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盏茶时间后。

方『潮』舟坐在床边,用沾湿的巾帕仔仔细细地帮面前的猫擦脑袋。白猫很配合,不挣扎,只一个劲呼噜。等方『潮』舟帮它擦完脑袋,它又主动用脑袋在方『潮』舟手里蹭来蹭去。

白猫的过度亲近,让方『潮』舟有些愣。在他印象里,猫科动物都应该是高冷的,这只猫怎么比狗还热情?

不过,现在不是想猫的时候,他应该想想这是哪里,怎么能离开这里。

他所在的这间房看上去实在有些奇怪,无论是地砖还是屋里摆设,全是白『色』的,包括他面前的猫,都是白『色』。

正待方『潮』舟想起身走出去,看看外面情况的时候,有人先进来了。

那脚步声很轻,是软底鞋落在玉砖的声音。

方『潮』舟忍不住看向脚步声传来的地方,很快就看到一道身影,是昨天的那人。不过对方的脸『色』好像比昨日还要难看。

钟离越水走到床边,将手里的瓷碗递给方『潮』舟,声音无起伏,“把这个喝了。”

方『潮』舟看了一眼瓷碗,那个瓷碗里装的好像是『药』,但既有『药』材的味道,也有一股子血腥味。

“这是什么?”他犹豫着问。

“『药』。”钟离越水冷声道。

方『潮』舟顿了一下,松开手里的巾帕,默默接过对方手里的瓷碗。他试着喝了一口,就差点吐了出来。这东西比渡劫时喝的还要难喝,不仅仅是苦,更多是腥味,那种腥味闻到就让人不舒服,喝进去,胃都感觉在翻江倒海。

方『潮』舟皱着眉看着手里的瓷碗,又看看钟离越水,见对方眼神冷淡,最后还是捏住鼻子,硬生生把瓷碗里的『药』灌了进去。一灌进去,又抬手捂着唇,为了防止自己吐出来。

等终于没那么想吐后,他刚放下手,就听到对方说:“喝完了,就去泡『药』浴。”

方『潮』舟一愣,他不由看向面前的男人,“我……”

可是他话没说完,对方已经转身往外走去。方『潮』舟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更愣了,而此时坐在他腿上的白猫叫了一声。

白猫从他腿上跳下去,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他,像是在等他。

方『潮』舟感觉自己看懂了对方的意思,就以手撑床,慢慢站了起来。他现在身体还是不怎么舒服,跟原来的酸痛不同,今日的疼是一种钝疼。

因为疼,他走得不快,白猫果真是在等他,走几步,就停下来等他,它引着方『潮』舟出去。

方『潮』舟昨日是晕晕乎乎到此处,几乎什么都没看到,此时出了房屋,才发现不仅仅屋子里是白的,竟然连外面都是白的。

“喵。”前方的白猫发现方『潮』舟没跟上,又跑了回来。方『潮』舟压下心里的惊愕,继续跟着对方走。

顺着长廊走,一直到一间房门大开的屋子前,白猫才停下脚步,回头对他喵了一声,喵完,它跳过高高的门槛,进去了。

方『潮』舟见对方进去,忍不住看向庭院的出口,如果他现在逃跑,成功的可能『性』有多高?

好像是零,他昨日好像还坐在一只鸟上,飞了一会,才到了此处。

发现逃跑可能『性』为零后,方『潮』舟认命地也进了屋子。猫正站在屏风处等他,见他进来,走到屏风后面去。

方『潮』舟跟着绕过屏风,就看到屏风后的大浴池,以及站在池边的白衣男人。

钟离越水看着池中的『药』水,半响,他侧眸看向方『潮』舟,那双淡褐『色』的眼眸里一点情绪都没有,“进去。”

方『潮』舟又听到吩咐的命令,终于忍不住了,“你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钟离越水神情不变,“说。”

“你是谁?”方『潮』舟其实昨天就想问了。

“钟离越水。”

方『潮』舟闻言,把听到的名字重新念了一遍,“钟离……”猛地顿住,这不是天水宗宗主的名字吗?那个传说中的天下第一人?

想到这里,方『潮』舟忍不住死盯着面前的男人看,从对方束发的玉冠,往下看,一直落到对方的丝履。

若对方是钟离越水,那按资排辈就是他的师祖。

既然是他的师祖,就不是他猜想的什么姘头了。

方『潮』舟松了一口气,难怪对方帮他渡雷劫,不过对方为什么只帮他渡雷劫,不帮薛丹融吗?

是因为他原来很聪明,所以钟离越水更喜欢他吗?

