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苒冬遇到白翎的时候,白翎就剩下一口气。

那是在鬼沼泽外围的鬼林里,白苒冬刚寻到自己要的东西准备回容尘山派,就听到了一阵喧哗。一群杏黄色衣衫,不知道哪家的修士高喊着什么,似在寻什么东西。

在鬼沼泽的鬼林里面大声喊,这群人也是不要命。白苒冬想着,坐在高高的树枝上并没有去提醒的意思。

等那群人离开了,她轻巧的落下树,却发现了树底下的血迹,顺着血迹一寻,便见到了一只黑色的鸟,翅膀撕裂,半个身子都被利器划开,蜷在一片灌木的叶子底下。

这鸟虽然一身黑羽,但是长得尤其好看,那黑羽泛着绸缎般的柔光,若不是现在受了重伤又被血渍粘结,估计会更加好看。

白苒冬凑过去,发现这不知道什么种类的黑鸟,竟是个妖修。

“唉,刚才那群人,该不是来寻你的吧?”白苒冬随手摘了片叶子,戳了戳那半死不活的黑鸟。

黑鸟果然是个妖修,听得懂她的话,原本已经阖上了的眼睛睁开,挣扎着用一双凶狠的猩红眼睛看过来。因为这一动弹,身上可怖的伤口一下子撕裂的更加厉害,霎时血如泉涌把他身下的草地都染红了。

看着凶狠,但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白苒冬扔了叶子,一手拉起黑鸟的腿和翅膀,观察了一下,有些诧异的道:“啊哟,还是只幼鸟呢?该不会连人形都还没修出来吧?”

对于人类修士都含着戒备心态的黑鸟开始用力挣扎,把自己挣扎的鲜血淋漓的,看着白苒冬眉毛都忍不住皱了起来。

手中灵力浮现,白苒冬将那挣扎个不停的黑鸟禁锢在一个柔和的灵力铸造的球中,伸指弹了弹鸟喙。

“看在你年纪还小的份上,我就救你一命。”

临时起意救了一只小鸟,白苒冬便没急着回去,先寻了个地方暂时住了下来。这黑鸟还是个小家伙,但是却很懂得审时度势,没有一般人类小屁孩那种怎么说都说不通的熊劲,除了第一次靠近的时候挣扎了,后来白苒冬试着给他治伤他倒是没有再反抗,而是开始配合。

这聪明的小东西常常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白苒冬,那红色的眼眸就像是晶莹剔透的玛瑙,漂亮极了。

白苒冬每每看到在枕头上乖乖窝着,睁着一对红眼睛瞧着自己的毛绒绒小鸟就忍不住手痒,凑过去挠挠那小黑鸟脖子和肚子上的绒毛。

小黑鸟还是幼鸟,肚子那块手感极好的绒毛又软又蓬松,让他看上去呆呆的,就算眼神再高冷也没法掩盖。但是除了肚子这块绒毛,黑鸟翅膀还有其他部位的羽毛,都斑斑驳驳的,是被人用力拔下来的痕迹,白苒冬最开始替他清理的时候,碰一碰这小黑鸟就抖一下,小小一团在她手心里颤抖,真是可怜极了。

对于小黑鸟的种族,白苒冬在两天后就差不多肯定了。

隐鸦一族,是妖修中灵力比较出众,很适合做杀手的存在,他们身上的灵翅羽能完美的隐藏他们的气息,据说比他们高三阶,一个大境界的修士,都无法看穿他们的隐匿。几百年前,隐鸦一族中有妖修以元婴期杀死了一个洞虚期的老祖,令整个修真界哗然。

后来隐鸦一族就渐渐没落了,因为他们的灵翅羽做材料炼成法衣,同样有隐匿身形的效果。

修真界已经百年没有见到过隐鸦的妖修,白苒冬还以为隐鸦一族灭族了呢,没想到这还有一只这么小的。

隐鸦妖修是天生的杀手,暗夜中的黑鸦,但白苒冬救下来的这个小家伙还是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小可怜,伤成那样,动也不能动,连吃喝都要靠她。不过白苒冬也很是奇怪,这小东西自从救来之后,就一声都没吭过,年纪小不会化形说话也就罢了,连鸟的声音也不会叫,这不是太奇怪了?

