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杨康也有点烦,否则他就帮令狐冲去搞定岳灵珊了。

杨康没有时间,他家里后院起火了。

完颜鸿烈觉得自己一生比较失败。

他家书香门第教授扎堆,过年时候老家摆一桌家宴,博士摘菜硕士炒锅,若只是个学士,上街跑腿买肉都嫌不够档次。一块新鲜的猪肉摆在案上,架不住那边炖肘子的土灶边踱出一个环境权威来,一把芭蕉扇扇着被熏黑的脸,指指说你这肉怎么买的?这猪是无公害喂养的么?我给你说这不是小事,现在猪饲料的添加剂在人体内经过六种复合酶一催化,那就变成雌性激素了!我们老完颜家最近几代都生女孩儿,够阴盛阳衰了,你还把雌性激素往家里买,这不是坑害下一代么……

生在这种家里你就注定得受教育,除非你博览五经通晓六艺。但凡说错半句话,那边摘菜炒锅的精英们中就跳出一个来,引经据典把你批到五体投地,顺带还推荐你几部学术专著让你回家研读研读,不要不动装懂免得丢了老完颜家的脸。

完颜鸿烈如今混到汴大生物学院院长,好歹算是熬成了婆,不但年夜饭席上有座儿了,老爷子吃饱了打着嗝还用一种奖赏的姿态说,大家吃好了,鸿烈去洗碗,他洗碗干净,搞生物的都特别注意这个卫生。

不过完颜鸿烈依然没有摇头摆尾的资本。

完颜鸿烈排行老六,兄弟几个都是牛气冲天的猛人。不必说老大在哈佛当着教授,闲来没事就在《科学》上发篇论文解闷,老二在牛津神学院混成了第一个华裔副院长,要进天堂钥匙就捏在他手里,就算在慕尼黑大学辍学的五哥,也开了一家公司专门代理有关汽车的专利,每年进帐几百万,老婆已经换了三任。而完颜鸿烈自己,国内几十年摸爬滚打,以一身金钟罩铁脸皮的横练工夫爬上了生物学院院长的宝座,虽说灰色收入源源不绝,不过五哥那种背山靠海的大房子,此生是没有指望了。偶尔想在国外大杂志上发篇论文,还要大哥帮着改改英语,然后大哥当仁不让的署上一个名字,变成了作者。

每当这个时候,完颜鸿烈就会想,不就是出过国么?

“好儿子!”完颜鸿烈经常拍着杨康的肩膀,“好好学!要出国!”

“要出国,要出国……”杨康点头的姿势就像啄木鸟。

他肚里说那不如去金国,听说那边现在被蒙古打得西里哗啦,适龄男青年都战死了,无数好看姑娘嫁不出去,正需要我去解决社会问题。

应付归应付,杨康也知道完颜鸿烈的苦心。

完颜鸿烈不比黄药师。黄药师的“荣誉院长”就是个镀金头衔,没了这个头衔,他还是桃花岛药业的大股东,坐着头等舱在欧美航线上飞来飞去。而完颜鸿烈手里却是一片不稳的江山,生物学院院长师聘任制的,一届四年。如今他已经霸了两届,再过两年必然下台,那时候还有几个人买他的帐,就难说了。如今的后进们很是生猛,尤其是海龟成群结队的回游,早两年云中鹤那种英伦龟还算珍惜品种,现在美国龟都不过尔尔了,何况完颜鸿烈这种土产?

