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涛还是很自觉的, 等唐浩初挂完电话才走过来, 然后问:“是你家里人打电话来了?”

“不是,是我的一个朋友, ”唐浩初有些懊恼地皱了皱眉,“我竟然把他的生日给忘了。”

于是便想着给江柯也买一份生日礼物, 扭头的时候看到斜对面的手表专卖店, 进去随意选了一款。

这随意一选差不多也有十万了,钱涛忍不住道:“这个手表和刚才的衣服,都是给家人买的吗?”

唐浩初摇摇头,“手表是买给朋友的。今天既然来商场了,就顺便给他也买个小礼物。”

钱涛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给家人买衣服的话, 贵一点也就罢了,给朋友的礼物也那么贵, 还只是个小礼物, 让人听了实在有点扎心。

钱涛的确如唐锋南之前说的那样看上唐浩初了,而且一心想追他, 然而今日头一次跟唐浩初单独出来,就生了退意。十万块对于钱涛来说不是小数目,却见唐浩初眼也不眨就刷了出去, 再加上这个轻描淡写的‘小’字,一下便认识到自己跟唐浩初之间的差距。别的不说, 光从送礼物的水准上看,他的财力和对方的就不在一条线上。

贫穷不光限制了人的想象,也让人清醒, 他什么都没有,拿什么去追他。

回家之后,钱涛依然处于这种自艾自怜的情绪中不能自拔,唐浩初却是一回家就身心放松地窝进被子里,香喷喷的睡着了。

毕竟比赛消耗了很多体力,又去商场买了一个多小时的礼物,难免觉得又累又困。但时间其实还早,外面的太阳才刚刚落山,所以打电话过来的唐锋南不知道唐浩初睡了,只听话筒里嘟嘟响了好久才被接起来。

唐浩初拿起电话的时候还是懵的,迷迷糊糊的根本没醒,眼睛也没睁开,哑着嗓子道:“喂,谁呀?”

唐锋南被这嗓音可爱到了,微微笑起来,“宝宝,是我,”语气不自觉就放得又轻又缓,“声音怎么那么乖,是睡了吗?”

“嗯,有点困,所以睡了一会儿,”唐浩初这会子也渐渐清醒过来了,“你那边忙吗?”

唐锋南当然忙,忙到中饭都没来得及吃,甚至没能第一时间向唐浩初祝贺他选拔赛获得第一的事。但这些天他时刻都有关注唐浩初的比赛,不过关注的重点不是成绩,是他的安全。而且他很快就能当面祝贺他了,——他把起码要一个星期才能处理完的事务压缩成了短短四天,此刻已经抵达机场,只要三个半小时就飞能到B市。

“具体几点能到?”唐浩初显然很高兴,“我去接你。”

“不用接,你就乖乖在家待着,闭上眼再睡一会儿,睡醒了就能看见我了。”

于是唐浩初很听话的待在家里,但他没再睡觉,而是靠在面朝庭院的落地窗前,一边看书一边等。飞机有点延误,唐锋南回来的时候已经半夜十二点了,天上没有月亮,路灯黯淡又昏黄,整条街道都安安静静的。车子行驶的也很安静,然后悄声停在院前,唐锋南下了车,刚推开院门,院子里的灯骤然亮了。

只见穿着睡衣的唐浩初从客厅跑出来,然后主动抱住他的腰,小小地打了个哈欠,鼻音软绵绵的,“怎么现在才到,是不是飞机晚点了?”