于是白苒冬闲着没事,就开始逗鸟。

但是这小黑鸟压根就不理会她,除了偶尔会看看她,吃饭治伤的时候有点反应,其他时候都闭着眼睛发呆,或者睁着眼睛看着窗外发呆。白苒冬捏了两个果子在小黑鸟面前晃来晃去,他眼睛眨也不眨。

白苒冬又捉来一只绿色的菜青虫,放在竹枝上去逗小鸟。这回小鸟终于施舍般的给了她一个看尘埃似得的冷漠目光。

白苒冬:总感觉自己似乎被这小雏鸟给嘲讽了。

思考了一会儿后,她嘿嘿一笑,特地去寻来了据说是隐鸦最喜欢吃的一种叫做紫珠果的小果子。果子外面有一层紫色的壳,白苒冬两根手指咔啪一声捏碎了果壳,就在小黑鸟耳边。

白苒冬心道:见到你们最喜欢吃的东西,就不信你还能端着这么个骄傲矜持的小模样!

小黑鸟动了动爪子,忽然一仰头主动用头顶的容貌蹭蹭白苒冬的拇指,歪着头用那种可爱的小眼神盯着她瞧,等着喂食的模样真是会心一击。

白苒冬咽了一口口水,心甘情愿的噼噼啪啪,干劲十足的给他把一盘子紫珠果都剥了。小黑鸟乖乖巧巧的吃完最后一颗紫珠果,倏然变脸,继续一脸目下无尘的回了自己之前占据的枕头上发呆,将利用完后就扔这个行为贯彻到底。

白苒冬从这小黑鸟吃完就翻脸无情的状态中回过神,忽然噗嗤噗嗤的笑出来,握着小黑鸟一顿搓。

“小鸟~翻脸无情可不是个好习惯~”

“放下我,伤还没好,这样会痛。”

一个清泠的,还带着一股奶气的声音忽然响起,白苒冬动作一顿,一指抬起小黑鸟的鸟头,“原来你会说话,那你能不能化形,化一个给我看看,我还没见过妖修化形呢。”

小黑鸟眨眨眼睛,“受伤太重不能变,如果你能快点治好我,就能变给你看。”

“小算盘打的挺响啊。”白苒冬拎着小黑鸟,露齿一笑:“不过我还挺想看你长什么样的,所以,我带你去找能很快治好你的人。”

白苒冬带着小黑鸟回了容尘山派。此刻的她已经是白灵一脉的脉主,一路上不断有弟子向她行礼,不过这些人有多少面上恭敬内心不屑的,白苒冬管不着。

她靠着大师兄连未行和容尘山派一位老祖的关系,还有二师兄谢椿怀的帮助快速提升了修为,最终坐上了这个白灵一脉之主的位置,不管过程多痛苦,如今得到这个结局,这就够了。

她巴不得恶心死那些嫉妒她的人,哈哈!

白苒冬没有回自己的寒山殿,直接去了二师兄谢椿怀的清明峰。

白苒冬的二师兄谢椿怀是位翩翩君子,从小就是师兄妹三人中脾气最好的那个,只是脾气好的有些太好欺负了。后来白苒冬的爹娘因为魔域魔修意外去世,只剩下师兄妹三人,白苒冬一夕之间长大了,而这位二师兄也变了。

他虽然同从前一样脾气好,友爱师兄疼爱师妹,但却多了一种令人不敢在他面前造次的气势。他变得比从前更加优秀了,还帮手忙脚乱的白苒冬解决了许多问题,若不是他,白苒冬这白灵一脉的脉主位置还坐不稳,因此,比起威严有余亲近不足的大师兄,白苒冬更加喜爱依赖这位仿佛什么都会一些的全能二师兄。

“二师兄!你又在弹琴呢!”白苒冬一点不见外的坐到谢椿怀身前,将他斟的茶一口气喝光,整个人都放松的瘫在了一边的紫竹席上。从成为一脉之主后,就需要端起威严的架子,但只有在两位师兄面前,她才能如此放松。

