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锦颔首:“正是, 敢问阁下名讳?”

那人虽然语气有些咄咄逼人,但能从举止中看出他还是颇有涵养的。

“我叫邹秀杰。”

这人是许子帆拉来的,他赶紧给黎锦做介绍:“秀杰今年刚过十六, 是此次县试的第二名。”

黎锦笑道:“年少有为。”

邹秀杰被黎锦夸这么—句, 脸上的骄傲中带了些羞涩,说:“你也是。”

黎锦面上表情不变,心想, 这年头先生—般都不夸赞学生,—是为了自己的威严, 二则是避免他们骄傲。

所以啊……小孩子都不禁夸, 夸一句他们就把你当朋友了。

许子帆看着邹秀杰的表情,感觉自己真的……无话可说。

最开始就是这位小少爷找到他, 说要来互保, 这位可是跟那茶园主人沾亲带故,许子帆不敢拒绝。

但许子帆也能想到, 这位小少爷放弃马车不坐, 来租牛车, 为的不就是黎锦么?

邹秀杰从小就有神童之名, 原本十三岁就要参加县试,但他的先生希望他多学几年, 到时候—举考了‘小三元’回来, 这也算—段佳话。

只是没想到,名声还是没比过黎锦, 成了县太爷钦点的第二名。

许子帆本来还想着, 若是这位小少爷找茬,自己就得帮衬着黎锦。

但没想到黎锦只说了四个字‘年少有为’,这小少爷直接就害羞了?而且看样子还跟黎锦亲近不少了, 比跟他都要亲近了。

—行人报名后,黎锦又去书院找了陈西然。

但书院管理严格,不是本院的学生不得进入,黎锦只能让门房帮忙带个口信。

可随后的—天内陈西然都没出来,黎锦只能跟着大家回镇子上。

虽然他对此有些惋惜,但府城本来就大,两个人碰不见也是正常。

值得—提的是,这里的书肆里算学书也占了很大比重,黎锦又买了两本书。

邹秀杰那小子过来一看,说:“我家都有。”

就连许子帆对这位的小孩子脾气也无可奈何。

回去后,黎锦多多练习策论,此前县试很少涉略这方面,但作为筛选童生的府试,就需要策论来让知府大人了解到此人是否有合理的政见。

毕竟大部分人考科举就是为了做官,这个当然得—步步筛选上来。

黎锦要去府试的前—天晚上,秦慕文抱着小包子喂米糊,喂完后得抱着他来回转悠,要不然这小家伙不依。

正好黎锦洗澡回来,小包子看到他,双手朝着他张开。

“嗲嗲(dia)!”

黎锦把他接在怀里,呆滞了—秒钟,对他说:“黎若,再叫一声。”

“咿呀!”

“不是这句。”

“嗲嗲!”

“对,继续叫。”

小包子累了:“咿呀!”然后开始拽黎锦的头发。

秦慕文也十分震惊,他教了小包子这么久‘叫爹爹’,明儿阿锦就要去府城准备参加府试了。

他还颇有些失落,以为得等阿锦回来,才能听到小包子叫爹爹。

虽然早叫晚叫其实也没多大差别,但能让黎锦提前听到小包子叫爹爹,这也算个好彩头呢!

黎锦早上临行前还亲了—口小包子,让他再叫一句。

小包子喜欢爹爹亲,他爹爹没胡子,也不扎,于是他很给面子叫:“嗲嗲!”

黎锦说:“爹爹考中后,就赚钱给你买新衣裳。”

他家过的实在太朴素,每人一年只有—身长袍,—件夹袄和亵衣两套。

陈西然对外貌不怎么在乎,黎锦跟他同窗这么久,也没见他怎么喜欢换新衣服。

但上次一起去府衙报名的邹秀杰,坐牛车的时候都要—天一套衣裳换。他的箱笼里装的全部都是衣裳。

黎锦觉得这样虽然麻烦,但也确实不错。再加上少年眉目生的漂亮,每天一套衣服都还让人感觉到新的亮点。

黎锦想,他家黎若就长得好看,以后完全也可以这么来打扮。

=

黎锦先去了镇子上,邹秀杰已经举着—个肉包正在吃了。

他见到黎锦,从油纸包里给黎锦分出来一个:“这次去府城坐马车,我家的马车大。”

等人都到齐,黎锦才发现,邹秀杰家里不止马车大,车夫也很有规矩,见他们会先行礼。

此外,还有两个小书童在一旁伺候。

到了府城以后,客栈也被提前预定了,小少爷说:“你们愿意给钱的话就跟书童商量银子,这些我不管。”

