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匪夷所思:“骄哥,你……你不觉得自己应该正常点吗?”

赢骄挑眉:“我很正常啊,正常的甚至周日要跟景辞一起去看电影。”

“对了,你知道电影叫什么名字吗?《喜欢你》,景辞挑的。”

何粥:“……”

何粥敷衍:“好好好,恭喜你们去看电影。”

他转向彭程程:“老彭,厕所抽根试后烟去不去?”

彭程程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脚步中却隐隐带着一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唯有郑阙是个老实人,看看即将走出门的何粥和彭程程,又看看座位上的赢骄,秉着人道主义精神,礼貌性地邀请:“骄哥,去抽根试后烟?”

赢骄侧眸瞥了一眼端着水杯,正往这边走的景辞,蹙眉:“谁跟你一起抽事后烟?说什么骚话呢,被景辞听到误会了怎么办。”

郑阙:“……”

郑阙面无表情地抬手打了一下自己的嘴,目光呆滞地走了出去。

景辞被他吓了一跳,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门口的方向:“他怎么了?”

“没考好疯了,”赢骄随口说了一句,冲景辞招招手:“站那儿干什么呢,还不回来。”

景辞回过神,把水杯放到了桌面上,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赢骄还是没消化掉心里那股兴奋劲儿,刚想骗景辞再说几句喜欢你,就见景辞忽然侧过了头。

“怎么了?”赢骄冲他一笑,凹了个造型:“看哥干什么?”

“你的卷子,”景辞伸出一只手,淡淡道:“拿来给我看看。”

赢骄:“………………”

向来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校霸同学,在这个时候,忽然发现了一件事: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考试后景辞伸手跟他要卷子。

这天的晚自习,因为碰上了考试,所以竞赛班暂停上课。

景辞收了赢骄的卷子后,想起白天周超问他的那道题,抬头看了下时间,见距离上课还有十分钟,便去了二班,让人把周超叫了出来。

“怎么了?有事?”周超看到景辞的时候,还是一头雾水,不知道景辞叫他出来干什么。

景辞话少,性格也有点冷淡,他们俩相处通常都是周超主动,这还是景辞第一次主动找他。

周超心里顿时紧张起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可控的大事,脑子里正胡思乱想,就听见景辞道:“白天那道题,我现在给你讲讲。”

“你、你是为了这个事特意来的?”

“嗯。”景辞点头,平静道:“我答应了给你讲。”

他今天答应的事绝对不会留到明天,否则心里总是惦记着不踏实。

周超沉默了一瞬,随即感动地吸了下鼻子,转头就往教室里跑:“你等等啊,我马上就把练习册拿出来!”

因为周超成绩好、脑子聪明,所以赵老师给他讲题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省略比较简单的步骤,这就导致周超有时候哪怕听了他的讲解,也还是弄不明白。

景辞却不一样,他不管给谁讲题,都会认真地一步步来,从来不跳步骤。就算用了一个简单的公式,他也会标出来。

听到最后,周超豁然开朗,捧着练习册一个劲地点头,真心实意道:“我明白了,谢谢你啊景辞。”

“没事,”时间已经过去五六分钟了,景辞把笔还给周超:“那我回去了。”

“等下!你等我!千万别走啊!”周超飞快地丢下一句话,就急匆匆地冲进了教室里。

景辞以为他还有题要问,踟蹰了一下,还是等在了原地。

不到一分钟,周超就出来了。他气喘吁吁地将一盒鸭翅塞到景辞手里:“给你吃,我妈今天卤了送过来的,特别好吃。就是在班级里分了分,没剩下多少了。”

景辞一怔,立刻推辞:“我不要,没事我走了。”

“还是不是朋友了啊,这么客气。”周超平复了一下呼吸,摆摆手:“拿走拿走,我下次再给你带。”

说完,怕景辞再拒绝,直接走进了教室。

景辞捧着那一小盒鸭翅,低头默默看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回了七班。

“去小卖店了?”赢骄看到他手上的东西,挑眉问道。

“没,”景辞摇头,把鸭翅放到桌子上:“周超给的,你要吃吗?”