“不是让你继续睡觉,不要等吗?”唐锋南心里简直又疼又爱,“快进屋,我身上冷。”

B市的夏天特别短,一场风雨就迅速入秋,昼夜温差也很大,唐锋南满身都是连夜奔波的寒气,所以说话的同时拉开了唐浩初,不让他搂他。

可唐浩初就要搂着他,还握住了他的手,并挺了挺身上毛绒绒的睡衣说:“没关系,我身上暖,我穿的可厚了,我来暖你。”

唐锋南就觉得从里到外都跟着暖了。眼前的人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能让一切都变得很柔。什么好的坏的、凶险的冰冷的,有他在,都会变得又暖又柔,没有他,唐锋南觉得自己身处看不见天日的严冬。

回到客厅,唐浩初又打了个哈欠,唐锋南看他很困的样子,后悔不该提前打电话给他了,应该等到家了再说。所以没有跟他多讲什么话,陪着他简单吃了点宵夜,就哄他睡了。

有唐锋南在身边,唐浩初就会睡的特别安稳,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那种潜移默化的依赖同样如此,睡了不知多久,唐浩初猛然醒来,发现身边没人,莫名有点不安,想也不想就要下床去找。

书房的门开着,唐锋南正在书房里用电脑看文件。唐浩初走过去,窝进他怀里,这才舒服和心安,然后问:“你怎么不睡觉?”

“还有一点公事要处理,”唐锋南亲了亲他的额头,“我在飞机上睡过了。”

“是很重要的事吗,不能明天再处理?”

“也不能算多重要,但最好现在处理完,处理完明天也能彻底空出来了,可以陪你出去吃饭。你不是说有家餐厅的西点很好吃吗?”

听到西点,唐浩初立即点点头,却又板起一张小脸认真补充说:“唐锋南,你也不要太辛苦啦,钱永远都赚不完的。你这样时刻都想着工作,我也是会吃醋的。”

这话惹得唐锋南轻轻笑起来,唇角勾起的弧度非常好看,被灯光直射的那一半脸也异常英俊,连隐在阴影里的另一半脸都棱角分明,笑着用哄小孩儿的语气说:“我们浩浩还会吃醋啊?”

“怎么不会?”唐浩初小小地瞪了唐锋南一眼,还像小狗一样在他的下巴上咬了一口,不乐意地撅着嘴,“我会的可多可多了。”

这完全就是在勾人亲他,唐锋南忍不住对着那对可爱的唇瓣亲上去,直到他气喘吁吁才把他松开。

漾着水色的双唇被亲得有些红肿,一双眸子也水光氤氲,让唐锋南不敢多看,把他的头轻轻按进自己怀里,深吸了一口气压住上涌的情|潮,“乖啊,你先回床上睡,我最多再等一个小时就过去。”

唐浩初摇摇头:“我想陪着你。”不等唐锋南拒绝,继续道:“我就陪在你身边,不打扰你的,还可以给你端茶倒水,捶背揉肩。”

说到这里模样还有点小骄傲,“我揉的可专业了。

唐锋南根本经不住他这么撒娇,瞬间就败下阵来,“不要你倒水捏肩,你就在这里坐着就好,”又拿小毯子给他盖上,“或者直接在这里睡,待会儿我抱你回卧室。”

唐浩初还是跑去张罗茶水了,而且假公济私地给自己拿了块糖糕作茶点。他偎坐在唐锋南身边,双手捧着糖糕,顺着甜脆的一角仔细地啃,啃得特别认真。啃到一半,见唐锋南抬起头转了转脖子,又伸手帮他揉酸痛的肩颈,却不小心将手上的糖渣弄到了他衣服上。

唐锋南不在乎衣服,但有点担心唐浩初半夜吃太多甜的不消化,握住他的手腕,用纸巾给他把手擦干净,把他的糖糕收走了,还舔走了他唇角沾的晶亮的糖衣。

味道比想象中更甜。

有糖吃还能提提神,没了糖,唐浩初又困了,也因此而显出和平常不一样的软糯乖巧,想让人抱进怀里揉一揉。于是待唐锋南终于把事情忙完,抱着人忍不住先揉了揉发丝和小脸,揉够了才抱回卧室。

