假,在生活中潜移默化地让她变自信一些。有时候你要适当地表达自己的爱意,不要因为自己是个男人而觉得说不出口。女人需要赞美,尤其是周俏这样经历的女孩,从小到大得到的爱和关注太少。就说外表吧,她在女孩子里其实长得还行,我是觉得挺可爱的,但问题是你太帅了,她跟你在一块儿,心里多少会有压力。”

黎衍越听越震惊。

谢若恒说的不就是夸夸怪吗?这是周俏一直以来对他做的事啊!现在是什么情况?要他也变成夸夸怪去反哺周俏吗?

原来他现在的自信是这么来的,潜移默化,一点一滴,周俏肯定是不懂心理学的,但她歪打正着地就做到了谢若恒说的所有的事。

可能是见黎衍的表情太过惊讶,谢若恒笑道:“那天,我对周俏说她很优秀,我很佩服她,她一点儿都不信。小黎,你是她的先生,如果你都不能令她更自信,那谁能呢?”

黎衍还处在震惊中:“……”

谢若恒缓缓地说:“我能理解你的处境,小黎,在你和周俏的相处模式中,你一定是更多被照顾的那个。你被照顾得很舒服,周俏自己也乐意。但这种平衡有时候会被打破,你会感到被束缚,她又会觉得很委屈。所以,其实这就是我想让周俏出国的第三条理由,我跟她说过,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希望她能在实际工作中学有所成,能够发自内心地自信起来,进而得到一份平等的感情,不要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黎衍沉默了一会儿,问:“谢总你是学心理学的吗?”

“啊?不是不是不是……”谢若恒大笑起来,笑得肩膀都抖了,解释道,“我是学机械工程的,当然现在专业基本也荒废了。我这几年的确对心理学比较感兴趣,看过一些书,就是班门弄斧。”

黎衍低垂着头:“谢总,你说的这些事,我以前都没怎么想过,我和周俏……我知道我和她之间存在一些问题,但总觉得我们在一起才半年多,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磨合。她对我有多好,别人根本无法想象,所以听说她要出国三年,说实话,我真的有点崩溃,就不想让她去。我太依赖她了,但是她弟弟对我说,我把周俏当保姆在使唤,这句话我一直记着,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能劝她去读书,叫她不要对我那么好,但是生活里很多事我都需要她帮我,我能自理!可是……我毕竟没了两条腿,就打个比方,我们家附近那个小菜场,有台阶,我都进不去,她走了我要想买菜,就只能去超市。”

“那就去超市啊!大多数困难想想办法都是可以克服的。”谢若恒语气有些骄傲,“你的情况比我好太多,一定没问题的,我当时都能独自一人生活五年!我妻子都不在我身边。”

黎衍吃惊地问:“为什么?她去哪儿了?”

谢若恒说,“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第四条理由。”

黎衍瞪大眼睛:“还有啊?”

谢若恒也瞪眼:“怎么?不想听了?”

“不是不是。就……”黎衍真的懵了,“谢总你说吧,我听着。”

谢若恒笑起来:“第四条理由就是,周俏让我想起了十年前的许嘉月。”

黎衍:“啊?”

“和你说说我和嘉月的故事吧。”谢若恒神色平静,“我们都是钱塘人,一起在广州读的大学,大一就认识了。她是学计算机的,成绩特别好,我和她一见钟情,没多久就在一起了。本科毕业后嘉月想出国读研,我是在本校保研,嘉月舍不得我,就没去,也留在本校读研了。她问我愿不愿意研究生毕业后一起出国读博,我说行啊。”

谢若恒回忆着当年的事,语速很慢,“后来我们研究生毕业,我俩决定先回钱塘工作几年存存钱,毕竟出国读博开销挺大的。当时家里人催我们结婚,我和她家条件差不多,两家家长各拿了一笔钱给我们买房做首付,我俩就登记了,买了个期房。”