他转头看了看,李宙和何粥几个人都不在座位上,只能放弃了邀请他们的打算。

赢骄心中登时警铃大作:“他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给你鸭翅?”

“我帮他讲了道题。”

赢骄哼笑了一声:“讲题?这算是什么理由。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景辞:“……”

景辞抬眸看着他,认真道:“你不要这么说别人。”

赢骄心里本来正窝着火呢,一听到“别人”这两个字,那点火苗噗地一下就熄灭了。

他伸手拿了一个鸭翅,点头强调:“嗯,不说别人。”

周超没夸张,他妈妈的鸭翅卤地确实很好吃,赢骄一打开盒子,鲜香的味道顿时在整个教室逸散开来。

几个和景辞比较熟的人立刻围了上来,搓搓手摸摸嘴,垂涎三尺。

景辞大方地把盒子推过去,请他们吃。

赢骄在一旁冷眼看着,眼见最后一个鸭翅要被拿走了,景辞还一个都没尝呢,立刻打掉吴伟成的手:“给景辞留一个。”

吴伟成讪讪地缩回手,舔了舔手指尖:“太好吃了,糊涂了。”

赢骄瞥了他一眼,没说话,拿起最后一个鸭翅塞到景辞嘴里:“快吃。”

傻乎乎的,都不知道自己先吃一口。

卤鸭翅凉着吃更有风味,卤味特有的咸香瞬间在舌尖爆炸开来,景辞抽出一张纸巾,叠成四四方方的形状,包着鸭翅的一头拿在手里。

真的很好吃啊。

尤其这还是周超妈妈特意送过来的。

景辞珍惜地咬掉最后一口肉,心里有些羡慕。

吃过鸭翅,景辞把桌面收拾好,正准备看看赢骄的卷子,裤兜里的手机忽然一连串震动了好几下。

景辞的手机平常都是静音且不开震动的,因为今天考试,他知道自己会提前交卷,答应了帮李宙打饭,所以才调了震动。如果李宙去食堂找不到他,还可以打电话联系。

景辞掏出手机点开,意外地发现竟然是景淼的消息——

【景淼】:爸给我买的衣服?好看么?[图片]

【景淼】:我们今晚的晚饭,排骨是爸特意买回来给我长身体吃的。[图片]

【景淼】:你知道爸为什么不让你上个月末回来么?因为我要考试了,他怕你打扰我,噗。

【景淼】:看到了吧,爸只认我一个儿子,根本就不想要你。

景淼趴在自己房间的书桌上,看着一条条发送成功的消息,心里都是恶意。

他最知道景辞在意什么了。

从小到大,他什么都跟景辞抢,最成功的就是抢到了景父的关注,慢慢将景辞变成了家里的边缘人。

他和景辞只差三岁,从他记事起,他妈就一直告诫他,绝对不能输给景辞,一定要当爸爸最疼爱的儿子。

十几年来,他也是这么做的。

景父的偏爱,让他在家里得到了许多优待。吃的用的一定是最好的、和景辞起冲突了,他爸骂的、甚至是打的那个人一定是景辞。

景淼本以为,他的人生会一直这样下去,成绩好、还有父母疼。然而当看到景辞的成绩时,他慌了。

他来不及想景辞为什么会一夕之间变好,但他知道,绝对不能让景辞继续这样下去,更不能让景父知道景辞的成绩。

否则,他很怕景父将对自己的关爱,倾注到景辞身上。

景淼回家之后,偷偷将省实验高中部的论坛浏览了一遍,得知景辞今天和明天要考两天试。

他知道景辞缺爱,很希望爸妈对他好一点,就故意想出了这么个主意来刺激他。

最好让他考砸了。

景淼恶毒地想,又给景辞发了一条消息——

【景淼:你亲妈不要你,爸爸也不喜欢你,你好可怜啊。】

一条消息刚发出去,景淼房间的门忽然被推开,景父走了进来:“作业写完了吗?”

