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半夜来客

揭起绣帘，杨念晴立刻觉得一阵暖意扑面而来，她下意识打量四周，发现这间屋子不大，陈设十分精致华丽，看来张明楚生前对情人的确很大方，柳烟烟并不缺钱花。

柳烟烟自顾自地坐下，也不让座，众人只得自己找地方坐了。

柳烟烟开门见山问道：“你们以为张明楚是我杀的？”

南宫雪看看何璧李游两人，摇头道：“如今自然不是。”

“那就是之前怀疑我了？”柳烟烟半点不讲情面，“因为我姐姐和那封信？”

南宫雪倒也并不觉得尴尬，坦然道：“没错，姑娘留下那样的信，难免惹人怀疑。”

“那是我姐姐写的，半年前张明楚将我从抱月楼接出来，把我安置在这老柳巷，就是隔壁过去第三个院子。我当时只道有了归宿，便催他早些娶我，哪知……”说到这里，她神情又有些忿忿的，“哪知他家夫人出了名的厉害，他根本不敢带我回去，我气急之下就和姐姐走了，姐姐本来就不喜欢他，说他靠不住，为了叫他不再来纠缠我，便假我之名写了那封信警告他，说若再来找我，就对他不客气。”

经过这么一闹，李游已经调整好情绪，问：“他后来可找到了你？”

“我只想气气他而已，他自然很容易就找到我了，姐姐劝我不要理会，但他拿好话哄我，说回头一定接我进门，所以……”说到这里，柳烟烟咬唇不语，大概她自己也知道这个决定太蠢。

“所以你又跟他回来了，”李游转移话题，“不知后来发生何事？”

柳烟烟感激地看他一眼，小声道：“就在那天晚上，他原本留下来跟我吃酒，到了半夜，忽然有人来找他，他出去跟那人聊了几句，那人就走了，我只当是普通朋友，哪知他进来酒也不吃了，急着要走，说新结识了一位重要人物，很兴奋的样子。”

李游立刻问：“你可记得那人样貌？”

柳烟烟摇头道：“我懒怠出去招呼，并没见到他，只听张明楚说他们约定的日子是初二。”

月初，应该就是张明楚失踪的日子。

南宫雪皱眉道：“那人难道没有发现你？”

“当时张明楚只称我已睡下了，”柳烟烟道，“前日听到张明楚死了，我也怀疑就是他做的，想着若还住在那边院子的话，他哪天想起我，恐怕要对我不利，因此便和姐姐商量，搬过这边来了。”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对外宣称柳烟烟已搬去平江城，那凶手大概也没想到她还敢住在老柳巷，而且就离原来的院子不远，又或者凶手以为她毫不知情，所以没有追究，这次众人纯粹是误打误撞找到了她，却也引起了凶手的注意，凶手大概是怕她知道什么线索，决定杀人灭口，最终误杀了赵小婵。

李游问：“当晚张大侠身边可有下人见过他？”

柳烟烟摇头道：“他来我这里从不带下人，张夫人盯得紧，恰巧那日小巧和小月也都回去了，除了我，再没人知道这事。”

众人沉默。

柳烟烟忽然抬起脸，大声道：“但我记得他的声音。”

众人皆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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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念晴忙问：“是谁？你能认出来吗？”

柳烟烟细细回忆，似乎又感到不解：“是个男人，我隔着墙壁隐隐听到他说了句‘事情紧要，不可泄露’，当时没觉得怎么，如今细想，我倒觉得那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她仔细想了半日，还是摇头：“我记不清了，张明楚很少带我去应酬，我也不知道他最近结识了谁。”

“记不清了啊？”杨念晴失望不已。

“这确实是一条重要的线索，”李游朝柳烟烟作礼，“多谢姑娘。”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柳烟烟含泪道，“你们一定要抓到她。”

既得到线索，众人便各自行动。何璧先去衙门调人，南宫雪与杨念晴也不急着离开了，南宫雪与李游在院内仔细查找其他线索，杨念晴陪在屋里安慰柳烟烟，柳烟烟非要出门看姐姐，又抚尸痛哭了场。

很快，何璧就带着衙差、仵作回来，仵作仔细验过尸体，作了记录，众衙差又将现场重新检查了遍，确认无遗漏之后，才将三具尸体入棺，棺材店伙计走的时候还面带喜色，一户人家连买三口棺材，这样的生意实在不多。