回到软软的床上,唐浩初舒舒服服地在唐锋南怀里蹭了蹭,过了一会儿,还不满足,干脆翻起身趴在他身上,把他的腰也搂住,像占地盘的猫咪,又像护食的小兽。唐锋南看在眼里,简直拿今日看起来似乎特别黏人的心肝宝贝不知道怎么办好才好,满心满脑都充满了爱意,却在这时听他说:“对了,江柯今天给我打电话了。”

唐锋南心头微微一沉,表情却看不出任何异常,不动声色地听唐浩初继续说:“他主要是祝贺我选拔赛取胜,还说要去看我F3的首场比赛。首场比赛的那个周末正好是他的生日,我曾经答应过要陪他过生日,总不好食言……”

听到生日两个字,唐浩初感觉到唐锋南的呼吸微微顿了一下,以为唐锋南会说他的生日也在周末,但对方什么也没说。

因为唐锋南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也没过过生日,甚至没有指望唐浩初能记住他的生日。他少年时颠沛流离,青年时又忙于奋斗,再后来把唐浩初接到身边,只惦记着要给小孩过生日,要让小孩每天都过得开心,就像无数个家长一样,习惯了付出,却没想过得到什么。

可没过过生日,并不代表不想过;没指望唐浩初能记住自己的生日,并不代表不期望被唐浩初记着。见他一直不出声,唐浩初忍不住问:“你怎么不说话啊?”

唐锋南这才说:“你想让我说什么?”

唐浩初脑袋紧贴着唐锋南的胸口,鼻尖充满了唐锋南身上清淡又好闻的檀香,认真说:“我只是把江柯当朋友,毕竟从小就认识了,他也说只是朋友间单纯的生日聚会而已……但如果你不希望我陪他过生日,我就不去了。”

唐锋南沉默了一会儿,表情依然看不出任何异常:“没关系,既然已经答应过他了,就去吧。”

“真的吗?”唐浩初微微睁大眼,语气显然染上了轻松和开心,“那我就去啦,我会早点回来的。”

其实唐浩初当初只跟江柯说以后不管他有什么需要都会竭尽所能地回报他,没说要陪他过生日。那个时候唐浩初刚刚入住疗养院,江柯忙前忙后地帮着做了很多事,住院费也是江柯付的,说回报也理所应当。更重要的是,唐浩初在这个世界的纨绔特色是‘天真执拗’,——任务二‘人设不崩’的任务要求便是要维持这种固执己见又天真好骗的巨婴人设,所以不管这个生日究竟是不是江柯口中单纯的朋友聚会,他都得去。

当然,除了任务二‘人设不崩’,还要完成任务一‘子承父业’,对唐浩初来说眼下最重要的还是F3比赛。

这一届F3的首场比赛在奥地利。

和F1一样,F3并不是一场比赛,而是一个漫长的赛季,整个赛季共有十站,会去往十个不同的国家和地区,以十站的总积分来定名次。每一站的环境条件都不一样,比如有的位于炎热的海岛,有的位于寒冷的北欧;有的在空旷的高原上,很考验车手的身体素质;有的在曲折狭窄的市内街道上,一不小心就会撞车;还有的位于起伏的丘陵,过陡的坡度对车手的车技是相当大的挑战。所以医生和相关救护人员会分布在每个赛场的每个关键点位,好在发生意外后的第一时间对车手进行抢救。

这十站比赛,首场揭幕战在奥地利红牛环举行,收官战在阿布扎比。虽然是积分赛,不单单靠哪一场比赛来定输赢,但首场比赛绝对至关重要,因为它会奠定一个好的基础,也能给人信心和底气。

作为国际上影响力最大的F3赛事,当天下午,全球各大媒体都将镜头聚焦在了红牛环。车手们同样受媒体关注,从已经有知名度的老车手到首次参加F3的新车手都被报道了一遍,唐浩初的过往经历也被扒出来,包括九岁就获得国际卡丁车大赛儿童组冠军以及十四岁那年在A1GP赛道上出的严重意外。

