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舒诺呼吸一滞,四肢霎时紧绷了起来,林宴手臂微收,没错过她的任何反应。

毕竟是有过亲密纠缠的恋人,手心触到的肌肤,点点传来的温度,程舒诺眼神微闪,虽然快到无法捕捉,可林宴清楚的知道,现在的程舒诺很紧张。

林宴心底滑上一丝异样,突然有几分不受控制的情愫蔓延,偏偏又倏地想起那天在车上程舒诺的一字一句,心思一转,说出的话,又带上了讥诮,“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发生点什么也挺正常的。”

他话语刚落,也不等程舒诺反应,搁在程舒诺膝弯的手臂撤回。

双脚忽地悬空,脚尖刚触地,程舒诺还来不及站稳,林宴重新拽上她的手腕,程舒诺不耐烦地想甩开,“你到底发什么疯?”

林宴却没松手,手臂一收,强行把程舒诺拉近怀里,程舒诺扬眉瞪他,林宴却压低嗓音一字一顿:“和谁都可以,为什么和我不行?”

程舒诺觉得林宴完全不可理喻。

再见面以来,林宴的态度,她实在搞不懂,也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这么一个祖宗。

这会扎扎实实往男人怀里一撞,鼻梁磕上对方硬朗的胸膛,她疼得闷哼了声,眼泪都差点出来。

林宴依旧是那副模样,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程舒诺拼命压下脾气,她抬眸,触上林宴漆黑的眸子,“这算什么?”

她扭了下被林宴握住的手腕,林宴手上力道没变,程舒诺扯出一个笑,硬声道:“我是什么人你管得着吗?我随便也好,不检点也罢,关你什么事?哪条法律规定谈恋爱违法了,又有哪本书上写前女友跟谁做.爱要请示前男友了?”

程舒诺咄咄逼人地问了一连串的问题,林宴脸色微变,眉间捎着股意味不明,他似乎是语塞,喉头滚了滚,并未开口。

程舒诺却理直气壮地往下说:“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和林栩相亲,是我妈安排的,再说了,和他相亲前,我已经和苏杭分手,哪里有问题?”

林宴微微垂着眼,藏起几分情绪,他沉默半响,才低声开口:“不是因为林栩。”

程舒诺也看着他,“那是为什么?”她顿了下,也不知想到什么,眼底闪过一丝嘲意,紧接着便戏谑地问:“林大律师,你现在是在吃醋吗?吃我的醋?”

林宴尾睫一颤,程舒诺表情讽刺,眼底只有对他的不屑和排斥,短暂地愣神后,他甩开程舒诺的手腕,平静地否认:“你凭什么觉得我还在乎你?”

程舒诺完全当玩笑话问得,林宴不可能吃醋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别说现在,哪怕是过去,林宴也不曾因为她对谁有过醋意,他向来清清淡淡从容不迫,毫不在意,除了不在乎,程舒诺找不到别的理由。

林宴这么说,程舒诺退到两步之外,两人距离拉开,她不适当地转了下手腕,“那你三番五次的给我脸色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刻意停顿,再度开口的时候语气有些不正经,“林律师想跟我玩一夜.情?”

她眉眼俏,话尾往上卷,林宴眸色更深,薄唇紧抿,视线一动不动紧锁着她。

程舒诺被他看着,也不窘迫,甚至故作魅惑地眨眼,佯装老练地说:“你到底懂不懂规矩?这种事要你情我愿才有意思啊。”

她风情万种地提醒他,再次在林宴眼里看到全然不加掩饰的厌恶,她便又无所谓地耸肩,“也是,凭林律师的条件,什么女人找不到,春宵苦短啊,我就不在这耽误林律师大事了。”

言语间,她没再看林宴,折身走到沙发旁,从容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慢条斯理地往玄关走。

林宴一直保持沉默,程舒诺也不在意,换好鞋,手臂搭上门把正想推门出去,身后却传来林宴没什么波澜的声音,“程舒诺,你真的这么想?”

程舒诺没听懂,也不想揣测他话语里的深意,便转身对他笑着点头,却看到林宴眼底一闪而过的受伤,她想要再确认,却又没了踪影。

程舒诺觉得自己眼花了,她站在门口,礼貌道:“林律师好像不太喜欢我,工作的事就不放在私下聊了。”

话落,她推门离开。

林宴却愣在原地,黑眸深邃,神色复杂,客厅的窗帘没阖紧,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天边最后一抹光也沉入夜色里,不知过了多久,他方才恍惚回神,快步走到玄关,紧接着推门出去,却刚好看到电梯里出来的宋亦杨。

宋亦杨也看到林宴,依旧热情地招呼:“林律师,我刚刚送程舒诺下去,在超市买了点酒。”他提了提手里的塑料袋,“要不要一起喝一杯啊?”

林宴不答反问:“她回去了?”

宋亦杨点点头,“对啊。”

林宴没再说什么,沉默地关上门,宋亦杨撇撇嘴,刚刚走到门口,身后的防盗门却再次推开。

“两礼拜,我们喝一杯。”

宋亦杨看了眼四周,没其他人,他指了指自己,不确定地问:“两礼拜?林律师你叫我啊?这是你给我取的爱称吗?”

