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理晓喜一行在腊月二十六回到了雉水城。

一进老宅两人就被叫去了五福院。

呈上谢子安和谢尚的信,老太爷谢知道云氏等人听说腊八那天除了御赐外还有皇后赏无不喜出望外——御赐金貂虽说稀罕,却称不上独一无二,而麒麟袍上加带规制外的九宝玉带和九宝项圈恩荣的才是风头无二。

陛下这是在给尚儿入阁造势呢!

十岁的谢奕还想不到这么深,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振理,”谢奕急切问道:“我哥这条九宝玉带你见过吧?什么样?你仔细说说。”

谢奕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众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振理身上。

振理早知有此一问,并为此做了充足准备,当下口齿清晰地不急不缓地讲了起来……

乘着所有人为皇后赏的兴奋劲,振理又适时呈上谢尚预备的礼物。

老太爷拿着谢尚送的海龙皮帽子乐得合不拢口——时隔四十年,他终于又得了顶海龙皮的帽子,而且是重孙子给孝敬的。他这一辈子没白活。

谢知道看到帽子更是感慨万千——他娘死的时候,他心灰意冷,原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结果没想六十岁的时候由儿子给跑出了一个官,今年七十岁又戴上了孙子给孝敬的价比紫貂两倍的海龙皮帽子。

他早年运势虽说有些欠缺,但晚年却是得了儿孙们的济——俗话说“甘蔗没有两头甜”,他这一辈子也没啥好抱怨的了!

大太太看着眼前一大包雪白银鼠皮,告诉自己尚儿虽不是她亲孙子,但她亲孙子又如何?分家各得了大几千的银子却没一个想着要孝敬她些什么——每回来想的都是从她这儿再得些什么。

所以现在这样也没啥不好。俗话说“知足常乐”,她得知足!

云氏得了儿子孝敬的紫貂皮,不用说心里乐开了花。

她家不差钱,唯一盼的就是儿子出息成才,现长子算是养成了,再一个——云氏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小儿子,谢奕立刻把他属于他的一包猞猁皮递了过来,央求道:“娘,您赶紧叫人做了给我过年穿!”

他还没穿过猞猁皮呢!

……

有振理珠玉在前,晓喜给李满囤、王氏的回话也是侃侃而谈,娓娓道来。

“这么说,”听完李满囤总结道:“今后小姐进宫朝贺的朝服将比其他人多一个项圈?”

晓喜点头,李满囤咋舌道:“气派,太气派了!”

俗话说“物以稀为贵”。李满囤虽说不知道御赐恩赏上朝戴项圈是个多大的荣耀,但听说别人都没有,只他闺女一个人有便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作为女人,王氏比李满囤更明白一个宝石项圈于女人的自信心、荣耀感以及社会地位的超能提升,当下赞叹道:“咱们红枣这份福气,真是天下少有!”

项圈是皇后娘娘指名赐给红枣的,除了红枣谁都不能戴。由此往后,王氏骄傲地想:红枣在夫家的地位那真叫是铁桶加铜箍——稳得不能再稳了!

李贵林的私塾已经放了年假。现李贵中白日也都在家。

李贵中听出他娘话语里无可掩饰的羡慕不觉瞄了他爹一样,心说他爹虽说才只一个秀才,且文章连中举还远,但家里还有他啊!

作为儿子他将来可为他娘请诰命!

他要让他娘跟他姐似的被人赞叹有福!

且若是干得好,陛下还可能赐他爹散官职——当然这可不容易,比请诰赦罕有多了。

一样的呈上礼物。李贵中一见猞猁皮就兴奋了,抱着不肯撒手——他也有好皮裘了!

他现才只有一件羊皮褂子。

候来送年礼的陆虎晓喜一走,李贵中便叫他娘给他做。

王氏虽一贯心疼儿子,但已经爱惜东西。闻言摇头道:“也不看看今儿都几号了。再三天就过年了。这时候去哪里找人给你做衣裳?”

“何况你过年又不是没做衣裳。这皮裘娘先替你收着,明年秋后再做!”

李贵中……

原想同儿子一样想赶紧做了灰鼠袍子上身的李满囤闻言也道:“是啊,贵中。这过了年天就暖了,而你现正在长个,今年做了穿不了几天,明年又得重做。你听你娘的,明年再做吧!”

男女混合双打下李贵中无奈地应了,只强调道:“那明年必是要给我做!”

“给你做,”王氏承诺:“你姐和你姐夫指名给你的,不给你做给谁做?”

……

年礼里照例有李高地和于氏的两套新衣。李满囤拎起衣裳招呼儿子:“贵中,走!跟爹一起去给你爷送衣裳!”

……

看李满囤带着儿子进门的欢喜劲儿,厨房里的郭氏不觉皱了皱眉:大房又来嘚瑟女儿和女婿了!

郭氏现越来越不爱听谢家的事,红枣过得再好,不帮衬她家又与她家何干?

她家里一堆忙不完的家务,可没闲心听这些。

转过脸,郭氏却吩咐儿媳妇:“香儿,烧茶!”