谢椿怀按住琴弦,在余音中含笑开口,“此行可还顺利?若是没找到廖觅竹也没关系,我有一位友人近日要往西南行一趟,我托他寻一寻。”

白苒冬坐起来,“二师兄你多虑了,我怎么可能找不到。”她说着把从鬼沼泽找到的廖觅竹拿出来放到谢椿怀面前。

谢椿怀示意她伸手,两指按在她腕上,替她查探了一番后收回手去,笑道:“找到就好,今晚我便与之前几样灵药一同熬制,虽然味道不会太好,但你这次可不能不喝,不然你体内的……压制不住,迟早要出问题的。”

“我知道我知道,二师兄是为我好,我一定会喝的。”白苒冬笑嘻嘻的,“不过二师兄你要是能把那药做的味道好些就好了~”

“灵药难得,哪有你这般挑嘴的道理。”谢椿怀无奈摇头,声音醇厚温和,丝毫没有斥责的意思,只答应道:“罢,我这次试一试。”

“二师兄最好啦!哈哈!”白苒冬毫不意外疼爱自己的二师兄会答应,忽然想起什么,她一敲自己的脑袋,嘀咕道:“差点忘记了,还有这小家伙。”

谢椿怀看着师妹掏出来的小黑鸟,对上她闪亮的带着祈求的目光。

“二师兄~我路上救了一个小家伙~伤的可重~你帮我看看吧~”

“治好了,我要收这小家伙做徒弟。”

谢椿怀小心接过那满身是伤还未养好的小黑鸟,诧异的看向师妹,“这大约是一个年纪尚小的妖修,你要收他做大弟子?”说完又微微皱眉,“来历不明,大师兄可不会同意。”

话未说完,谢椿怀便见小师妹拉着自己的袖子,无声的用目光传递她的愿望。

“罢,我与大师兄说就是。”谢椿怀依然无奈应下。

“不过,苒冬,我看他似乎不太愿意与你做弟子。”谢椿怀又道。

白苒冬不在意的挥挥手,“迟早会答应的,我有办法!”

白苒冬的办法就是带着小黑鸟,每天随身带着,睡觉洗澡都要带着。白苒冬作为一脉之主,工作不少,她处理工作的时候,小黑鸟就蹲在她肩上。白苒冬做出一副威严的样子看着底下的弟子们回报事物,小黑鸟也一脸自带的天生睥睨,蹲在白苒冬肩上一同看着来人。

白苒冬去参加脉主的小宴,一群辈分大年纪大的脉主中,就她一个还未过百岁,实在是很年轻。但她丝毫不怯场,人家说话她就听着,把宴上一些好酒全给装进肚子里,看的那些年纪大的脉主们实在肉疼,也不装模作样说些场面话了,一群人拼酒喝。

小黑鸟在白苒冬袖子里待着,白苒冬趁人不注意给他夹了个灵果塞进袖子里,小黑鸟就抱着灵果啄两口,然后睡觉。等他睡醒,感觉整个身体一晃一晃的,一看,小宴已经结束了,白苒冬喝的醉醺醺的走在寒山殿长长的玉阶上,一边走一边唱,最后一屁股坐在最后一个玉阶上,往后一躺。

小黑鸟从她的袖子里爬出来,见到她颊边缓缓落下的泪痕,将她先前给他的那个灵果推到她脸颊旁边,伸出爪子不客气的踩了一脚那张脸,踩了自己一爪子的泪水。

“你哭什么?”

白苒冬眼里流着泪,脸上却在笑,笑着用手拍地,“酒喝太多,从眼睛里满出来了呗~”

“你这么小的鸟嘴,这么个灵果现在还没吃完,怎么,要给我吃吗?我才不吃,你都啄了两口了,我看见了。”白苒冬侧身看着扑扇了一下翅膀的小黑鸟,伸手一弹将他推了个四仰八叉。

小黑鸟:“……”

朦胧清亮的月光下,小黑鸟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个十二岁大的小少年。少年一头黑发才到肩膀,整整齐齐的收拾的像个女娃娃,一双红色的大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可爱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身上披着黑羽大氅。

他弯腰捡起那个果子,忽然塞进了白苒冬嘴里,咚一声,白苒冬被迫咽下了那个果子。

白苒冬捂着胸口咳嗽,暗道:这小孩好狠的手!

