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碗, 莫要紧张。”唢呐声从远处传来时,刘二郎隔着帘子朝里头的张小碗低低地道。

“是。”张小碗也低低答了一句。

等刘二郎离开,朱婶子掀了垂帘进来, 给张小碗整理了下衣裳头发,又掀起喜帕看了一下张小碗自己画的妆容, 脸带喜气地夸了一句, “新娘子可真漂亮。”

张小碗微微一笑, 这时门帘外有人呼朱婶子,朱婶子拍了拍张小碗的手, 跟刘二郎说了同样的一句“莫紧张”后下了马车。

喜帕下,在不亮的视线里,张小碗伸出手拿出了藏在袖中的铜镜,看着那隔了层雾的铜镜里自己的影子,她朝自己笑了一下, 镜子里的自己回了她一个模糊的笑容。

这人啊, 日子过得难, 过得不难, 都是取决于自己的, 要是失了要活得好的锐气,这日子要怎么熬?

张小碗捏着铜镜的手越来越紧,紧到手都捏得疼了,唢呐的声音也近了,朱大婶那略带惊慌的声音响起时,她才重新回过了神。

“近了,近了,迎亲的人近了,小碗你快进花轿, 迎亲的人来了……”朱大婶忙不迭地掀开帘子,扶了张小碗下马车,进了花轿。

她匆匆把张小碗塞进花轿后,又掀开帘子,喘着气激动地说,“我刚远远瞄了一眼,我的老天爷哟,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英明神武的公子,小碗,这真是你修了不知几世的福,才得了这么桩天大的好姻缘……”

说着时,唢呐声更近了,她放下了帘子。

而就算隔着帘着,张小碗也听到了朱大婶那欢天喜地的喘气声。

那是活人的喘气声。

隔着喜帕,张小碗那松动的心又麻木了起来。

罢了罢了,好死不如苟活,这即将来的一切,暂且都先忍下吧。

总有一日,她会想办法能回得了家,能见到她的的小宝小弟小妹,她的亲人们。

只要人活着,就没有办不了的事。

*******

待坐到婚房时,张小碗刚一被人扶着坐下,房内顿时涌入了一波人,一下子,女人们的声音充斥在了整个房内里,里头可能还有几个姑娘,那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娇俏悦耳。

这时在下方的一点光线里,张小碗看到靠近她的一双小孩的手打算欲拉下她的喜帕。

“小郎不要扯,这是新郎官才能扯的帕子。”有妇人阻止了小孩的手。

“乡下来的,哪知这么多礼,扯吧扯吧,娄婶子,让小郎扯,管得了什么……”有娇俏的声音在张小碗不远处的地方笑着道。

“你这丫头,这是你昭堂哥娶的头一个妻子,少胡说八道。”

“什么妻子……”那声音“哈”地一声笑,像是忍俊不禁,“我听得祖母说,明日敬过茶,后日就要带到乡下的宅子去,那宅子听说是好地方,还有五十亩田呢,倒是便宜了这乡下来的。”

“你轻声点说。”这时,另一道声音语带斥责地说道,只是斥责归斥责,里面的笑意是掩不住的。

“哪能听得明白,”又是那道悦耳的女声,声音相当不以为然地道,“我听嫂子回来说,这乡下丫头就跟根木头似的,听不懂人说话,她自己都不会说话着呢,我嫂子还说啊……”

“啊什么?还不快说。”张小碗听到了几人撕扯笑闹的声响。

“说就说,说就说,别扯我的新衣裳,我嫂子说,兴许这脑子还是有病的呢,亏得她家舅父救过大伯的命,有着那大恩情在,要不别说是我家昭堂哥,但凡换户农家,也不愿娶这么个傻妇。”那女子说完,像她说到了什么好玩的事一般,竟咯咯笑了起来。

“你这嘴啊,再不管管,可就嫁不出去了……”这时另一道不同的,稍显严厉的声音响起,语气里也带点笑,但声音里制止的意味很重。

“好了,好了,不是来见新妇的么,还不上前打声招呼……”

“谁愿意啊……”

“小碗是吧?”这时,那道先前斥责那女子的声音靠近了张小碗,那声音一字一字一说得极慢,在喧闹的房间里一不注意听很容易就被掩过了。

张小碗没有说话,只端坐在那里。

“噗……”有人笑出声,“竟真是个傻的,亏得四婶好心跟她说话,还是听不懂。”

“好了,珠丫头,少说几句,人家初来,听不懂咱们的音不奇怪,时日一久就会了。”

“怕是一辈子都学不会,不过也不要紧,芸姐姐会可就成了。”那嘴利的姑娘又说起了话,整间屋子里又是她的声音最响。

她这话一完,屋子响起了接连不断的笑声,如果不是张小碗真听得懂她们在说什么,可能会为以为她们这些人在她的喜日子里为她闹喜庆,说不定还会为此羞得无地自容。

可张小碗把这些话就算没听个十全十,但也听懂了个七八分,尤其那姑娘的声音那么娇俏爽快,她就算是当自己聋了恐怕都不会听不到。

“好了,好了,都出去吧,新妇又听不懂你们说什么,明日再一一见礼吧,”那妇人听似是个能作主的,又扬高了音,赶起了人,“老祖母还在等着你们去陪她呢,都来了,谁供她使唤去?快走快走,一个两个都给我走了。”

