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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碧苔进来回说:“少奶奶,张乙和树林回来了!”

红枣闻言大喜,立刻丢下手里尚荣他们新抄的《百花集谱》里的菊花签子,下炕穿鞋道:“快叫他们进来!”

正在炕上看的谢尚闻声抬起头奇怪问道:“怎么张乙树林他们出门了?”

红枣想她爹娘了?谢尚暗想:所以打发人去娘家说话?

“是啊,今天早晌娘说我乖,等你回来我可以请你帮我去摘她院里的石榴吃。”

“真的?”谢尚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他娘房前的石榴离地面近的都给他摘完了,现听红枣的意思他娘是许他搬梯子上树摘了。

但扭头看看漆黑的窗户纸,谢尚不禁抱怨道:“红枣,这早晌的事,你怎么一个下午都不和我说?现天都黑了,你让我怎么摘?”

红枣下午背菊花名背得已然忘了摘石榴这个茬。现听到谢尚的抱怨,红枣禁不住心说:记得我也不会告诉你。我还想着自己摘呢!

“虽然娘说让你帮我摘,”红枣好声好气地说道:“但我看你身形也不高,即便踩了凳子也够不着树顶的大石榴。而爬树滑了脚不是玩的,所以我今儿下午便让张乙他们去给我做个摘果器来!”

“摘果器?”

谢尚心说这又是啥玩意?

早晌红枣看谢大奶奶房前的石榴不是一般的大,寻常的竹筒根本装不下,便打发张乙和程树林去南城外五里的梓庄找人拿篾子给编个大些的摘果神器。

红枣看张乙拿来的东西是个比一般竹筒宽了足有一寸的瘦长竹筐,且近筐口处还侧开了一个洞,洞口压了厚竹片,手指刮上去坚硬锋利,正是自己想要的。

红枣和张乙、程树林道:“东西做的极好。你两个今天辛苦了,都还没吃饭吧?赶紧的吃饭去!”

转脸又问彩画:“彩画姐姐,现厨房还有饭吧?”

彩画点头道:“回少奶奶,有的。咱们院的厨房全天都有人。不过现在天晚了,菜色怕是有限。”

彩画的爹是云氏的陪房郝升,她娘就是厨房的管事。红枣问她倒是问对了人。

红枣听说有饭便就罢了。至于菜色少啥!"

啥的,则没怎么放在心上——都这时候了,如果厨房还是应有尽有,那她便要怀疑明天端个她的是不是隔夜饭了!

看红枣打发走了小厮,谢尚方才好奇问道:“这个鸟窝样的东西就是摘果器?怎么使?”

鸟窝?红枣闻言一愣,仔细看了看手里的东西,不觉心说:别说,还真的挺像树上的喜鹊窝。

红枣自己想摘石榴,当下如何肯告诉谢尚实话?她笑道:“尚哥儿,这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清楚的,等明儿得闲我给你演示一回,你就明白了!”

谢尚……

准备睡觉的时候,灵雨来了,她拿来了打好络子的玉佩。

其实络子在玉送来的当天就打好了。

俗话说“会者不难,难者不会”。灵雨的针线原是谢尚一众丫头中最好的,不然谢尚也不会想起让她来打两块玉佩的络子——这两个玉络子于灵雨也就是一顿饭的工夫。

自从月前搬回明霞院西院后,灵雨便就没见过谢尚——谢尚即便每天都来明霞院给她娘请安,却从不来新房,他需要的一应衣饰都由显荣他们四个小厮来往传递。

现谢尚娶亲后宿在内院,灵雨同锦倒是有机会跟在谢尚身边,但可惜的是谢尚却不似先前那样一见面便跟她说话,且进了新房后,有少奶奶在,似梳头更衣之类的事也再不用她来伺候。

俗话说“人走茶凉”。灵雨想:比如先文茵在时,所有人都说谢尚身边少不了文茵服侍,但现实里文茵走了两月,与谢尚的日子却没一丝影响——替补来的锦比文茵为人更和善,行事更大方。

灵雨不想似文茵一般被谢尚遗忘。她和文茵不同。文茵的爹娘是大奶奶的陪房,即便被赶出去,家去后也是使奴唤俾。而她出身庄户,未来若不得主子看重,到了年岁后便就只能配小厮做粗使媳妇。

前两日灵雨得了谢尚打络子的嘱咐后便想借此和谢尚说一两句话。灵雨一直在等谢尚来找她拿玉佩,但不想谢尚竟似完全忘记了这回事一样三天来连遣个小丫头问一声都没有。

今儿都已第三天了,灵雨不敢再等下去,方赶现在送了过来。

谢尚是少爷,他忘事不要紧,而她一个丫头,若也只管干等着,问都不!"