不过在这种场景下忽然见到一直想看的小孩人形,也是一个安慰。白苒冬腾地坐起来,一把抱住这漂亮的宛如月下美玉的小仙子,把他素白的小脸揉的一片通红。

“看来恢复的不错呀,我二师兄果然厉害。等你能保持人形了,我就收你做弟子!我还没有过弟子呢,你是第一个,怎么样!”

小黑鸟冷笑一声,并不感兴趣:“呵。”

白苒冬:“你要是答应,我每天都给你一盆你最爱吃的紫珠果!”

小黑鸟不说话了。

白苒冬修炼,小黑鸟也在她怀里团成一个小团修炼,白苒冬修炼时的灵力外溢,都会被他吸收。这种时候也是他少有的愿意好好待在白苒冬怀里的时候。

容尘山派的元钰一脉脉主的儿子要与西南黄家一位女修士结成道侣,广邀了不少宾客前来观礼,白苒冬自然也是要去的,不仅是她,她的两位师兄也要跟着她一同前去道贺。

这场结礼大典,男方比白苒冬辈分低了一辈,但实际上年纪比她还要大上几十岁,女方,白苒冬没听说过。除了五大宗门,其他那些小门派多如繁星她还真记不住。

原以为不过是个普通观礼,结果还闹出了事,那新娘子所在的黄家,那身杏黄衣袍正是当初疑似追小黑鸟的那些人,巧的是,当初白苒冬见到的那些人,还真有一位来了。

那人一见白苒冬肩上的黑鸟,顿时惊呼道:“隐鸦!那是我们丢失的隐鸦!”

白苒冬早就听小黑鸟说起过原委,他原本藏身在隐鸦故地,可是那里被黄家修士发现,见到他便起了贪婪之心,将他抓起囚禁,拔了他不少灵翅羽,还给他吃了能快速长出灵翅羽的禁药,导致他身体受损,迟迟无法成年,后来他寻机逃走,恰好遇到白苒冬。

“这隐鸦是我们黄家的东西,本是想用来作为贺礼送给元钰脉主的,可是却被他逃了,原来是被白灵脉主拾到。白灵脉主家大业大,自然是看不上我们小门小派这点东西的。”那黄家修士自以为如今投靠了元钰一脉的脉主,白苒冬身为一个修为不高的新脉主,自然要给他们黄家面子,因此说起话来就含着挤兑。

白苒冬坐在上首,似笑非笑的摸着小黑鸟的羽毛,凉凉的对着那黄家的修士道:“我手中的,是我的徒弟,你在这胡说八道什么呢?”

“敢觊觎我的弟子?黄家?哈哈,你算什么东西。”白苒冬从小就不是个脾气好的人,好好说着就打起来了,一挥袖把那姓黄的修士打出了门外。然后她捧着小黑鸟走到门外,将那满眼怒火的黄修士一路踢到了阶梯底下。

如此动静,元钰脉主皱着眉带人过来,那黄修士连忙扑过去哭诉,白苒冬也不阻止,站在那微笑听着。

元钰脉主本就看白苒冬这个行事狂放的小辈不顺眼,哼道:“我们容尘山派可是五大宗门,贪图其他人这么一点小东西,像什么样子。苒冬,我们做长辈的怜惜你父母离世,只是你也不能太过分,否则我们也不得不替你父母好好教导你!”

那黄修士扶着腰一脸得意,白苒冬挑挑眉笑道:“元钰脉主要教导我?您有这闲时间教导别人家的,怎么就没时间教教自己家的弟子,比起元钰脉主座下弟子的所作所为,苒冬可是自愧不如了。哦对了,苒冬父母早亡,所以没人教导才这么一幅样子,元钰脉主的儿子父母健在的,怎么也长歪了。”

元钰脉主这儿子,是个从来不肯好好修炼的懒惰子,比白苒冬年纪大,修为比她却低了两三阶不止,而且为人贪花好色,元钰一脉不知多少女弟子都与他有首尾,如今娶的这黄家女修,就是黄家特意献上的姿色好的女弟子,以求能攀附。

这事人人都知道,但是碍于元钰脉主的面子,无人敢提起,可白苒冬就这么大喇喇的直直点了出来嘲讽,将元钰脉主气的一时间脸都涨红了。

连未行与谢椿怀恰在这时过来,元钰不想与白苒冬这个从小到大的刺头魔王说话,便训斥连未行与谢椿怀道:“你们做师兄的,怎么教导的师妹!你们看看她如今这副样子!”