郭香儿答应一声给茶吊注了水替换到炉子上,自己则走来轻声问道:“娘,今儿爷爷会提给二弟建房的事吧?”

郭氏摇头道:“未必。你三叔不在。”

郭氏感觉李高地现在有些畏惧大房,开口说话完全没有了先前那种张口就来的随意。

闻言郭香儿有些失望:有三叔在,那必是要按村里通行的规矩来了,如此大房即便答应帮忙也是有限,不说男人了,就是她说不得也要过去帮忙。

先三叔家盖房,她祖婆婆过去煮了三个月的饭。这回贵祥贵吉盖房,她婆必是要支使她。

她自成亲至今肚子没一点动静,她婆对她生了意见,已不似从前那样不叫她干活……

李高地听说了红枣得皇后赏的事,果然很高兴,哈哈的笑声振得檐头的积雪都噗噗地往下掉。

于氏则想着另一件事。

“满囤,”于氏道:“我记得红枣原就有个值钱的七宝项圈,据说过千的银子。现皇后赏的九宝项圈,还多了两宝,岂不是更值钱?”

“加上赐给红枣女婿的九宝玉带,这不得三四千的银子啊?”

“还有先前的金貂,据说一件也是大几百上千的银子——皇上皇后这旨意一下,”于氏惊叹:“红枣和她女婿就白得了五六千两的银子!”

似李高地、李满囤等人听说御赏皇后赏满心眼里想的都是光宗耀祖,人前体面,压根就没虑到赏赐的本身价值,现听于氏这么一讲,不觉深以为然,点头赞同道:“不错。皇上皇后富有四海,赏人可不就得有五六千银子吗?”

“少了也拿不出手啊!”

“这就是古人们说的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了!”

……

李贵中在一旁不出声地听着,小心眼里也盘算着一笔账:他爹的庄子铺子加一块一年才大几百两的收益,他姐和他姐夫一份御赏就是好几千两,抵他爹十年经营,而且这钱拿得还特别体面。

怪不得世人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读书科举果然是天下最好的事,他得好好用功……

李贵中尚且如此想,比李贵中更迫切期盼出人投地的李贵雨、李贵祥、李贵吉等人就更不必说了……

李满仓见状出言道:“这事说到底还是咱们红枣有本事!”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齐齐望向一贯沉闷不开言地李满仓。

李满仓解释道:“俗话说的好,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红枣女婿是科举状元,红枣自己就是铺子经营里的状元。”

“不是所有人开铺都有红枣这个成就,同样也不是所有人科举做官都能似红枣女婿这样出人投地——远的不说,只说谢大老爷,那是咱们城多少年唯一的一个举人,至老也不才是一个七品县太爷?”

“我不是说谢大老爷没本事,他能出仕做官就不是普通人。我只是想说天下无数的铺子,无数的货物,独红枣经营的甘回斋的玩具水碓得圣上旨意称赞,赏赐金貂等物——这是红枣她自己的本事!”

李满仓的本意自不是为夸奖红枣——他三个儿子呢,若是全都一心科举,啥家事都不干,他这个家就要垮了!

李满囤闻言却是心花怒放,一点没犹豫地赞叹道:“满仓,还是你看得透!”

可不就是他闺女有本事嘛?

没想满仓还有些眼光。

李贵中听后跟着思索,而李贵祥则敏感地瞥了他爹一眼,心说:他爹就是偏心,只想着叫他家来帮忙卖菜!

他可愿意给兄弟做嫁衣裳……

大年三十要守岁,然后还要祭拜天地。

等一切忙完,时间已过了子时,而寅时又要进宫朝贺——算下来一夜才能睡一个时辰,比她前世项目上线还要苦逼。

饶是除夕午后已然睡了一个午觉,大年初一被叫起的时候,红枣依旧觉得困倦不已。

“外面下雪吗?”红枣闭着眼睛问丫头。

香兰回道:“天上有星,看着是个大晴天!”

闻言红枣唰一下睁开了眼睛,没一点吞吐地下地穿衣。

谢尚在一旁看着奇怪,出言问道:“不再躺了?”

“不了!”红枣双手搓揉自己的脸帮助提神:“我要画脸!”

她必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艳压那起子腹诽她大脚的人!

她要去打脸!

谢尚看着摩拳擦掌的红枣,忍不住弯起了嘴角——他就喜欢他媳妇元气满满的样子!

特别精神、特有活力!

……

出门的时候,谢尚看到换穿了新制元宝底羊皮靴的红枣似拔高了一寸后不觉眨了眨眼,赞扬道:“这鞋不错,你穿后人显得高挑精神。”

闻言红枣方省起她穿了银鼠小袄、青鼠皮袍、金貂褂,整三层皮毛,可不就显得比春秋臃肿嘛。

她都穿成球了,红枣扪心自问:咋就没早想起增高鞋底拉长视觉给自己加点飘逸这样的大事?

想来这都是没有穿衣镜的缘故!

真是人不照镜不知己丑啊!

她得生法子给自己弄个穿衣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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