不主动来问一声便是失职——都不用等几年后,新少奶奶若是想立威,现撵了她都是正常。

灵雨进屋的时候看到谢尚坐在梳妆台前正由红枣给梳头,立刻便低下了头。

“奴婢见过尚哥儿,少奶奶。”灵雨端着放有玉佩匣子的托盘屈了屈身。

“络子打好了?”

谢尚随口问道,彩画则走过来捧起玉佩匣子摆到谢尚面前的梳妆台上。

谢尚拿出匣子里面的玉佩对光照了照,瞧清两块玉佩的络子是一样的朱红丝线打就的同心方胜,心里满意,嘴里说道:“不错,有心了!”

看到灵雨,谢尚想起一事,又道:“灵雨,你来得正好。我这儿有个活计,正合你做!”

“红枣,”谢尚转与红枣道:“你那个干发帽呢?快拿了来。”

“马上重阳,你得给太爷爷、爷爷和爹娘孝敬针线。”

“我瞧你那个干发帽挺好用。你这回就孝敬这个好了。”

“灵雨针线好,你把帽子给她,让她裁缝出样子来,再拿给丫头们赶工。”

红枣……

红枣没想到谢家过重阳还有这个讲究,一时也是怔愣。而待反应过来,不觉对谢尚心生感激——能想着让丫头帮忙捉刀,谢尚对她也算是维护。

“尚哥儿,”红枣犹豫问道:“这个孝敬,不是我自己的针线不要紧?”

虽然很感激谢尚的维护,但红枣却不愿弄虚作假——小信诚则大信立。

为一点面子作假,得不偿失!

“主意是你的,就成!”谢尚道:“你这刚进门,裤子还没做,不能动其他针线。”

闻言,红枣方才罢了。

打发走灵雨,谢尚把其中一块玉佩递给红枣道:“这块给你。往后你白天戴在金项圈上,晚上拿帕子包了放在枕下就行!”

“好了,咱们上床吧!上了床,我教你怎么养玉!”

红枣……

不就是把玉包起来搁枕头下吗?红枣禁不住在心里吐槽:怎么这话到了谢尚嘴里却有一种两人一起养孩子的诡异?

拗不过谢尚,红枣比平常早的上了床。

谢尚跟着上了床后放下!"

下喜帐,然后又从喜帐里探出头往外吩咐道:“彩画,你把帐帷都放下来。炕上只留夜灯。你们都出去……”

红枣坐在幽暗的架子床里看谢尚探头打发所有人,一副将行诡秘事的模样,心里真是又新奇又好笑——真正是闲则生非,红枣心想:谢家大富,谢尚没有生存之忧,日常地便就整出赏花养玉这许多的故事来!

安排好一切,谢尚方拢好喜帐,转和红枣道:“红枣,你念过《说文解字》,当知道玉有五德:仁、义、智、勇、洁。”

红枣:“?”

红枣看《说文解字》是为认字,怎么会看玉这种耳熟能详的一个字的具体解释?

就是看了也不会留心,她再闲也不会闲到关心玉的德!

喜帐里光线幽暗,谢尚没注意红枣的脸色自顾继续道:“自此世人便以为玉有玉德,人只有具备了玉的五德便能成为君子,所以方有‘君子比德如玉’,‘君子必佩玉’等语。”

“孟子云:我善养吾浩然之气。红枣,我们养玉,和孟子养浩然正气的法子是一样的。”

“亚圣养气是配义与道,咱们养玉便是观想玉的五德……”

闻言红枣终于恍然大悟,原来所谓的养玉,其实就是前世米饭实验的富贵升级版。

所谓米饭实验就是分别对三碗米饭,一碗竭尽谩骂之能力,一碗竭力赞美,最后一碗啥也不做,只做实验结果对比——如此几天后将会发现被骂的米饭先馊,其次是正常米饭,最后方是被赞美的米饭。

米饭实验论证了个人主观意愿对于身边人和物的影响,其积极作用是宣传正能量,消极作用是玄幻,不科学!

红枣自身没有做过米饭实验,她只在上看到过别人实验的结果——现她有钱有闲,红枣想那便就把这个实验做一回吧!

这回她一准每天早晚好好赞美玉佩,给玉佩吹彩虹屁,然后看看到底能吹出个啥来?

谢尚跟谢老太爷学过儒家静坐养气工夫。当下谢尚教红枣道:“红枣,观想都由静定中起念。《易》云:‘易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

“所以观想前得静坐。静坐之法原没有讲究,只平平常常,或盘坐或立!"