“那年我和她都是二十七,房子主体差不多造好了,说业主可以去参观。我和嘉月就去了,一起去参观的有十来个人,戴着安全帽进工地,结果那天就出事了。”

谢若恒看向黎衍,笑得有些苦涩,“我出事的原因真的说出来都能笑死人,太倒霉了!当时都上了钱塘电视台的新闻。就那个房子里有一段楼梯栏杆没造好,里头没灯很黑嘛,嘉月走的时候就不小心掉下去了,就半层高你知道吗?我一听她在下面疼得直叫就急了,我就……跳下去了。”

黎衍:“……”

谢若恒笑着摇头:“命运就是这么会捉弄人,嘉月没大碍,脚踝骨裂,养了一个月就好了。我呢,就这么一跳,坐了十年轮椅,往后还得坐一辈子。”

黎衍:“……”

他心想:这可真的是……够倒霉的啊。

谢若恒苦笑道:“受伤头一年的事儿估计你也能想象,鸡飞狗跳。我崩溃了呀,听说自己下半身没有知觉,再也站不起来,闹自杀,闹离婚,赶她走,有一阵子就觉得是她害了我,恨她恨得要死。”

“但是嘉月没走,就一直照顾我,一年多吧,我终于冷静下来了,接受了这个现实。这时候我开始考虑另一件事,嘉月想出国读博,这是她的梦想,我就叫她去,别管我,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我家里人都说我疯了,说嘉月走了一定不会回来,我以后可能都找不到老婆了。嘉月的家里人是求之不得,觉得这是甩掉我最好的机会。我说不回来就不回来嘛,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己的,我还能拴着她了?”

“嘉月一开始不肯去,说放心不下我,不想离开我。我说我坐轮椅的,我又不会跑,就在这儿等你,你要愿意回来就回来,不愿意回来我也不会怪你。后来嘉月快二十九的时候就出去了,我在家休息了一阵子就注册了恒月这家公司,注册资金很少,当时我有这方面的路子,就做做小中介。”

“我不愿意和父母住在一起,就一个人住,学着自己照顾自己。嘉月每年都会回来看我,我也想去看她,但我的身体不行,坐不了那么久的飞机,所以从来没去过。我当时心里真的特别坦然,就随时做好了嘉月要和我离婚的准备。中间我们也的确闹过离婚,是我提的,她没同意。后来她博士毕业,拒绝了在国外特别牛逼的工作,回到钱塘来和我生活在一起,一直到现在。”

“我们没有孩子。头几年我想要,和她说要不去做做试管,她说工作太忙,不想要孩子,只想陪着我。这几年生活越来越稳定,经济情况也不错了,她想要了。”

谢若恒笑起来,抬手捂了捂眼睛,“我们今年年初开始做试管,做了一次,没成功,嘉月挺遭罪的。她工作压力又大,头发都掉了不少,人也瘦了很多。我说算了吧,都三十七了,她说再试试吧,第二次我们还在排期,我和她说好了,最多做三次,不成功就不要做了,对女人身体伤害太大。”

黎衍静静地听着,也发表不了什么意见。这时,谢若恒又说回了正题:“小黎,我那天问过周俏一个问题,我说你为什么要出国啊?你是想离开你老公吗?你知道周俏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黎衍摇摇头。

谢若恒说:“她说,她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除非你不要她了,或者她死了。”

黎衍脸色一变,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两只手在腿上紧紧攥成拳。

谢若恒温和地看着他:“嘉月也说过这话,在她出国前,原话几乎一模一样。我听周俏说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穿越了。当时就想,这世上居然还有一个和我一样倒霉、又一样幸运的男人,有机会,真想认识一下。”

一会儿后,黎衍渐渐冷静下来。

谢若恒双手在餐桌上交握,注视着他:“小黎,周俏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从她那里,我知道你也是个很优秀的男孩子。她缺少的是自信和机遇,而你缺少的是认同和挑战。不要害怕三年的分离,要彼此信任,彼此期待。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心理学上的一个名词,叫‘刺猬法则’。”