完颜鸿烈自己是小研究员出身,知道学界不好混,琢磨着儿子还是该乌龟一把,去海外镀上一层金。完颜鸿烈想大哥那种人出趟国都混出来了,凭着杨康的智商还不是手到擒来?完颜鸿烈从来不相信他大哥是个什么天才,外面记者就知道瞎吹,却瞒不过完颜鸿烈。完颜院长小时候亲眼看见过大哥糊着满脸鼻涕趴在窗口数星星,刚数完南边半个天球他就睡着了,醒来以后大哭,因为尿了裤子。

不过杨康的举动实在叫完颜鸿烈头大,他大学前两年平均分不过70出头,实验课作弊还得了个警告。聪明的名声倒是传遍整个生物学院,哪家儿子玩游戏把电脑给整死了,杨康登门吃个饭,保证孩子晚上又可以上机拼杀了。

完颜院长只好自己行动起来,生化专业每年一个的海外交换学生的名额落进了他的眼睛。杨康刚上大学二年级,完颜鸿烈就把他弄到国家重点实验室干活,亲自打了电话给无崖子,说你帮我管得严点,多给他事情做,让他参加个大项目,我这儿子懒。

院长有令,无崖子自然心领神会,半个月后打电话说你儿子不懒嘛,干活不错,我给他的几个实验都做得蛮好。完颜鸿烈大喜,于是带着相机亲自去实验室,准备给杨康照几张做实验的照片以后好用。结果一进门,就看见一个读博士的女生正在做实验,杨康一身白大褂歪在女生旁边的桌子上,说师姐,我看你有眼袋了,可能是休息不好,你去试试兰寇的眼霜系列,效果特别好。女生说那个我知道,不过贵得要死。杨康说你帮我做那么多实验,我孝敬一套是应该的。女生高兴的笑,说这几个简单小实验,师姐帮你做也是顺手……

所以说杨康确实很理解完颜鸿烈的苦心,不过该应付的,他还是会应付。

杨康不是阿斗,他不是扶不起来,他是根本没有站起来的想法。

杨康从小到大,都荣耀得很轻松。他高二参加全国化学竞赛,被自家的监考老师狠狠的拍了桌子,原来他答完之后在考卷后面画乌龟,一只一只列作阵势,仿佛那吒闹海老恶龙兴了水兵在陈塘关外布阵一般。

最后他叼着那张全国一等奖的证书在学校后面街机房跟人切“三国志”。

直到几年后杨康还被师弟们用来作为遗传学的证据,力争向自己的家长说明成绩这东西跟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全无关系,主要还是先天基因遗传的好不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子会打洞,既然已经遗传了一个猪脑子,不如放任自然,接受现实的好……

杨康也非常注意保持这份轻松,主要是不让完颜鸿烈的心理预期值太高。

所以他从初中开始,每次考期末都有几个填空题是乱涂的,这样他就顺理成章的保持在全年级第三第四名的位置上。完颜鸿烈一瞅卷子,总是皱皱眉说我儿子就是马虎大意,下次改改就好了。杨康啄木鸟一样点头,下次还是乱涂几题。

偶尔他也会窜升到第二名,让完颜鸿烈心花怒放一把,不过有一次老马失蹄,居然窜过了头变成全年级第一。整个一学期杨康都有点惴惴不安,考试前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窜来窜去。穆念慈说你以前不是不怕考试的么?杨康说鬼才怕考试,我是怕我爹受不住打击。

杨康就是那么一个自由散漫的人,类似于二流武侠小说里常见的那种少侠,年轻英俊、使一把长剑、追逐一个又一个侠女走遍江湖。不过很可惜,那种少侠通常自小就是孤儿,而杨康有完颜鸿烈。

完颜鸿烈要让自己的儿子变成一个人上之人。

西域交换生的事情早在完颜院长的授意下慢慢展开。无崖子心领神会,把杨康的名字报给了生物学院。教授们好像忽然间都忘记了杨康和完颜鸿烈的关系,一本正经的翻完杨康的履历,纷纷点头说,这个学生是不错,可以评一下。

不过事情随着黄药师的出场,就平地而生波澜了。生物学院开会讨论的时候,黄药师斜瞟着完颜鸿烈,说这样不行,今年这个名额轮不到我们,该给化学学院了。你们谁要是想拿这个名额,自己跟洪七公说去。

