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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是一碗猪头肉、一碗芹菜抄肉丝、一碗韭菜炒鸡蛋、一碗蒜炒腊肉和四碗猪油炒茄子,其中茄子畅吃。主食是玉米面窝头和米粥,也是无限量吃。

吃完晚饭,庄仆们坐上骡车,准备各回各庄。张丙突然抱着一匹布跑了过来。

“大舅,二舅,”张丙喘着气说道:“我娘说这布是她织的,请您们帮她捎给外公外婆!”

午晌看过张乙家的新房,赵雄现知道他小妹家真不差一匹布,便答应着接过,然后嘱咐道:“张丙,你家去告诉你娘放心,东西我会带到的!”

“而且,过了八月二十,我还能再来,到时给她捎爹娘的回话!”

话音未落,赵雄瞬间感受到同车其他人艳羡的眼神。

赵雄为人本分,当即便抱着布不说话了。

张丙……

眼见骡车驶出桂庄大门,转上官道,同车的人方才小声问道:“赵大哥,你妹子英子在桂庄过得好吗?”

虽然今天两顿饭都吃到了肉,而且很多,但莫名就换了主人,庄仆们内心都难免有些惴惴。现难得寻到一个知根底的人,自是要好好打探一番才是。

“好,非常好!”赵雄的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李老爷仁慈,庄息和先前谢家一样依旧是□□分不变。”

“太好了!”闻言车厢里的人相互交换着眼色,表情立刻轻松起来——既然李家庄息跟谢家一样,那么他们的庄息想必也不会动,如此,真是太好了!

“不过最好的是今年李老爷划了一块地给他们庄仆,许他们自盖房屋。”

“我妹一家子今年建了六间瓦房。明春还打算再建五间。”

“什么?瓦房?你妹家有钱能建瓦房?而且还建这么多?”

一车家里几代人都只住过三、五间土屋的人都觉得难以想象。

“是啊!”赵雄回想起来还是一脸梦幻:“若不是亲眼见到,我也不能信。”

“据我妹说过去十几年她们的日子也跟咱们青庄差不多,住半地下的泥土草房。”

“她们的转机就在去年,谢大爷把庄子送!"

送给李老爷之后。”

“李老爷开粮店让她们庄子的人帮着舂米磨面赚钱,然后又许她们卖黄花、卖鸡鸭蛋、养羊……”

车里的人默默听着,觉得除了那个卖黄花是啥他们不知道外,其他的他们也都能做……

“羊肉是比猪肉贵!”有人恍然大悟:“咱们庄子也养羊,如果小姐允许,咱们倒是可以多养些!”

“养羊不止能卖肉,还有羊奶。羊奶可是个好东西,喝了治腰疼、腿疼,筋骨好。”说着说着赵雄就歪楼了,开始大谈羊奶的好处。

“咱们庄子现也有奶羊,腰腿疼的都能喝。”

“真的?”闻言差不多所有的人眼里都发出了绿光——和先前的桂庄的人一样,青庄的人也都缺钙,都有腰腿疼的毛病。

“真的!”赵雄点头道:“但有一样,羊奶的味道可不大好。她们桂庄有种干花加进去煮就能去掉羊奶的那股子膻味。”

“英子说那是啥花了吗?”有人迫不及待地问道。

赵雄看了那人一眼没说话,那人自知理亏,缩了缩脖子——几乎每个庄子都有自己不外传的特殊秘方,以此来向主人邀宠,独他们青庄,什么秘方都没有。

“呵,”有人出声打圆场道:“说了也没用。咱们庄子啥花都长不起来!”

闻言赵雄根本没觉得安慰,而其他人更是觉得胸口中刀……

沉闷一刻,众人还想再问,但眼见赵雄垂着眼睛不说话,便就把目标转向了赵豪。

“赵二哥,”有人问道:“那你妹见过小姐吗?”

“见过!”赵豪骄傲地扬起脸道:“我妹说她给小姐烧过水,还泡过茶!”

“哇——”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地事一般,车厢里的人集体发出了下意识的赞叹。

赵豪的脸也开始发光:“我妹说咱们小姐脾性也好。”

“而且人特别聪明!特别会磨镰刀,他们庄子的人现都按小姐的法子磨镰刀,割稻特别省力……”

……

八月十三天才亮,田惠利和程明红便各自集合了庄上的人按照昨儿红枣的法子排队、报数、抬空!"