这些经历还是很有料的,唐浩初又是唯二的亚裔车手,很多媒体都想采访他。可惜唐浩初拒绝了任何采访,——他不需要名和利,也不需要完成车队、粉丝或其他任何人的期待,他要的只有心无旁骛的胜利。

选拔赛的时候唐锋南没有去,这次再忙都要陪在唐浩初身边。江柯也专程到了奥地利,但因为怕影响到唐浩初的赛前准备,没有在赛前找他,只默默坐在观众席,密切关注着赛道上的一举一动。

红牛环赛道位于施泰尔斯皮尔堡,总长度只有六公里出头,相比于其它几站的赛道,算是比较短的一条,但因为海拔的关系有很多爬升起伏的直道,如何从直道的高速行驶中以最好的角度和最快的速度进弯,是赢得比赛的关键。找角度是唐浩初的强项,可惜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从早上起来就是阴的,暖胎圈的时候竟然下起了毛毛细雨,而且下得越来密。

但比赛依然正常进行着,雨幕中,所有的车手都在赛道上准备就绪。随着信号灯的熄灭,位于四号位线的唐浩初瞬间窜了出去。

下了雨的赛道难免有些湿滑,但唐浩初并没因此而降低速度,比赛刚开始就把速度几乎飙到了最高。不过前面三个车手的反应同样飞快,速度也同样高,没有给唐浩初起跑时超车的机会,所以短短一会的功夫,四辆车都冲向了第一个弯道。

也让观众席上的观众一颗心不由自主提起来。

因为红牛环较短的赛道能给观众带来不一样的观赛体验,——整条赛道一目了然,而且许多看台离赛道十分接近,可以近距离观看赛车不断从眼前驶过。

距离越近,对速度的感受就越分明,那种快到极限的速度简直让人心惊肉跳。飞一般的车速下,车手所看到的景物都模糊成了一条直线,赛车在观众眼里同样快成一条直线,只有车灯在雨中依旧亮得明显。

唐锋南和江柯并不坐在一起,但都坐在离赛道非常近的位置,紧紧盯着唐浩初所开的四号车,唐锋南紧攥的手心都在冒汗,尤其接近弯道的时候,已经有了一种心肌梗塞的感觉。

唐浩初心里没有紧张也没有着急,下雨也没有影响他的状态,他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的三辆赛车,完全进入到了赛车的世界,高速运转的大脑里只有整条赛道的路线和前方的赛车,而他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超越它们。

其中离他最近的德国车手汉森是挡在他前面的第一道防线,他的车和对方的车仅有十几厘米的距离,几乎是贴着对方的车在开。他此刻的位置是比对方更贴近内弯的,有九成把握能在第一个弯道超越对方。

唐锋南的座位离第一个弯道比较远,还没看清具体情况,就听到解说员已经播报出来:“四号车手唐完成了第一次超车,顺利压住汉森进入一号弯!”

唐浩初第一圈就成功超车,给排在第二的车手詹姆斯造成了一定心理压力,看到唐浩初的车一步步逼近詹姆斯的车,观众们的眼神也热切起来。

冲过连绵的雨幕,唐浩初向詹姆斯发出了进攻的号角。詹姆斯因此而将车速提到了最大,试图甩开他,但前面就是弯道,必须要把速度降下来。

过弯不减速很容易出事故,如果出了事故,很有可能上会导致这场比赛被淘汰出局,拿不到任何积分。每场的积分都很重要,这一场的积分少一点没关系,下一场拼一拼也许能拼上来,但这一场的分数为零,下面恐怕怎么拼都拼不上来了。

眼看着唐浩初过弯时也依旧紧咬不放,詹姆斯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该死。毕竟是上届的冠军,他的车技还是非常厉害的,所处的过弯位置又比较占优势,接连两圈都牢牢防住了唐浩初的进攻,并为了摆脱唐浩初的追击而几乎追上了排在第一位的车手。

于是过第五个弯的时候,前面三辆车几乎紧紧咬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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