“算是。”

宋亦杨:“......”

***

程舒诺按掉闹铃,把被子盖到头顶,她打算再睡一会,门铃又“叮叮叮”地响。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情不愿地下床开门,便看到韩辰遇站在门口,冲她晃着手里的早餐袋子。

程舒诺转身往客厅走,半是玩笑地问:“一大早的,你上我这就为了给我送早饭啊?”

韩辰遇虽然已经搬出去,可对这边也熟悉,便拎着袋子在厨房忙活,一边把早点腾到碗里,一边开口道:“我哪有这么闲,昨天排的晚班,今天调休,就顺路过来一趟,主要是想提醒你,下午的事你没忘吧?”

程舒诺先是愣了下,思索片刻,方才反应过来,要不是韩辰遇提醒,她是完全忘了下午还有事,这几天公司事情多,好不容易周末,昨天还差点被林宴搞得精神分裂,她整个人都有点不在状态。

韩辰遇端着碗筷从厨房出来,把手里的小半杯豆浆递给程舒诺,“张医生是我的一个前辈,我和她说好了,约的时间是下午一点。”

程舒诺伸手接过,提了拒绝的话到嘴边,却没能说出口,思忖半响,她点点头,“你放心,我会去的。”

韩辰遇和她提过很多遍,她排斥和人亲密这毛病吧,得找个心理医生看看,程舒诺其实是不在意的,她没有结婚的想法,也没有精力和谁维持一段稳定的感情,再者,她收入不低,完全不需要依赖谁,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她真心觉得挺好的。

无奈韩辰遇特别坚持,也许是职业病,总劝她找个心理医生聊聊,程舒诺这人没什么朋友,韩辰遇是她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人,她明白韩辰遇是真的关心自己,于是也不好一直拒绝。

韩辰遇得了肯定答案,心下松了口气,言语上仍是关切,“其实没什么的,就是聊聊天,你别太有压力,就当见个朋友。”

程舒诺笑了,揶揄道:“知道了,我会去的,我说你啊,干脆当我妈得了。”

韩辰遇也笑了,“我可不想当你妈。”

......

下午一点,程舒诺准时出现在咨询室。

负责的心理医生,是三四十左右的女人,保养得很好,即使不说话,嘴角也总挂着淡淡的笑,给人的感觉亲切却不刻意。

程舒诺坐在浅色的沙发上,轻轻扫了圈,左边墙壁是个木制书架,上面零散放着些书,空出来的隔板上也摆着些相框,右边墙角则摆着各种盆栽,绿意一片。

她坐了几分钟,负责的张医生才在她身侧坐下,温柔地说:“辰遇那孩子经常提起你,舒诺真的很漂亮。”

程舒诺笑着说了声谢谢,也有些好奇,便又道:“张医生和辰遇是?”韩辰遇只说是认识的前辈,更深层的关系她不太了解。

张医生倒也不隐瞒,“我爱人是辰遇的导师。”

程舒诺有些诧异,可也没太意外,反倒因为两人的关系,对眼前的张医生也多了几分好感。

一开始的话题都很温和,就像和普通朋友聊天一样。

张医生:“十岁以后舒诺一直跟着外婆?”

程舒诺点点头,“我和外婆感情很好,就是她一直身体不太好。”她声音低下去,沉默了会,语气带着遗憾,“三年前去世了。”

张医生见她感伤,便安慰道:“生老病死是常态,谁都没办法,可活着的人,得向前看。”

程舒诺轻声反驳:“生老病死从来不是常态的,对活着的人,它永远是意外。”

张医生没接话,神色柔柔地看着程舒诺,程舒诺却不看她,老老实实坦白:“我不骗您,我不觉得您能帮我什么,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张医生没正面回应她的话,起身给程舒诺倒了杯温水。

程舒诺手掌拢着水杯,热度隔着玻璃渗透了过来,给她丝丝暖意,她指腹摩挲着杯沿,轻声道:“以前年纪小,总觉得要找个喜欢的人过一辈子,等年纪大了,有些想法就变了。”她放下水杯,声音变得确定,“我这点毛病吧,真不算什么。”

张医生没再坐下,站在书架前,随手拿了本书。程舒诺抿了口水,张医生一直没问什么,她反倒有几分不自在,想了想,也走到书架前,捞了一本书。

纸页的声音,轻轻地响,好一会,张医生才再次开口,“我确实帮不了你什么。”她拍了拍程舒诺肩膀,浅浅笑道:“可是呢,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是朋友。”

程舒诺和她对视数秒,仍不知如何开口,只好收回视线,把书插回书列里,目光在书架上徘徊,食指沿着书棱滑动。

张医生合上书,祥和地看向程舒诺,“舒诺,第一段感情是因为什么......”

她声线温柔,程舒诺指尖动作却蓦地一顿,眼神落在某处,打断她,“这个……”

程舒诺拿起书架上相框,指着上头的男人惊讶地问:“张医生,你也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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