黄药师面沉如水,话也说得不温不火。不是看着完颜鸿烈一张胖胖的脸由红变青再自青变白,黄药师心里那叫一阵狂喜,差点恨不得立刻钻进厕所去笑上三分钟再出来。好在秘书梅超风正好进来请他去见一个访问学者,黄药师拼着最后的力气板起一张黄脸跑掉了,有传说东邪一出会议室就窜进厕所里狂笑了一阵,剩下完颜鸿烈双眼无神,仿佛听见丧钟敲响。

黄药师不是妒忌,他不过是个偏执狂。他和完颜鸿烈结仇日久,已经到了凡是完颜鸿烈支持的,他一定要反对这个地步。且不说学院的资金分配和研究课题,就算建个厕所窗户朝哪边开,两位院长都要拍桌子瞪眼。黄药师这个已近知天命之年的老鳏夫,日子过得极其无聊,完颜鸿烈是他仅有的几个信念支柱之一。若是有朝一日,完颜鸿烈不幸牺牲在研究岗位上了,黄药师无疑会郁闷不已,而感慨没有珍惜和完颜鸿烈一起工作的日子——本该多整他几把的。

黄药师恰好击中了完颜鸿烈的软肋。这个西域交换生的名额指向“生化专业”,所以一直是生物学院和化学院一起分。今年化学学院派人,明年就是生物学院,而今年确实是轮到化学院拿名额了。而洪七公那天确实说化学那边有个学生不错,也是大二就早早进实验室了。

“黄药师不是个东西!”完颜鸿烈晚上在自家饭桌上大怒,“干他什么事情?”

“吃饭吃饭。没名额就算了,我们儿子自己也能考。不出国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儿子卖烧饼都是好的,我自己养在身边看着高兴,”包惜弱看见老公怒火直烧九重天的模样,也就放下矜持给他夹了块带鱼,扭头揪揪杨康的脸。

杨康觉得老娘像是在看一只可爱的小猫咪,鸡皮疙瘩洒了满地。不过包惜弱的话他还是赞成的:“烧饼好烧饼好,我比较喜欢这个创意。”

“你们知道个屁!”完颜鸿烈大怒,“出去念研究生跟出去念本科是一个概念么?读研究生拿人家的钱,就得给人干活,吃多少苦啊!这次是学校出奖学金,轻轻松松拿西域的本科学位,儿子毕业了再读个法律金融什么的研究生,用不着跟我们这样搞科研……”

“你就会想,光想有什么用?”包惜弱哼了一声,“你要送儿子出去你想办法啊。”

完颜鸿烈也急:“你懂个什么?要是名额在我手上,管院里人怎么说,我就是要送我儿子出去!人家说三道四我也不怕。可是这次名额该轮到化学院,洪七公那边说不过去。”

“你跟我吼什么?”包惜弱白了他一眼,“你不是能么?你在学校那么能,你自己跟洪七公去吼啊!”

包惜弱一扔筷子就回房写稿了,完颜鸿烈一只手伸在半空里,看着老婆把房门给甩上了,久久也没说话。

“唉,”完颜院长终于长叹一声,“哪象你想那么简单哦……”

完颜鸿烈手下那帮小海龟们,不知有多少希望有朝一日爬到完颜鸿烈的位置,就可以在这片领域呼风唤雨为所欲为了,殊不知完颜鸿烈也有他的苦衷,在院长位置上坐着,头顶还有更大的完颜鸿烈也得东边西边搞平衡,和上面领导拉关系,还得防着下面的小海龟们窜上来咬他一口。

完颜鸿烈打打麻将,有时语重心长的给杨康说,人家说我们大宋就是不搞团结,打麻将还吃住上家防紧下家看死对门,不过你不防人人家就要阴你嘛,怨谁呢?

