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初要过来,回去给她做饭。”

孟新堂拿好东西往外走,下了楼,不自主地往侧门瞥了一眼。那天的一顿饭相谈甚欢,但他连着来了这么多天,都没再碰见沈识檐。

将剪报本换了只手,他抬腿朝侧门走过去。倒也没抱太大希望,只不过是想着碰碰运气,可大概真的是有缘,偏该相逢,掀开帘子,孟新堂竟然真的看见了他。

这回外头没人唱戏,沈识檐一个人蹲在墙根那条窄窄的yīn凉里,手里夹着一支烟。他眯着眼睛,目光飘在远处的砖檐屋瓦上,身上的衣服有些皱,人也不太jīng神的样子。

孟新堂立马叫了他一声,沈识檐转头看过来,逆着光看向他。他便朝他走去。

“刚下班吗?”

“嗯,”沈识檐笑了笑,食指微动,弹了弹烟灰。

“你看上去很累。”

离近了,他脸上的倦意便显得更加明显,眼底有红血丝,黑眼圈已经跟眼一般大,嘴边有隐隐的青印,是刚冒头的胡子根。手里的烟送到嘴里,gān燥bào皮的嘴唇抿在烟头上,引得那支烟微微一颤。

“昨晚有两个病人情况都不好,半夜还送来一个出车祸病危的,一晚上没歇脚。”

大概真的是累惨了,沈识檐在同他说话的时候,甚至没有站起来,就这么仰着脑袋,有些费劲地看着他。于是孟新堂便蹲在了他旁边,两个大男人并排着,情景有几分说不出的滑稽与可爱。

“那还是赶紧回家睡一觉,歇歇。”

沈识檐点了点头,笑着朝他扬了扬手里的烟:“抽完就回。”

孟新堂垂眼,看向他的指尖。

手依然是那只手,可第二次见面,沈识檐给他的感觉又有些不同。

“我还以为……你并不抽烟。”

沈识檐一愣,想起了什么,然后笑了两声。

“不能说完全不抽,只是比较克制,养生保健,”夹着烟的手伸起了一根手指,在空中摇晃的时候烟头都在晃,“我一个月只抽一支。”

孟新堂挑眉看去,颇有些难以置信地重复:“一个月一支?”

“嗯。”沈识檐又吸了一口,歪头,朝另一侧吐了烟。再转过头来,他瞄见了孟新堂手里的东西。

一个本子,一沓缺了板块的报纸,还有一把剪刀和一支胶棒。

他好奇地歪了歪脖子,往孟新堂那边凑了凑脑袋,问:“这是什么?”

孟新堂看了眼手里:“噢,剪报。”

他将那个本子递给沈识檐,淡笑着解释:“比较古老的爱好。”

沈识檐却好像很有兴趣,立刻问可不可以看一看。得到应允,他改成用无名指和小指夹着烟,才接过本子放到腿上,捏着页角小心翻看。孟新堂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不由地将视线移到他认真的脸上。

孟新堂的剪报,每一页的页头都有时间,报纸名称,在报纸的下面还会有详细的批注或见解。沈识檐看了两页,觉得很是有趣。

“现在很少有人弄这个了,是你的习惯吗?”

“嗯,从中学开始,最初是我父亲的要求,后来也就一直保持了下来。”

看着一天不落的日子,还有那些想法独到的文字,沈识檐忽然意识到,孟新堂大概比他想得还要优秀。

见沈识檐好像挺喜欢,孟新堂提议:“你喜欢的话,可以拿去看。”

沈识檐听了,立马抬起头,摇着脑袋拒绝:“我看你每天都会做,我拿走了你就没办法弄了。”

“不打紧,”孟新堂掀了两页,指着日期栏说:“你看,这几天就合在了一起。”

“算了,”沈识檐研究了研究,却还是摇头,“这样,不介意的话,你可以把以前的剪报本给我看看。”

孟新堂应下来,想着下次就给他带过来,如果碰不见他的话,就先放在魏启明那里。

一根烟很快就燃尽,沈识檐摁灭了烟,起身去扔到垃圾桶里。

“要回去了吗?”

沈识檐“嗯”了一声,还有鼻音伴着。可是他答应完却不动,孟新堂见他挑了挑眉,忽地将手插到了兜里,静静地立在那里。

“不走吗?”孟新堂有些奇怪。

沈识檐轻咳了一声,要笑不笑的样子。

“腿麻了。”

沈识檐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没有半分的不自在和尴尬,倒是一直在笑,坦dàng得很。

孟新堂被他逗得也笑了,他走过去,看着他弯着的眼睛问:“你这是蹲了多久了?”

显然,一支烟的功夫,不至于麻到走不了路。

沈识檐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歪了歪脑袋,似是在思索。

“好像……半个小时?”

“那也难为你了,”孟新堂低低地笑了出来,“我扶你?”

沈识檐摆摆手:“不用,站会儿就好了。”

走不了,俩人就接着站着,太阳更烈了一些。

“哦对了,那天吃饭的时候你说要给你妹妹买琴,我这周六休息,需要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沈识檐忽然说。

孟新堂愣了愣,才想起来那天吃饭时说过的谎话。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又有些庆幸。

“哦,好,我最近都很空,那周六你帮我挑挑。”

沈识檐点了点头:“要是妹妹有空的话,可以带她一起来,我一直觉得挑琴也要讲眼缘。”

想到孟新初,孟新堂突然有些心虚,也不知道到时候真买了把琵琶,要怎么解释。心里虽想着,但他还是挺镇定地回道:“好,我问问她。”

又聊了两句,觉得腿脚差不多了,沈识檐便跺了跺脚,还原地蹦了几下。他看了看时间,说着不早了,邀请孟新堂去他家里吃个午饭。

孟新堂当时就心头一动,知道这是个能拉近距离的好机会。可想了想家里的孟新初,还是很遗憾地摇了摇头。

“今天怕是不行了,我妹妹回家,我得回去给她做点饭。”

“你会做饭?”沈识檐的语气中带着惊讶。

孟新堂不答反问:“怎么,我不像?”

这回沈识檐后退了一步,很正经地看了他一圈,摇头:“不太像。”

一个研究军工武器,业余爱好剪报的人,他很难将他与厨房挂上钩。

“我父母工作忙,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我在照顾我妹妹,也就把厨艺练出来了。”孟新堂笑着偏头,轻推眼镜,“做得还凑合,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做给你尝尝。”

“那我可得期待期待了。”

临别,两个人约好周六上午九点钟见面,孟新堂过来接沈识檐。

孟新堂回了家,孟新初已经盘腿坐在沙发上吃着零食。看了眼那袋膨化食品,孟新堂有些不可思议地问她:“你不是在为了拍婚纱照减肥吗?”

孟新初扔了一块在嘴里,边使劲嚼着边愤愤地说:“不拍了!不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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