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书房所见

众人回到唐家堡，唐可思先去后院见母亲，何璧见到曹玉似乎也不意外，白天发生的事太多，李游大致说了下经过，得知凶手现身，何璧便皱眉。

曹玉道：“凶手出没，林星也出现，也许他就是凶手？”

“林星是唐堡主的结义兄弟，唐公子非但不尊敬他，反而处处与他作对，的确可疑，”李游道，“但林星不会武功，要杀唐堡主很不容易。何况父仇不共戴天，唐公子若真怀疑林星是凶手，就该暗中查探，或者找他拼命，像这般无伤大雅的刁难，反而不合常理。”

曹玉想了想，点头。

何璧不耐烦：“问林星。”

“直接问他，倒也不失为好办法，”南宫雪莞尔，“既然凶手在暗处，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我们也不用担心会打草惊蛇了。林公子若是凶手，我们找上门，他也许会露出马脚；若他不是，能提供线索也好。”

李游道：“不知林星住在哪里，需得打听。”

南宫雪道：“王五说过，是在城里的小石头街，今日太晚，恐怕来不及了。”

李游笑赞道：“南宫兄好记性。”

何璧作决定：“那就明日。”

众人商量许久，唯有杨念晴坐在李游旁边一言不发。

李游察觉她在走神，微微倾身过来：“怎么了？”

杨念晴迅速拉开距离，待反应过来又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低声问：“你有没有觉得，那个林星有点眼熟？”

李游想了想：“这倒没注意。”

“你就只注意美女。”杨念晴揶揄他，心中暗忖，自己不可能认识林星，难道是这身体本人之前见过他？

李游想起来，与何璧提起杨念晴身份的事：“凶手在这种时候现身试探小晴，我怀疑小晴失忆之前来过这里，或者就是附近的人。”

何璧道：“我会查。”

“小晴不会武功，或许并非江湖中人，你也多留意一下衙门里那些失踪案，”李游说完，转向南宫雪，“劳烦南宫兄为小晴画一幅画像，这样更好查了。”

南宫雪自无不允。

事情定下，天已黄昏，众人散去。南宫雪与杨念晴两人因为要赶着画像，便让王五去找叶夫人借用书房，两人在游廊上等。

见杨念晴情绪不高，南宫雪问：“有心事？”

“没有，”杨念晴摇头，迟疑了一下，“你要是不想画，我可以让何神捕找画师的。”

南宫雪失笑：“你在记仇？”

杨念晴立即道：“我没有！”

南宫雪侧过身来，面对着她。

“真的没有，”杨念晴有些不好意思，“我之前总缠着你，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所以……”

南宫雪摇头：“怎么会。”

“我知道你是大善人，宁愿躲着我也不会说拒绝的话，”杨念晴抱住旁边的廊柱，想到之前轻率地追求他，恨不得用头撞柱子，“这种事本来就不能强求，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不会怎么样的。”

南宫雪蹙眉：“我没有不喜欢你。”

杨念晴道：“我说的不是这种喜欢。”

南宫雪轻咳：“你才多大，懂什么！”

杨念晴抬头瞥他一眼，心虚地道：“说不定你懂的还没我多呢。”

南宫雪板起脸，拿手指隔空点了点她，半晌也忍不住笑了，责备道：“你再这样，可别嫁不出去。”

“连你也笑话我，”杨念晴放开柱子，哈哈笑道，“逗你的！我又不想嫁谁，你开心就好。我看你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有烦恼可以说出来啊。”

南宫雪含笑道：“我没事，多谢你。”

“不用谢，谁叫我是你小妹，”杨念晴收起笑，认真地道，“别苑的血案大家都在努力查，你已经尽力了，不用太在意。”

南宫雪“嗯”了声，伸手替她整理鬓发。

杨念晴心里暗暗高兴，比起之前的故意疏远，他现在的表现就随意得多，不再注意距离，可见是真把自己当朋友了：“其实不止我，何神捕跟李游他们也很关心你。”

南宫雪收回手，点头：“能交到李兄与何兄这样的朋友，此生无憾。”

杨念晴想也不想：“他们能交到你这个朋友，也是无憾的。”

南宫雪转向廊外。

原来王五回来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唐可思。她换了身衣裳，发饰上两个白色小毛球映着脸颊，甚是娇美。见到南宫雪，她却不似先前那么热情，反而露出几分腼腆来：“南宫哥哥。”

杨念晴悄声学：“南宫哥哥——”

南宫雪瞪她一眼，然后客气地看向唐可思：“这么晚，唐姑娘怎么过来了？”

唐可思道：“王五说你要找我娘借书房，这事不用那么麻烦啦，我带你们去就好了。”

她热情地引着两人走进一个小院子，进到房间，又命丫鬟点起灯烛。

书房不大，案上干干净净无一丝灰尘，笔墨纸砚等物摆放也十分整齐。墙上挂着些字画，杨念晴不太懂，只看那些画尽是些残山剩水，雾蒙蒙的一片，色调阴郁，看得人心中发愁发闷，无端生出悲凉之感。

睹物思人。唐可思黯然道：“这是爹爹的书房，娘每天都要过来的。”