空杠子行进了一回,然后再看着自家兄弟接替自己喊口号指挥都无碍后又嘱咐他们早饭后拿石头加到杠上演习,方匆匆吃了早饭赶了一辆骡车把自己的子侄都拉到了桂庄。

早起排练了一回,田程两个人多少都体会到了点列成两列队伍的庄仆较平日三三两两的集合更容易接受安排的意思,不觉就把红枣前世这套学校老师给入学新生排上课座位和广播操站队的法子跟谢家护院的令行静止、整齐划一联系到了一处,两个人心说:这该不会就是谢家训练小厮的法子吧?

经了昨儿的整队排练和提前记录人物对应名目以便秋后算账一遭,两个庄头在领教了红枣的手腕后便就消除了心底里还未曾蔓生起来的轻视——俗话说“英雄出少年”,能成为谢家未来宗妇的小姐自然是天纵英才,不是他们两个小庄头能随便糊弄的。

现两个庄头就希望红枣能效仿她爹李老爷对桂庄一样给他们庄子都加点恩,许他们这些庄仆种菜养羊然后市卖些钱补贴补贴生活,使他们也能住上昨儿午晌参观过的余庄头家那样的新宅院和新瓦房。

“小姐,这是小人的儿子田树林,今年十七岁,这三个是小人的侄子田谷雨,十六岁,田禾苗,十五岁,田清河也是十五岁。”

“小姐,这是小人的儿子程晓乐,今年十六岁,这两个是小人的侄子程晓喜,十五岁,程晓明,十四岁。”

虽然依旧是任人唯亲,但红枣却知道庄仆们普遍文盲,故而看田程两个庄个领来的七个少年不疤不麻,不瞎不瘸,便拿出一本《论语》随手翻了一页,递给最大的田树林道:“打第一行开始念!”

田树林念:“子日(ri4):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日(ri4):思无邪(ya2)……”

红枣……

忍耐着“子日”忍耐了整两页纸,红枣方出言打断道:“可以了。”

拿过,随手再翻几页,递给下一个……

如此七个人读完,红枣确认了七人确是都认识基本的字后又问:“七个人里没有二十四那天要抬东西的吧?”

“没有!”两个庄头都赶紧摇头。

红枣接着问道:“七!"

七个人里可有谁单独进城买过东西?”

七个人……

两个庄头……

见状红枣也默了——她忽然觉得余掌柜带学徒很不容易,而她现在也是任重而道远!

李满囤一旁见到,不觉叹了口气,心说:连出门帮红枣买个桃酥都不会,可怎么行呢?

所以他得和余庄头说说把庄子里最机灵的孩子张乙给红枣。

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三锭银元宝,红枣把一锭交给程晓乐,两锭交给田树林,然后说道:“这钱是给昨儿来的人买新衣裳用的。城里成衣店有家丁护院的成衣卖。你们一会儿参照陆虎身上衣服的颜色和款式去铺子买同款就行。”

“如果铺子货源不够,你们便自己想办法吧,总之,八月二十号后,我要看到来的每个人都有一身齐整衣裳!”

田树林等七个人……

两个庄头……

看到七个青少年呆滞的脸色,红枣想想又跟两个庄头道:“这衣裳的事,事关重大,两位庄头也要多费些心才好!”

耳听红枣许他们指点子侄,两个庄头才原地复活。

擦着额角的冷汗,程名红和田惠利跟红枣告了辞,领着各自的子侄退了出来。

“知道谁是陆虎吗?”前脚刚跨出主院的门槛,田惠利便迫不及待地问自己带来的四个子侄。

田树林看看三个一脸茫然的堂弟犹豫道:“爹,是不是刚领我们进来的那个穿深蓝衣裳的小哥?我听到小姐叫他陆虎!”

“算你用心!”田惠利点点头,然后又对三个侄子道:“现你们知道谁是陆虎了吧?”

……

跟着出来的程名红也问三个子侄:“刚小姐说的时候,你们谁知道陆虎是谁?”

程晓乐等三人都不说话——若不是听到田树林的话,他们还真不知道谁是陆虎。

刚他们都真没注意!