洪七公是完颜鸿烈不敢得罪的,儿子是不能不出国的,老婆是不能责怪的。完颜院长也不是逍遥神仙。

杨康看着老爹那付黯然的样子,心里软了软,上去拍拍老爹的背说:“别急别急,慢慢来,烧饼也得烤到火候才行。”

完颜鸿烈噌的站起来,满脸严肃的说:“别听你妈的,什么卖烧饼,我儿子能卖烧饼么?”

看着老爹轻手轻脚的倒了杯牛奶进去慰问老娘了,杨康耸耸肩膀摇摇头。

完颜鸿烈痛定思痛,这些天居然放下面子去院里各领导家里走动了。学霸亲自上门慰问,系里的头头脑脑也都知道醉翁之意,含蓄点的说这事我没什么意见,按院里的制度办吧,势利一点的急于表忠心,拍着胸脯说完颜院长你放心,康康出国不是应该的么,谁说瞎话的让他跟我来说,你儿子就跟我儿子一样……

“谁跟他儿子一样?”完颜鸿烈回家以后不满的嘟哝。

正好最大的刺头儿黄药师最近公司里有个大项目,不太在院里出现,这样想仗恃黄院长反过来跟完颜院长上脸的后生们也不敢吱声了,谁不知完颜院长 “钢铁小鞋”的外号得来不虚?不过最大的问题还是化学院那边的教授,丘处机马钰那种人自然不用看完颜院长的脸色,化学院今年推荐的是郝大通实验室的学生,郝大通很热心,洪七公也理所当然的以为今年名额是化学院的,所以按部就班的把学生的材料递到生物学院,就等和完颜鸿烈开会了。

完颜鸿烈再三犹豫之下,亲自给郝大通打了电话,含含糊糊说起杨康的事情。这实在是完颜院长折节下交了,按理说郝大通一个副教授焉敢和他叫板?不过可惜的是郝大通是化学院老院长王重阳的学生,王重阳当年和完颜鸿烈很不对付,后来为了争一个院士的名额两人在科学院大拍桌子,互相都跟自己熟的人说对方搞剽窃,没什么真材实料。这种隐形的矛盾冲突最终发展成派系斗争,水火不容的地步。

可怜郝大通那时候傻乎乎一个博士生,毕业时候不小心请完颜鸿烈当他的一个答辩教授,也是想借助完颜院长的名气。结果完颜院长慈眉善目的来参加答辩,半途中却忽然拍了拍桌子,说你那个酶活性曲线图哪里来的?

郝大通诧异的说不是完颜老师你们组的文章上的么?

完颜鸿烈冷笑一声说,这个曲线图你用错了,我们那个酶是一种变体,就是跟你用的酶名字一样,活性根本不同,你也不跟我们咨询就乱用,你这个论文根本没有理论支持!

郝大通当场傻了。这个曲线图一旦不能用,他整个论文的根基全没了。他只好结结巴巴的说完颜老师,我不是早把论文送给你看了么?

完颜鸿烈说我没看见!然后施施然起身离席。

为此郝大通的博士足足读了五年才毕业,毕业的时候王重阳语重心长的教导:“你怎么敢找人家呢?”

郝大通这才明白自己是掉进学院的派系斗争里了,“人家”和“本家”是完全不同的,他的毕业多亏王院长罩住,否则学位都没有指望了。

郝大通等了十几年,终于等到了报复的机会,差点手舞足蹈。电话里他说我去找洪院长问问,转头放下电话却马上把自己的推荐信彻底改写,把自己实验室那学生的缺点完全抹掉,把他说得跟朵花儿一样,乃是百年不遇的奇才,是绝对应该送出国的。结果拿到新版推荐信的洪七公打了个寒战,暗想郝大通这个学生那么厉害?好像是神州百年精气所钟,要是不送出国,那是会遭天之妒短命早死的感觉。

洪七公怜才心起,就给完颜鸿烈打了个电话,大大赞扬的那个学生,完颜院长放下电话傻傻的在椅子上坐了三分钟,一句话也不说。

“你要是成绩能跟人家一样我也方便啊,”完颜鸿烈恨铁不成钢的跟儿子唠叨,“你看看人家大三已经参加了三个项目,全部科目成绩都是优秀,在实验室里跟硕士生做一样的实验,英语和德语都流利读写,还在学阿拉伯文……”

“化学系那边没这种变态吧?”杨康含着半根香蕉傻了眼,“这种怎么听着跟外星人一样?”