“快、快了!”景淼心虚地将手机藏到练习册底下,拿起笔胡乱写一通,佯装学习。

景父的眉头蹙了蹙,目光在他桌面上转了一圈,随即点点头离开了。

景辞漠然地看着一条条进来的消息,半晌,手指微动,直接将景淼删除了好友。

见景父没发现异样,景淼松了一口气,还想要再接再厉多发几条,没想到消息却再也发不出去了,景辞把他删了。

“妈的。”景淼小声骂了一句,随即愤怒地将景辞从左侧的对话框删除,开始写作业。

客厅里,景父心不在焉地看着手机,对旁边正在吃水果的赵金凤道:“我觉得淼淼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事关儿子,赵金凤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她放下手中的叉子,问道:“哪里不对?”

“刚刚我进他房间的时候,发现他在正偷着用手机聊天。”景父眉头蹙成了川字:“看到我过去,他赶紧把手机藏了起来,你说是不是有问题?”

“我当初就说别给他买手机,你偏要买。”赵金凤小声抱怨:“结果呢,万一要是早恋可怎么是好?”

景父想了想:“你知道他手机密码吧?今晚等他睡了把手机拿过来看看。”

“我儿子我当然知道。”赵金凤得意地回了一句,同意了:“行,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老景。到时候万一要是发现了什么,你得好好处理,可不能放任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小姑娘带坏了我们淼淼。”

景父点了点头:“你放心。”

景淼心里藏着事,既嫉恨景辞的成绩,又担心景父会发现这件事,脑子浑浑噩噩的。糊弄着做完了作业,没有和往常一样预习明天要学的内容,就直接上床睡觉了。

他正是身体飞速生长的年纪,哪怕有心思,睡眠质量也特别好。睡着了以后耳边炸雷都不一定能醒,更何况景父蹑手蹑脚地进房间。

拿到手机后,景父重新回到了客厅,根据赵金凤提供的密码,打开了景淼的手机,先检查了一遍微信,没发现什么异样。

他想了想,从后台程序入手,挨个点进景淼最近使用的app里。

最后,在浏览器里发现景淼今天浏览了许多帖子。

景父从最上一条记录点进去,慢慢地看。

【啊啊啊啊啊大佬真的好厉害,今天考试的时候,周超问他一道奥数题,大佬想了一分钟之后,立刻找到了解题思路,把周超都吓到了。】

【讲真,我真的觉得他跟我们不是同一水平的。】

【我现在相信了那句话:有的人考满分,是因为考试只有满分。】

【我现在在想,要是高一一年景神没有隐藏实力,而是正常考试正常参加竞赛,他现在会怎样。】

景父紧蹙的眉头渐渐松开,他看向赵金凤,笑了笑道:“虚惊一场,没什么大事。淼淼在看省实验高中部的论坛,估计是被一个成绩好的同学刺激到了。”

“那就好那就好。”赵金凤松了一口气,提起的心总算是放了下去。

景父正想要关掉浏览器,手指不小心往上滑了一下,一则回复登时露了出来——

【真的超佩服景辞的,他太厉害了,期待他这次的竞赛成绩。】

景父的动作一顿,景辞?

赵金凤在一旁催促他:“怎么了?赶紧把手机放回去吧,不然淼淼发现我们偷看他手机要发火的。”

“等会儿。”景父含糊地回了一句,继续往下看。

“磨磨唧唧的。”赵金凤朝他翻了个白眼,没再理他,径自去洗手间洗澡了。

景父抿了下唇,帖子里说的学习特别好的那个人叫景辞?

是重名吧。

自己家那个不成器的东西怎么可能考出这么好的成绩?

他真是魔怔了。

景父自嘲一笑,胡乱往上滑了滑。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到下面那张照片上时,顿时凝固了——

【偷拍到了一张去食堂吃饭的大佬,啊啊啊冷脸也掩饰不住学神的气势啊啊啊啊啊舔屏![图片]】

【嘤嘤嘤好羡慕七班的人,现在转班还来得及吗?】

景父的手抖地厉害,他甚至幼稚地揉了揉眼睛,不断地在心里想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然而眼睛再睁开时,照片上那个小少年的脸仍旧是他再熟悉不过的。

鼻子像他,眼睛和嘴巴像那个女人。

省实验学生口中的学神大佬、全校学生钦佩的对象,正是他那个不成器、干什么什么不是,吃什么什么不剩的大儿子,景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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