唔,好像不是。

方『潮』舟回忆了下渡劫时对方说的话,钟离越水好像是觉得他更弱,所以把他带过来渡劫。

这厢方『潮』舟在东想西想,那边钟离越水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

“方『潮』舟。”

方『潮』舟听到这个名字,怔了一下,才说:“在。”

果然,他的身份已经彻底暴『露』了。在钟离越水这种大能面前,他的易容术一定是形同虚设。

“进去。”

方『潮』舟看了下浴池里白『色』的水,又看看钟离越水的脸『色』,才动手解腰带。等他脱了外袍,见钟离越水还不出去,不由顿了一下。他看着对方,见对方一点出去的迹象都没有,再看看脚下的猫,猫也看着他,似乎也不准备出去。

“师祖,我泡『药』浴是需要人陪同吗?”方『潮』舟小心翼翼地问。

话落,钟离越水就动了,他往外走,走出去之前,他喊了一个名字,“荼白。”

听到这个声音,方『潮』舟脚下的白猫尾巴重重地在地上甩了甩去,但还是跟着一起走了。

*

荼白出去后,见钟离越水站在不远处的廊下,也走了过去,它在对方的脚下蹲下,抬着头,喵了一声。

钟离越水没有理它,荼白有些急了,站起身体,扒拉下钟离越水的裤脚,又往后方看。

那个方向是方『潮』舟在的方向。

它不仅扒拉钟离越水的裤脚,还一直喵喵叫,直至它被抱起。

钟离越水将荼白抱在怀里,眼神投向没有边际的远方。而荼白发现自己能说话,也不喵喵叫,直接开口道,“钟离大人,为什么你还要对他这么冷漠?他好不容易回到我们身边。”

这个问题无人回答。

荼白有些生气了,喉咙里发出暴躁的低吼声,但很快它又委屈巴巴地趴在钟离越水的怀里,“钟离大人,我真的很想他,可是我也很生气,他现在身上的味道,我一点都不喜欢。”

它顿了一下,语气又变得极其凶恶,“我想咬碎那个让他染上这个味道的人,咬碎!所有让我见不到他的人,我都要咬碎!”

钟离越水始终没有回答荼白的话,好像他根本就没有听到,他只是看着远方。不知过了多久,他将荼白放下,“你去门口看着,必须泡足两个时辰才能出来。”

荼白一听,立刻问:“钟离大人要去哪?”

“泡完『药』浴后要喝的『药』还没煎。”钟离越水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荼白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耳朵慢慢耷拉了下来。它垂着尾巴,慢慢走到浴房门口,趴下。

秋末的风吹在它身上,搁平时,应该是最舒适的时候,可它现在一点都不觉得舒适。

荼白忍不住扭头看向房门,它站起身,凑近门口,最后挨着门板重新趴下,听着里面传来的细微声音,它耳朵也跟着一起动。

*

方『潮』舟不知道要泡多久,不过就算他想出去,也出不去,因为浴池被设了结界,他根本破不开那个结界,只能待在里面。

直到时间慢慢流逝,他察觉到结界解开了,才从浴池里出去。

浴池旁放着一身新衣服,方『潮』舟看了几眼,还是决定穿自己的衣服,然而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手上的储物戒没了。

没了储物戒,他就是穷光蛋。

方『潮』舟当即返回浴池里找,可他把水底都找了个遍,不仅是水底,从进屋到池边,他都找了几遍,都没有看到储物戒。

当方『潮』舟想先穿上旧衣服,出去找储物戒的时候,发现方才还在屏风上的旧衣服也不见了。

现在的情况是,如果他不穿摆在这里的新衣服,只能『裸』着出去。

方『潮』舟只能把新衣服穿上,新衣服从里到外都是白的,包括鞋袜。

穿好衣服,他走到门口,手还没有碰到门把,就听到外面一声喵叫。

打开门,方『潮』舟果然发现刚才的白猫蹲在门口。它正睁着一双水汪汪的鸳鸯眼盯着他,盯得方『潮』舟瞬间就心软了,他忍不住弯下腰去抱对方,对方并不反抗,甚至还没抱,它喉咙里就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等把『毛』绒绒抱进怀里,方『潮』舟忍不住唇勾了勾,他一边撸『毛』,一边往外走,而没走几步,就看到迎面走过来的钟离越水。

瞥到对方手里的瓷碗,方『潮』舟刚翘起的唇又垮了下去。

*

再一次喝了一碗极腥的『药』,方『潮』舟的胃实在受不了,他站起来就想冲出去吐,可他没能冲出去。

因为他刚起来,就被定住了。

这一定就定了一炷香的时间,直到方『潮』舟吐不出了,身上的定身术才被解开。

定身术解开,方『潮』舟忍不住看向给他施法的钟离越水,“师祖,你……”接下来的话,在对上那双极冷的眼眸时,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这是『药』,不吐才是对的。

这样想的方『潮』舟又坐了下来,但脑子里不由闪过很多甜食。想到甜食,他又想到自己的储物戒,刚想问钟离越水有没有见到自己的储物戒,对方的手先伸了过来。

一个油纸包放在他的面前,香味从里面传来。

“不许多吃,每次最多吃两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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