她说出这翻话,三三两两的人都出去了。

就待张小碗竖起耳朵静等门关上时,她听到了一阵碰碰跑过来的声音,也不知是不是那个先前的小孩,有个孩子朝她跑了过来,在张小碗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朝张小碗红色的绣鞋上重重地踩了一脚,而门边,这时传来了压抑的低笑声。

小孩又跑了回去,门,终于关上了。

“竟真是个傻的……”门关上的同时,顺道也把这声声音后面的话关在了门外。

等屋子静悄悄了好一阵,张小碗才掀开了红盖头,见桌上有些吃食,她也没客气,一样一样挑了点吃。

吃完,又坐了回去,等到有脚步声传来,她才把红盖头慢天斯理地盖在了头上。

门被推开,有脚步声朝她走近,那人在她面前站上了一会……

也没好长的一会,她的红盖头被人挑了起来。

张小碗没去看人,只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子。

那人低沉带着酒意的声音响了起来,“夜深了,且睡吧。”

说着朝外头走去,门再次被关上。

门外传来了交谈声,说得是什么,并不听得清楚。

而张小碗也不想听得清楚。

她早前听到了她想听到的,这也就好了。

送到乡下的宅子去?或许对汪家的人来这是变相地掩藏这桩看起来像是丢了他们的人的亲事了,但对她来说,幸许会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那人走后,张小碗看着房间内没烧尽的红蜡烛,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大口气。

些许时日后,她已在隆平县乡下的穷农庄里呆着时,张小碗才知她这新婚夜一眼都未看着的夫君转身而去,原来是去安慰当夜吐血生病的芸表妹去了。

这时尚不知情的她却因为刚才听到的一翻话心里一直轻松到现在,说实话,她很是喜欢被“放逐”的下场。

而看来这夫君更是对她一点兴趣也无,她说不上什么滋味,但到底不高兴是没有的,并因为能一个人呆一个晚上而感到如释重负。

并且现在看来,就算她被沦为了弃妇,其实那弃妇的日子,也不会比刚穿越到张家惨。

至少,目前看来,汪家可不会把新媳妇饿死,顶多是对她不太好而已。

对她来说,其实这算得上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要不然,真困在大宅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天面对的就是刚才那一堆对她说三道四的女人,对一个现代穿越来的人说,那日子才是难熬得很。

*******

第二天清早,张小碗被一个叫四婶的人去领着拜会汪家的祖母和汪家现任的族长。

一路上,这个叫四婶的人先是用了很慢的语气跟张小碗说话,见张小碗除了和她微笑以外一句话也不说,她只得摇头自言自语地说了句,“傻孩子。”

张小碗知道这就是昨晚阻止那姑娘继续挖苦她的婶子了,于是笑容格外真诚,看得那婶子不禁摇头又慢慢和她说道,“你公婆尚在京城,待日后随大郎回了京再敬那杯公婆茶也不迟,今日你是给大郎祖母和本族族长,也是大郎的大堂伯敬茶,等会见到了长辈了,你要恭敬知礼,懂吗?”

不想让这四婶慢慢说话的苦心白费,张小碗点了头,也用梧桐村能让人听得明白的乡音慢慢道,“懂,谢您教导。”

说着,还拂了标准的一礼,那身姿没有什么婀娜多姿,但也有板有眼。

这些事,昨天都没人来说与她说,甚至她昨晚拜堂时拜的双方长辈是谁都不知晓,这妇人看来是个好心的,说事专挑重点说与她听。

那四婶得了她这一句话,没想到她还是个明白人,不由愣了愣,稍后脸上也笑开了颜,拍了拍她的手臂道,“看来也是个聪慧的,待时日一久,日子就会熬出来的,不要怕,啊?”

张小碗又点了点头,这时已上到台阶,她停了步子,等妇人先上了一步,她才尾随而上。

这四婶看她竟也还是个知礼的,回过身的眼里,微微有点笑容。

走过台阶,她等了张小碗一步,又且低低,慢慢声地与她说道,“大郎昨晚有事,是在书房睡的,今日一早就去了祖母处,且在那候着你,等呆会你见着他,且走到他身边就可,他即会领你见家中长辈,可有听懂?”

作者有话要说:  跟追V文的大伙说一下,本文不宅斗,女主一直在种田,她穿过来在种田,这次被打发到乡下也是种田,不得已去了京城也还是被家婆打发到了乡下种田,她一直就是在干着种田这活……宅斗兴许是有,不多,都是别人的事,至于她,一直默默在种着田,带着她的孩子,熬她的日子。

今天还有一章,会在下午时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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