立坐,默然静去即可。”

“但你初学,若得前人三调法,即能调境,调身,调息,则可事半而功倍……”

红枣按谢尚所言盘腿坐在床上,手捧玉佩,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地底反复念诵“仁、义、智、勇、洁”以赞美手心里捧的玉佩,如此往复,没有一刻,并肩而坐的谢尚忽觉肩一沉,却是红枣于定静中睡着了。

谢尚……

早起红枣从睡梦中被谢尚推醒的时候,已然全盘忘记了昨晚打坐的事了——她这一觉睡得比以往都沉!

如常的洗漱梳头换衣,红枣直等看到彩画拿了金项圈来,方才想起谢尚说今儿要戴玉的话。

想着玉收在枕下,红枣拉开喜帐一角,结果却看到谢尚如老僧入定般的捧着一块玉佩盘腿坐在床上。

红枣……

看到红枣拉着喜帐不说话,谢尚冲红枣的枕头咧了咧嘴,言道:“昨晚你睡着后,玉佩我帮你包起来搁在枕头下了!”

闻言红枣方想起昨夜静坐睡着的事,然后便觉的得有些不好意思,唯有喃喃道:“那真是多谢你了!”

但转念想起说好两人一块养玉的,红枣看谢尚晚上比自己多用了功不算,早起也不提醒自己,心里便就有些不高兴。

红枣指责道:“尚哥儿你早起静坐养玉怎么也不叫我?”

感觉自己的玉佩才第一天就输在了起跑线上,红枣不觉有些着急——这要咋办?

“叫你?”谢尚轻声笑道:“我这不是怕你坐着坐着又睡着了吗!?”

红枣……

上房见到谢子安。谢子安看谢尚和红枣胸前项圈都挂着他给的玉佩,不觉笑道:“这对玉给你两个,确是合适。不枉我割爱一回。往后你们好好戴着,如此十几二十年后看你们谁养得更好些!”

闻言红枣不自觉地斜睨了谢尚一样,心里哼了一声:走着瞧!

但凡你昨儿说的法子没诳我,红枣心说:我一准养得比你好!

见过礼,原该就去五福院见老太爷,但谢尚却突然道:“娘,您昨儿告诉红枣我可以来摘石榴了?”

红枣:明明是我的石榴!

云氏知道谢尚的脾气,倒!倒是没觉得红枣传错了话,当下和煦笑道:“后晌吧,我叫了小厮搬了梯子来给你摘。”

“娘,红枣有摘果器,你让她现在试试吧!”

“摘了石榴,咱们正好带给太爷爷,让他也尝尝鲜!”

红枣……

“摘果器?这什么东西?拿来我瞧瞧!”

闻言谢子安也有了好奇。

眼见男人都起了心思,云氏认命地和红枣说道:“尚儿媳妇,你那什么摘果器在哪儿,现能拿来吗?”

红枣……

不过看红枣拿绑了长竹竿的摘果器摘了一个石榴,谢尚就抢手夺脚地上前抓住竹竿道:“红枣,你给我试试!”

红枣不好当着谢子安和云氏的面和谢尚争抢,只得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

谢尚拿到摘果器,不由分说,立把他先前看好的树顶大石榴一气摘了十个来。

谢子安一旁看得有趣,也想试试,便出言道:“尚儿,你摘的差不多了,这便把摘果器给我吧!”

“爹,”谢尚惊奇道:“您也要摘?”

谢子安神色不动地轻挽衣袖,然后抬头轻笑道:“又不只有你一人孝敬老太爷!”

谢尚……

眼见谢子安一气摘了十二个,谢尚在一旁憋不住了,高声叫道:“爹,你都摘十二个了,该给我摘了!”

谢子安摘得正上瘾,当即头也不回的拒绝道:“别急,等我给你娘摘几个!”

谢尚……

谢尚眼见说不动他爹,便跳脚去找云氏。

“娘,”谢尚跳着脚扯云氏衣袖:“您快跟爹说够了,够了!不用摘了!”

云氏一向是谢子安高兴,她就高兴的性子。现她见谢子安步履轻松,精神振奋,眼里的笑意与平日不同,自不舍搅了谢子安的兴致。

云氏当下眼盯着谢子安,嘴里不走心地劝慰谢尚道:“尚儿别急,这有两树的石榴呢!”

谢尚……

红枣没想到今儿摘石榴的大赢家竟然会是谢子安,一时间也是目瞪口呆——她眼看着谢子安不顾一旁谢尚的跳脚,自顾举着摘果器对着树上的石榴一摘一个,不觉心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谢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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