黎衍:“没有。”

谢若恒:“它是说,两只刺猬因为寒冷而抱团取暖,因为各自身上长满了刺,紧挨在一起就会刺痛对方。于是两只刺猬就离开了一段距离,又冷得受不了,接着就又抱在了一起。折腾了好多次,最后它们终于找到一个比较合适的距离,既能相互取暖又不会被扎得遍体鳞伤。心理学家把这种人际交往过程中的‘心理距离效应’,称为‘刺猬法则’。在一段感情中,它也适用。”

黎衍听懂了。

谢若恒笑得很开怀:“给彼此一点距离,一点空间,有利于感情的维系。三年其实并不长,周俏每一年都能回来两个星期。当我决定把这个机会送给她的时候,已经开始期待你们的改变。今天见过你,更加坚定了我的信心,我相信,你们是不会让我失望的。”

——

一排抓娃娃机前,有个年轻爸爸在帮五、六岁的小女儿抓娃娃,周俏站在附近看他们玩,抓手落下、升起时,她的心情也像那小朋友似的一会儿期待,一会儿失望。

年轻爸爸运气不错,抓了七、八次后真的给女儿抓了一个小乌龟玩偶,小姑娘高兴坏了,又蹦又跳,最后抱着小乌龟、牵着爸爸的手离开了。

没人再玩抓娃娃,周俏有些失落,转身倚在商场玻璃护栏上,看着一楼中庭的充气游乐场,很多孩子在上面玩。

身后响起一阵轻微又熟悉的声音。

周俏回过头,就看到黎衍坐着轮椅停在她身边。

“在看什么?”他问。

周俏指指抓娃娃机:“刚才有人抓到娃娃了呢。”

“我出来上个厕所。”黎衍看看周围,“嘉月姐呢?”

周俏回答:“哦,她刚接到一个电话,有个工作比较急要马上处理,她去地下车库拿笔记本电脑了。”

黎衍没再说话,牵住周俏的手,侧着身子就抱住了她的腰。

他坐着轮椅时只能用这样的姿势与她拥抱,周俏轻轻搂着他的脑袋,问:“你和谢总聊得怎么样啊?”

“他好能说。”黎衍笑起来,“都把我给说懵了,好像不放你走,我就是千古罪人,天理不容。”

“别瞎说呀。”周俏拍一下他的肩。

黎衍抬起头来看她:“老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吧,你赶紧办护照,办签证,再过四个多月就要出发了,还有很多事儿要准备呢。”

——四个多月。

周俏都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快的吗?

她和阿衍在一起的时间只有四个多月了。

“我……”她突然又没有信心了,“阿衍,谢总说要补英语,还要补专业课,我什么都不会,会不会跟不上啊?真的去了,万一要考试,我考不出来怎么办?”

黎衍笑道:“别担心,听我的,先把工作辞了,再找谢总要一些复习资料,四个月不可能让你把所有教材都看掉,肯定有一些精编的东西,我们就看重点。至于英语,我来帮你补。”

周俏眼眶红了:“阿衍……”

“要有自信啊周俏花同学!”黎衍抬手摸摸她的脸颊,“小镇高中全班第二,四百多个人里年级第七,可是你自己说的。英语基础会弱吗?记性会不好吗?理解力会差吗?我可不信啊,除非是你在吹牛,你吹牛了吗?”