“洪七公还能说假话么?”完颜鸿烈很失落的上班去了。

“没听说郭靖他们那级有这种暴猛的人物啊?”杨康嘟哝。

最后他翻开老爹的皮包,找到那份推荐材料,上面有两个熟悉的名字,一个是他自己的,另一个是——“林平之”。

杨康皱着眉头沉默了许久,说:“靠!”

林平之和杨康之间的区别,不会比令狐冲和王语嫣之间的区别小。

虽然同是习惯在一教自习,但是自习风格截然不同。楼下卖卖可乐的谭婆最熟杨康,因为杨康只要坐着看一小时书就会说屁股痛,不能不下去买一杯可乐,在楼门口站着喝,一边喝一边思考,思考他今天晚上是不是该早点回去。

而打扫卫生的谭公最熟林平之,因为晚上十一点半他扛着扫帚和箩筐进教室的时候,肯定是林平之在保留坐位上翻书。等谭公扫到他脚下,他才会一声不啃的挪一个位置。这一圈游击打下来,直到谭公关灯,林平之才背起包,踩着黑灯的一刹那回去了。

此时杨康已经和令狐冲们从王语嫣的小腿讨论到了铁木真后宫的三千个女人。

谭公和谭婆有个孙子谭处端,那时候上高三。谭公以林平之为榜样,对孙子谆谆教导:“娃嘞,好好搞,那样的娃才能上汴大!”

谭处端以此励志,好好搞了一把,终于考上了汴大。结果进校第一天自习就看见一个萧瑟的人抱着杯可乐,在楼门口不停的嘟哝:“早点回去吧,早点回去吧,早点回去吧……”

谭处端发觉自己被爷爷骗了。

“跟我去洪七公家转转!”完颜鸿烈在傍晚堵住了回家拿换洗衣服的杨康。

他拿着抹布,小心的擦擦晶莹的酒瓶,拍了拍,递给儿子。

两瓶轩尼诗捧在手里,杨康几乎想撒手去逃亡,他明白老爹的心意,此去便是跟洪七公摊牌。若是好说好散则罢,若是不对,没准当场就是火并王伦,生物学院和化学院从此就变成寇仇。即使被一千头左黑龙围堵,也比硬着头皮去面对洪七公要好。

“不错,这个样子好,”完颜鸿烈给杨康整了整衬衣领子,满意的看着儿子。

杨康却是不能逃亡的。那两瓶巴卡拉水晶酒瓶的“永恒”轩尼诗干邑是完颜鸿烈藏了好几年的,据说市面上少说也要上万一瓶。虽说不是自己花钱买的,不过完颜鸿烈还是珍若拱璧,过年打扫卫生拿出来擦擦,说好酒,世界限量生产的,黄药师家也没有。

杨康曾经说我们过年开了它算了,完颜鸿烈说以后有用的,然后小心的藏在柜子里,好像那个院子里埋了黄金的守财奴。不过这次守财奴是一点没犹豫,拍拍杨康肩膀说,儿子,送这两瓶酒没错的,洪七公最喜欢喝酒。

杨康却知道完颜鸿烈也很喜欢喝酒,尤其是西域洋酒。

户口本上虽然写着完颜康,不过杨康知道自己其实跟这个老爹没有任何实质上的关系。有时候杨康觉得完颜鸿烈在学校里做事确实是又够卑鄙又够狠,有些看不上他,不过杨康却从来没说过半句,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竞赛得奖考试优秀回到家里一报告,完颜鸿烈都是满脸得意,说,好儿子。

好儿子……所以杨康是不能逃亡的,他无路可逃。

“上!”杨康甩了甩头发,“老爹你先,我殿后!”