程名红叹口气道:“你们别看小姐年岁小就以为好糊弄。就刚刚她给你们的差事可是一环套一环连套着好几环呢!”

“好几环?”程晓乐疑惑道。

“第一个环就是!"

是陆虎。”程名红解释道:“若你们一开始没有留心,那你们现就必须在庄子里首先跟人打听谁是陆虎来。不然,你们能知道买什么衣服吗?”

三人默。

“第二环是要进城打听成衣铺子,然后找到对应的货。此时若是铺子有现货,那最好,但若是没有或者不够,那就要和掌柜的商议订货供货日期。”

“这一环最难的不是和掌柜的谈生意,写合同——一般有规矩的铺子不会放着生意不做,也不会故意的坑人。”

“这环麻烦的是你们得先知道铺子里衣裳的尺码,然后再把自己庄子人需要的衣裳尺寸照尺码理出来,如此才能知道跟掌柜的到底订哪些衣裳。”

“现我给你们讲了这么多,你们可都知道要怎么做了吗?”

听起来好复杂啊!三个人

“第三环则是不止我们青庄一家要货,如此,在货有限的关系下你们得得处理好和梓庄的关系。”

“似我和田庄头认识久了,关于这货的事可以商量着来,但若没有我们,这回只你们几个人,你们知道怎么坐到一处好好商议吗?”

日常多争抢或者谦让而少有合作的三个人……

“最后便是第四环,也是最重要的一环。”程名红忽然苦笑道:“小姐通过这件事考验的其实不是你们,而是我和田庄头。”

“这原不是你们能做的事!……”

完全出乎意料的三个人……

“现你们知道了,”程名红总结道:“咱们小姐年岁虽小,但主意心思都是有的。”

“你们若是有运气留下来给她做小厮行事可要千万用心才行!”

与先前商议的语气不同,李满囤找到余庄头后直接道:“余庄头,张乙和陆虎两个,我打算给红枣做陪嫁带去谢家。”

余庄头……

“张乙人机灵会写字,陆虎本分会赶车。红枣带了他两个去,有啥事就能及时家来送信。我才好放心!”

闻言余庄头便知道李满囤主意已定,这事没有再商议的余地,便干脆点头道:“知道了,老爷,小人后晌就去铺子把张乙带回来!!!”

一听说儿子被选中给小姐做陪嫁,张乙他娘赵氏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余庄头有些尴尬地看向张乙他爹张老实,结果看到张老实也是双手抱头蹲地一副悔不当初地形态。

余庄头只能自己劝慰道:“张乙能得老爷看中,挑给小姐做陪房,往后自是前途无量。你公母俩该高兴才是。”

“而且做陪房又不是不家来了,往后一年四节,庆礼生日,都能跟小姐回来。如此,又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对了,往后张乙作为小姐的小厮,少不得要帮着小姐在青庄、梓庄、桂庄间来回跑腿。”

听到青庄,赵氏哭声止了,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问道:“张乙能去青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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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能?现青庄和梓庄都是小姐的陪嫁,这庄息便就是小姐的私房。张乙作为小姐的陪房,这庄息不是他去收,那么要谁去收呢?”

“而咱们庄子先前招待收租管事的场景,你们可还记得了?”

听了这话,不说赵氏了,就是张老实都抬起了头——他们当然记得先前一年四节给管事们的孝敬!

所以,他们的儿子张乙将要跟那些管事们一般威风了吗?

如此,倒真是有了个大好前程!

说服了张乙父母后,余庄头又如法炮制地说服了陆虎的父母,然后方才去城里铺子接张乙。

张乙近来把陈宝陈玉奉承得好,已经跟陈宝陈玉学会了部首组字,正是一腔热血为将来做掌柜而沸腾的时候,不想骤然听到被陪嫁做小厮的噩耗,整个人便跟被雷劈了一样,完全懵掉了!

余庄头少不得又劝慰道:“张乙,你要知道,小姐的陪嫁里可是有两个三开脸七架梁的铺面还带个两进院子。”

“你想,你跟着小姐,还要担心将来没生意做吗?”

“现铺子虽是租出去了,但租金要人去收吧?对了,还有五套宅子的租金,也都要人按月去查看收租……”

“这些租金的账簿可都要你们这些陪嫁来做。此外,还有一年两季的庄息也都要你们来收……”

如此,张乙慢慢地便听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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