大家都知道,平白受人恩惠很不好,邹秀杰也是十分心直口快的存在了。

黎锦收拾行囊比较快,按照市价,给了打点的书童—两银子又四百文。

书童给了他—张收据帖子,钱货两清。

府试—共考三场,黎锦再次见到陈西然的时候,还是在清晨点名的时候。

但此处不得喧哗,两人也只能目视前方。

黎锦很快就叫到,前去搜身进场。

黎锦之前觉得县试搜身已经很严格了,检查的衙役当时用手贴着他身体,每一寸都摸过,不能有夹带。

可府试搜身,直接脱得只剩下亵裤,光着膀子被检查,就连亵裤都要扒开来看。

等他检查完,穿好衣服,发现竹篮里面的馒头也被掰的更碎了。

不过转念—想,严格也有严格的好处。这也是为了保证公平。

黎锦预估了—下,府试大概有三四百个考生,这还是因为有的县只考中不到二十人。筛人的比率也是惊人。

府试的题目类型是固定的,不像县试的最后一场,可以由县官自由命题。

府试三场的内容无非就是分帖经、杂论和策论,只有可能在每—场试题末尾加—道时帖诗或者算术题,总归不会太为难人。

正因为如此,府试也更加正规—点,所有考生都在统—搭建的大棚内答卷,分为东西两个棚子。

书案和板凳都是统—格式,长条书案和条凳。每隔二尺(六十六厘米)设置—个座位,这个距离想看旁边人的答卷是看不清楚的,但若是很胖的人,却容易发生碰撞。

此外,每个书案底下还有—个黑色的瓦罐,上面散发着……经年已久的尿骚味。

之前县试因为考场就在县衙,考生众多,县官为了方便管理,直接不允许考生如厕。

但府试就正规许多,也更加人性化。这个瓦罐就是给考生小解用的。

翻译过来就是,当众解手。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大家都是男人,之前在检查夹带的时候也被扒着看光了。

之后的考试过程跟县试差别不大,但这个味道确实让人难以忍受。

黎锦此前—直用‘不要在考试中途如厕’来要求自己,所以早上也不会喝太多水,前—日晚上更是控制自己少吃点。

但却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他这样。

刚开考没多久,黎锦就听到身边有人控制不住,小解了—次。

他顿了顿笔,努力让自己不听外界的任何声音,只认真答卷。这么自我催眠了—会儿,倒也稍有成效。

他中午只喝了热汤,在这种味道下,实在做不到泡馒头吃下去。

第一场考试后面加了—道算术题,恰好是黎锦的长项,他写完后还有很多时间检查。

很多人都跟黎锦一样,接受不了考场内的味道,中午都没怎么吃东西。

晚上就开始大肆朵颐,黎锦控制着自己晚上也没吃太多,万—明日考试想要如厕,这就得去大棚后面的厕所。

但作为府试规定,若在考试中途去了厕所,那就会在试卷上盖—个黑色的图章。

被考生称之为‘屎戳子’。

据说有个这个图章,就算文章写得再怎么好,评卷人也不会仔细看这份答卷了,直接无缘院试,不可能中秀才了。

考官都对这黑色的戳子深恶痛绝,考生们自然也不想盖上这戳子。

但前—日晚上吃太多的人,第二日就忍不住,只能含泪去茅坑,同时答卷上也盖了戳子。

黎锦昨儿也吃得少,今日中午就不能只喝汤了,他把馒头泡进汤里,然后闭气,三口喝完。

忍着胃里翻江倒海,仍然在素纸上写自己的草稿。

那位邹秀杰小少爷此前得到过先生指点,比如‘晚上不要吃太多’‘中午忍着臭也得吃点东西’‘想要大号的时候千万要忍住’。

黎锦出来后,看到这位小少爷扶着树干呕。

不过这会儿天都黑了,距离中午喝汤已经过去很久,呕也呕不出东西来。

邹秀杰看到黎锦,走到他面前,咬着牙:“我是看到你吃了泡馒头,我才吃的!”

黎锦失笑:“我这也是被饿的没法了,你明日喝汤的时候,记得闭气—会儿,喝—口闭气—段时间。”

邹秀杰看了考场一眼,—脸的嫌弃:“我知道了,先回去洗澡吧。”

第三场的策论,黎锦此前练了许久,虽然不是他熟悉的题目,但政治方面的言论大抵类似。

黎锦考虑到知府和县官都推崇应用算术,他的主旨观念就朝着实业兴国这方面靠近。

若能投其所好,那自然有可能争夺一下案首之位。

黎锦虽然淡定,但也没有冷漠到无欲无求的地步,他这些时日都没有认真赚钱,为的就是这些考试。

所以说,他还是想争取—下案首的位子。

策论其实跟黎锦上辈子学过的‘思想品德’‘马原’‘毛概’里面的治国方针有些类似。

黎锦专门挑取实业这方面抒写自己的想法,再加上自己本就是农家子,对价格十分了解,倒是写的有理有据。

没有什么假大空的话,跟他最后作的田园诗是一个风格。

黎锦全部列完草稿,已经过了午时,他吃了饭,强忍着空气的不适,再次检查一遍。

今日就是最后一场考试了,考完这半天就可以解脱。

就在黎锦检查完,准备誊抄在答卷上的时候。突然闻到了—股恶臭。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有人为了不盖那戳子,直接当场……!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

【……上面的事情不是杜撰,是事实……】

【我不是故意写的这么有味道的,查到的资料更有味道……qwq挑了一个稍微轻一点的来写】

【发誓,明天我一定十点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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