父子两个出门去了。完颜鸿烈满怀希望,并没想到儿子做了多大一个决定。而杨康的决定只是这次做个好儿子给完颜鸿烈看看算了。

“管他妈多卑鄙多无耻多黑暗,”杨康毕业以后给令狐冲说起这件往事的时候说,“他不是我老爹么?”

事情出乎想像的顺利。

洪七公彻底被两瓶干邑给打倒了。这事他本来也抹不开完颜鸿烈那边的面子,林平之虽然是化学系的人,成绩确实也极好,不过谁也没说成绩好就该出国,杨康的托福还高得吓人呢。洪七公倒不是蝇营狗苟之辈,不过谁都知道完颜鸿烈平生两怕就是儿子和老婆,这次不给完颜鸿烈一个方便,以后怕真是不好见面了。而且洪七公就是嘴软,吃喝以后就立场不坚定。这次他摸摸水晶酒瓶,就醺醺然有了醉意,嘴里说完颜院长你也喜欢喝酒,怎么能这样呢,手上却把酒瓶摸个不停。完颜鸿烈给儿子悄悄比个眼色,满脸得意。

走的时候洪七公也没许诺什么,不过干邑是留下了,说改天开了酒请完颜鸿烈吃饭。

父子两个站在那天晚上的星空下,完颜鸿烈长出一口气,说行了,没问题,儿子你学会了吧,送礼也讲技巧的……

杨康这一刻能否如此清楚的感觉到老爹身上那种久违的轻松,父子两人肩并肩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如此的长,映在院士楼前的铁栏杆上。

杨康沉默了一会说老爹你冷不冷。完颜鸿烈接过儿子递来的外套,忽然就有些发楞。

除了杨康,没有人知道这些变化。林平之什么也不说,令狐冲每次嘿嘿贼笑的指着他的托福单词书的时候,林平之赶紧说就是拿来背背,我没报名考试。不过这些天林平之自习的时候越来越长了,一改往日的沉默,有一点喜气洋洋。

后来还是郭靖听丘处机透了风声,说今年跟西域交流的名额给林平之了。郭靖属于一根神经从大脑一直通到嘴巴的典型,兴奋的跑回来告诉林平之这个大好消息,令狐冲忙不迭的说请客请客。林平之笑,一边说还没影的事情呢,等定了再请客,一边又说哪有老大那么牛,老大不出国,傍着女大款黄蓉就搞定人生了。

杨康在旁边静静的不说话,嚼着鱼片继续翻《射雕英雄传》。

林平之那边再也没有进一步的消息,倒是过了两个月,杨康招呼同屋弟兄们去吃饭,说我请客,反正迟早得请,我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令狐冲说颜康弟你啥时有这种觉悟了?杨康说我们系把交流学生名额搞给我了,我不请你你迟早烦死我。

“我靠,”段誉说,“原来我们学校交流生名额那么多!”

于是一屋子弟兄神气活现的吃饭,席上讨论了杨康去西域以后是应该呆在美利坚还是去欧罗巴混,最后令狐冲说最好去也门,那沟子里还产石油还可以娶四个老婆。于是大家就这么决定了,杨康会在美国拿个学位去也门找工作,以后帮兄弟们都办去也门上学,大家一共娶上二十个老婆。

林平之没有去。林平之那些日子忽然好几天不自习,据说是病了。杨康去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林平之笑笑说老五运气真好,我晚上有点事。然后他拎包出去自习了。

一切就这么安静下去,仿佛什么也没发生,林平之更刻苦,杨康更懒散。杨康不再对林平之的刻苦嗤之以鼻,两人说话却越来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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