常常老好人样子的谢椿怀好脾气的听完,一脸柔和的笑道:“苒冬这个模样,真是有气势,作为一脉之主,就该有这种气势。再者,我们虽然是苒冬的师兄,但她才是脉主,容尘山派的脉主,什么时候能被底下的弟子教导了?就算同为脉主,也不能教导她,何况是我们。”

连未行在师弟说完后,淡淡加了句:“送完贺礼该走了,有时间在这里浪费,不如回去修炼。”

这师兄弟两人,一人笑脸以对软刀子捅,讽刺的比白苒冬那直白的话还要令人火大,一人冷硬像石头偏偏背后靠山大,元钰脉主气的一口气上不来,指着三人大喘气,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白苒冬这时隐去了面上笑容,昂首睥睨着黄家的修士,“私自囚禁妖修加以迫害,可不是正道修士所为,今日我给你们一个教训,今后记住,别整日里做些亏心事。”

“还有,这个,今后是我的弟子,是我容尘山派白灵一脉脉主的首位大弟子,你们害他,就是与我过不去,今后,你们黄家好自为之。我白苒冬,可不是什么大度之人。”

白苒冬说完,拂袖便走。连未行背着手也跟着离开,谢椿怀则向其他脉主们颔首微笑,这才跟着一同离开。

一脸霸气的白苒冬回到寒山殿里,脸色立即一变,哭丧着脸抱住了大师兄的大腿,“大师兄我错了!”

连未行冷哼道:“徒弟是怎么回事!”

白苒冬忙向二师兄使眼色,谢椿怀上前道:“师兄,师妹她确实该收个徒弟了,难得师妹喜欢,我看这孩子虽然是妖修,但是资质不俗,悟性过人,难得的是脾性好,与苒冬做个弟子,也是不错的。”

连未行又瞪师弟,“你就知道包庇她,人都被你宠坏了!”

谢椿怀摇头失笑,“师兄也不差我多少。”

白苒冬见大师兄有所松动,忙扑过去一人一边捞住两位师兄,“大师兄二师兄!求求你们了~答应我吧~我难得想收个徒弟呢~而且容尘山派也不止我一个人收了妖修做徒弟啊~,为什么不行嘛~”

连未行:“你能和人家比?”

白苒冬:“是是是,我比不过人家,但是我徒弟真的很乖巧的~又乖巧又可爱~小黑鸟快快来给你大师伯二师伯变一个!”

瞧着那确实生得好且安静的小少年,连未行终于是在师妹的撒娇中松了口。

白苒冬的收徒大典办的比元钰脉主那儿子结亲还要热闹,又把人给气了一回,连人都没来。但白苒冬也不在意,她此刻眼里只有终于愿意做自己徒弟的小可爱了。

“今后你便是我白苒冬的大弟子,你没有名字,那就跟师傅姓,叫白翎,如何?”

白苒冬身穿华丽端庄的脉主服饰,牵起了黑羽小少年的手。

白苒冬不是个会教徒弟的好师傅,但她是个会爱护徒弟的好师傅,在白翎成长为一个名副其实的白灵一脉脉主座下大师兄,被所有弟子敬畏之前,都是白苒冬站在他身前。她似乎不惧任何人的恶意,也学不来讨巧的八面玲珑,她仇人遍地,但没人敢动她。

上一任白灵脉主去世前,白苒冬是个不爱修炼的,修为低微,整日里到处去玩闹,不知忧愁为何物,是容尘山派有名的小魔王。后来父母去世,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放弃了婚约,白灵一脉面临被吞并的局面,白苒冬这才开始奋进。

无人知晓她如何修炼的,但是短短二十几年,她修为连跨三个境界,就算与另一位和她父母同辈的脉主对战,也不落下风。所有见过白苒冬认真对战的人,都会有一种不想与她打起来的感觉,因为这个人的打法根本就是在耗费生命与人同归于尽。