见她似乎要哭了，南宫雪道：“逝者已矣，唐姑娘应该多陪伴令堂，免她伤心。至于凶手，必定逃不过的。”

唐可思擦擦眼睛，点头。

杨念晴试探道：“听说令尊令堂十分恩爱，从未有过争执，真令人羡慕。”

唐可思放下手：“是啦，我爹娘感情很好，往常也从没吵过，就是……”她停住。

杨念晴问：“就是什么？”

唐可思迟疑了下，没有隐瞒他们：“今年他们不知为什么总是吵，娘发了好大的脾气，如今爹爹去了，娘心里肯定很后悔难过。”她露出担忧之色来。

杨念晴奇怪：“他们为什么吵？”

唐可思摇头：“我也不知道，娘不肯告诉我们。”

杨念情见问不出什么，转移话题：“你哥哥好像很不喜欢林星公子？”

“你说林叔啊，”唐可思解释道，“他是爹爹的结义兄弟，爹爹在的时候常去找他喝酒。”提起林星，她倒很尊敬：“林叔是读书人，脾气好，以前常来我们家，但如今也没走动了，娘不许我和哥哥找他。”

杨念晴不解：“你娘也讨厌他？”

唐可思摇头：“娘只是不想提起他，爹爹去后，哥哥老找他的麻烦，被娘知道后骂了好几次。”她又抱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哥哥总看林叔不顺眼，爹爹在的时候，他待林叔是很恭敬有礼的。”

杨念晴更摸不着头脑了。

唐可忧讨厌林星，唐可思喜欢林星，叶夫人态度更模糊，不愿提起，也不许人为难，三个人对待林星的态度完全不同。这林星到底扮演了个什么角色？他与本案是否有关？

丫鬟磨好墨铺好纸，悄然退出门外，南宫雪便示意杨念晴坐到凳子上。

杨念晴收回思绪，依言坐好，此情此景，脑海里竟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之前画像的场景。

白天的怀抱与安慰不代表什么，李游就是那样的人，就算南宫雪没让他找人，他大概也还是会去找自己，纯粹出自关心，他对每个女孩子都会这样。这么明白的事，还想什么呢？

杨念晴轻轻咬了下唇。

唐可思夸她：“姐姐你真漂亮，不愧是南宫哥哥的妹妹，听说南宫哥哥的画是江湖一绝，一定能把你画得更美。”

她一口一个“南宫哥哥”，杨念晴听得发笑，朝南宫雪挤眉弄眼。

南宫雪视而不见，站到案前。

唐可思乖巧地跟过去，殷勤地取来画笔，双手递给他：“是用这支吗？”

南宫雪看看那笔，摇头，客气地道：“不劳烦唐姑娘。”说完取了架上另一支笔。

唐可思失望不已。

雪白的纸张铺在宽大的案上，南宫雪略倾身，正待蘸墨落笔，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谁在书房呢？”

“回公子，是客人。”

房间里三人同时看向门口，杨念晴情不自禁地站起来。

出乎意料，唐可忧没进来，只是“哦”了声，听语气似乎有些兴致缺缺的。

“哥！”唐可思冲出去，“你跑哪儿去了，现在才回来！”

“我去哪里用你管？自己回房绣花儿去。”唐可忧很不耐烦。

“娘让我找你呢！”

“找到了，行了。”

“你又要走？你站住，不许走！”

……

声音渐渐远去，杨念晴大概能想象到外面发生的事——唐可忧又犯了中二病，继续叛逆出走，唐可思追着拦他去了。杨念晴想起温柔的叶夫人，忍不住看南宫雪。

南宫雪猜到她的心思：“这是唐家的家事，我等毕竟是外人，不便插手。”

清官难断家务事，古人更讲究这个。杨念晴也明白他的顾虑，重新坐回凳子上：“我就是觉得唐公子有古怪，他好像对叶夫人有意见，难道唐堡主的死真的和叶夫人有关？可他又为什么要为难林星呢，他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南宫雪道：“你关心这些，倒不关心自己的身份？”

这具身体是什么身份，都跟我无关啊。杨念晴当然不能说出来，含糊地道：“我其实不太想知道真相。”

南宫雪看她：“哦？”

杨念晴半真半假地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啊，就算找到家人也不认识，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南宫雪舒展双眉：“倘若没有家人，你就做我的小妹，南宫晴。”

对上那双凤目，杨念晴只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情不自禁地用力点头：“知道了。”她停了停：“有你们在，我总能适应过来，我不怕的。”

南宫雪嘴角微弯，抬笔示意：“别动，我要画了。”

杨念晴正襟危坐，抬头挺胸。

比起李游作画时的认真谨慎，南宫雪就显得从容许多，广袖舒展，半边侧面映着灯光，下笔全不似李游那么慢，反而很轻松。

杨念晴夸道：“原来高手是这样的啊！”

南宫雪寥寥画了几笔，闻言停下来，笑问：“是怎样？”

“跟你一样胸有成竹，挥洒自如，哪像……”杨念晴一顿，语气不自觉带了几分懊恼，“哪像有的灵魂画手，装模作样！”

“有人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说曹操曹操到，门外响起磁性的声音，随即出现一个白色的高大身影。

杨念晴立即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