事情办完已是丑时末，衙差们都离开了，李游雇了隔壁姓郑的一家过来帮忙料理后事，置衣装殓，找人架设灵堂等等，柳烟烟将众人送到院门口。

杨念晴几番欲言又止，担忧地拉着柳烟烟。李游见状问：“不知柳姑娘今后有何打算？”

柳烟烟沉默半晌，勉强展颜：“你们只管去查案子吧，我打算料理完这里的事，就搬去平江城。”

南宫雪道：“我在金陵亦有旧识，柳姑娘若有难处，不妨到香思茶肆去找一位姓余的公子，他会帮你。”

“多谢南宫公子，”柳烟烟情绪平复了不少，深深地作礼，“我手头还有些积蓄，你又给了这么多银子，今后不至于太艰难，只是我姐姐的仇……”

何璧道：“放心。”

这里毕竟是凶杀案现场，女人多会害怕，南宫雪担忧地劝道：“姑娘今夜还是先到别处住吧？”

柳烟烟摇头，转过脸道：“没事，有郑家娘子陪我，我想送送姐姐……”

众人到底不放心，好在周围邻里听说出事，都赶来围观，南宫雪又雇了两个热心的女人留下来陪柳烟烟，并嘱咐她尽快搬离此地。

随着院门“咯吱”一声关上，沉沉夜色下，小小的院子又回归静谧。

柳烟烟脸上强笑缓缓消失，换上一片茫然之色。

那两个雇来作伴的女人安慰她几句，都打着哈欠进屋睡觉去了。郑家男人出去置办架设灵堂的物事，尸体和棺材被搬进了西屋，婆子媳妇在屋里为她们收拾装殓，灯光映出忙碌的身影。

柳烟烟独自在院子里站了半日，逐渐回过神，她默默地转过身，正要朝屋里走——

突然，脚步顿住。

“是他！”她仿佛想起了什么，全身一僵，失声叫道，“原来是……不……不对……”她又疑惑地摇头。

然而，一个冷冷的声音打断她：“你没听错。”

柳烟烟猛地转身：“你……”

“可惜，你已没有机会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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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老柳巷，再横穿过一条略有些冷清的街道，外面便是热闹的主街。众人走上大街，扑面而来的热闹立时将方才的沉闷气氛冲淡了许多。夜已很深，离夜市散去却还早。灯影下，楼铺大开，锣声里，街头卖艺的还在孜孜不倦地表演，四周不时响起阵阵喝彩声。

四人缓步而行，李游也一反常态，没有多说话。

杨念晴总觉得有些不安，忍不住问：“我们就这么走了，柳烟烟会不会有事？”

何璧道：“不会。”

南宫雪道：“她已经将线索都说出来了，凶手没必要再杀她，何况她又没见过凶手。”

杨念晴叹气：“总算有了点线索，凶手应该是张明楚新结识的朋友，那天晚上还来找过他，可柳烟烟根本没见到这个人，连他的声音也记不清楚，就算查到什么，她连个人证都算不上。”

“线索多了，总会有用，”李游终于开口，“张明楚是说过新结识了一位重要人物，但你又如何确定当晚那人就是凶手？说不定他只是凶手找来传话的，或者真是张明楚的朋友来访，也可能是个不相干的人，况且凶手是会万毒血掌的，万毒魔女云碧月收男人做徒弟的可能性实在不大，凡事想得太绝对，就容易出错。”

杨念晴看看他：“但这个人也很可疑嘛，我们不如先查查张明楚最近结识了谁？”

李游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止步：“不好！”

“怎么了？”杨念晴莫名。

李游回身看向老柳巷的方向，脸色有些发白：“既是派他来，柳烟烟没死，他如何会回去！”

南宫雪也变色。

有一种人办事绝对可靠，只要发现杀错了人，他就会继续等待机会，直到将任务完成为止，他怎知道，那人已不必杀。

“我去看看！”何璧低喝，人已没入黑暗之中。

李游似乎想要追上去，却又站住。

他比任何人都心急，然而，身边还有两个没有武功、需要保护的人。

南宫雪与杨念晴两人也明白他的顾忌，急忙跟上去，杨念晴道：“走吧，我们都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