是个被人避疯的疯子。

“其实,早在当初我选择那种功法,走火入魔险些魂飞魄散的时候,我就该死了,如果不是大师兄替我求来神器镇魂,我恐怕早就是飘散在尘世里的一片碎魂了,可就算是这样,我最多也就只能活三百岁而已。”白苒冬是个酒鬼,醉酒后,她就站在寒山殿后山的崖上,远远望着远近的峰头和明月。

“三百年,听着不多,可是对于普通凡人来说,已经过了好几世了,这么一想,我就能安慰自己,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哈哈哈~”

“你为什么一副这样的表情?放心吧,我还能活一段时间,足够等到你能有自保之力……不,不对,你现在已经足够厉害了,再过一段时间我都打不赢你了,那接下来的一百多年,你就护着师傅吧,护着我安安生生的过完剩下的时间。”

白翎长发及腰,当年因为黄家禁药带来的影响已经消失,他往前走了一步,原本十二岁的身形抽长,等他走到白苒冬身后,已经比白苒冬还高出一个头。黑色的长袖偏飞,宛如振翅的黑羽,容颜俊秀宛如明月。

“不仅是接下来的一百多年,有生之年,我都希望你能陪着我。”他伸手抱住面前的师傅。

“妖修和灵修不同,可以活很久,你喜欢谁不好,偏要喜欢一个短命师傅。”白苒冬按住他的手背,含笑的侧过头说,眼睛清亮。

“那时候,如果你没救我,我早就死了,你既然给我取了名字,我就是你的债,你得背着。”白翎语气毫无起伏的平平陈述。

白苒冬哈了一声,上下打量漠然着脸耍流氓的徒弟,“我救了你,怎么还反过来欠了债了!”

白翎一把将她拉过来,吻上她张开的唇。

“等……唔……说话……好好……说话啊唔!”白苒冬用力拉扯徒弟的俊脸。

白翎放开她,又一把捂住她的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想跟你说话。”

白苒冬:“……”老娘信了你的邪!

“会找到办法的,我会找到办法让你跟我一起长长久久的活下去的。”白翎垂下鸦羽般的睫毛,轻声说,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白苒冬见到他眼底藏于冷然下的温软,眼睛弯弯的眯起来,亲了一下他捂着自己嘴的手心。白翎被吓了一跳,放下手来握成拳,瞪她一眼,冷声,“不能好好说话吗。”

白苒冬:“嘿,你不跟师傅好好说话,师傅就动口了!”

论流氓,做徒弟的其实是比不过师傅的。

这时的白苒冬觉得,自己还能陪这个人一百多年的时光,白翎觉得,自己还能和这个人度过更加长久的日子。

而后来,是谁都没有想到的,猝不及防的别离。

天灾之下,任何人都只是蝼蚁一般的存在,即使拼了性命想要挽救什么,最后别人说起,也就像是个自不量力,毫无作为的笑话。可这对于体会这种切身之痛的人来说,则是一场终身的酷刑。

当一切混乱平息,白翎看到了那具没有了魂魄的残破躯壳。

死的人太多了,难过也难过不过来,那么多嚎哭的声音,不知道有没有是属于怀中这个人的。白翎拉起白苒冬沾了血的手,忽然想起几年前的一夜。

那时白苒冬突然想到什么,抬头跟他说:“如果我到了该死的时候了,我就一个人跑的远一点,死的悄无声息,尸体也不让你找到,这样也免得你看到难过。”

“如果看不到尸体,我就会不停的去找,因为抱着你也许还活着的念想。”当时的白翎是这么回答的。

到如今,白翎才明白,就算看到尸体又如何,就算明明白白的知道她已经死了,甚至散魂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去寻找,仿佛‘寻找’就是挣脱绝望的唯一一个办法。

白苒冬死后,白翎行踪成谜。

但是在许多人迹罕至,灵物生长的偏僻地方,会出现一个黑发红眸的人,他总像是在找什么。偶然的有路过的热心乡民问他在寻什么,他摸一摸袖中一个小囊,也不回答,继续往前走去,直到背影消失在茫茫暮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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