周俏摇摇头:“没吹牛,那时候一百分的英语卷,我都能考九十多分的,但是我口语和听力不好,我们那种地方只讲做题,英语老师自己口语都贼烂。”

“那就练嘛,我说了我帮你补,绝对没问题的。”黎衍又抱抱她,“别怕,有老公在呢,好歹当年勉强也算学霸,你自己也是个小学霸,打起精神来,出去了可不能让我丢脸啊。”

周俏眼里噙着泪,重重点头。

两对夫妻分别前,谢若恒送给黎衍一张房券,背面写着一个人名和一串电话:“这就是我刚才和你说的我的侄女儿,她当时做文员,一个月工资只有三千,我就以权谋私,把她塞到第二批进修生里送到新加坡去了。她和周俏一样,没什么基础,就补了几个月的课,过去以后学得挺好,回来后就进了这家酒店工作,目前是做会务销售。这张房券是她送给我的,说是她们酒店温泉别墅区的私汤套房。”

说到这儿,谢若恒转着轮椅凑到黎衍身边,轻声说,“我们不是在备孕嘛,医生不让泡温泉,就不去住了,你和周俏找一天去体验一下,顺便找我侄女儿聊聊,问问她在新加坡是怎么个情况。”

黎衍接过房券:“谢谢你,谢总。”

“不客气。”谢若恒说,“周俏应该也是去新加坡,去日本的要补一年日语,去迪拜更别提了,英语口音都够呛,新加坡的课程有中文有英语,适合英语底子弱一些的小朋友,不过赚得没有日本和迪拜多。”

黎衍说:“就新加坡吧,挺好的,中文能沟通,还没时差。”

谢若恒大笑:“行,那你们自己和我侄女儿联系,今天就到这儿啦,我们也要回家了。”

许嘉月提着电脑包站在他身边,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向着黎衍和周俏挥挥手:“小黎,小周,认识你们很高兴,下次欢迎你们来我们家做客,让若恒给你们做好吃的,他做菜特别厉害,还会烤很好吃的蛋糕和饼干。”

谢若恒得意地挑挑眉毛。

黎衍:“……”

周俏笑起来:“好呀,谢谢。”

四人道别后就分头回家了。

周俏和黎衍也准备去商场外找小黄蜂,厨房白痴小黎先生有点郁闷,一边转轮椅,一边说:“老婆,你走之前,要不要教我做几道菜啊?”

周俏转头看他:“可以啊,辣椒小炒肉,香肠蒸蛋,辣子鸡块什么的,都很简单的。”

黎衍:“……”

他的心情一点也不亚于周俏听到要补英语时的忐忑。

回家的路上,黎衍开着小黄蜂,周俏从背后抱着他,脑袋贴在他背上,与他闲闲地聊着天。

“阿衍,刚才你和谢总聊天时,宋晋阳给我发微信了。”

黎衍一听宋晋阳的名字就头大,问:“他说什么?”

周俏:“你那天晚上发脾气,不是给他打电话了吗?他问我,你还和不和我离婚了。”

黎衍咬着后槽牙:“你怎么说?”

周俏笑得甜甜的:“我说不离了呀!你都和我道歉了。”

黎衍:“……”

——@#¥%&*#%!!!

周俏:“哦,对了,宋晋阳还说,你妈妈打你了!真的假的呀?”

黎衍:“!!!”

周俏见他没否认,抬起头着急地问:“真打了?为什么呀?打你哪儿了?你怎么都不和我说的?你妈妈怎么舍得打你啊?”

黎衍:“……”

他嘴硬:“没打,他瞎说的,我妈怎么可能打我?”

“我想也是。”周俏笑道,“宋晋阳还说,你要是再欺负我,就让我告诉他,他来帮我揍你,哈哈。”

黎衍:“……”

他看着车子前方的路,做了个深深深呼吸:“周俏,拜托,别说宋晋阳了成么,想起他我就脑壳疼。”

周俏很乖:“哦……”

她又一次搂住他温暖的身体,开着窗,吹着风,小黄蜂突突突地载着两个人往家驶去。

作者有话要说:  周俏:阿衍,这道题为什么是选A不是选C?

黎衍内心OS:怎么这么笨?不是和你讲过了吗?怎么还不会?不是说自己是小镇学霸吗?

黎衍:来,老公给你分析,你仔细听哦。

周俏(星星眼):老公你好厉害呀!

黎衍(围笑):老婆你也很聪明呢!

——

谢先生和许小姐的故事会有小番外补充讲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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