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这个考场的人本来就无心写试卷, 听到蒋淮义正言辞的说辞, 瞬间闹哄哄的。

老师怕他们影响其他班考生，扬声道：“好了, 都安静, 再讲话的人都作零分处理！”

教室又安静下来, 老师让蒋淮赶紧坐下。

同为学渣，蒋淮再清楚不顾一个常年考倒数第一的人突然说能考高分是什么意思, 除了作弊，他想不出别的。

蒋淮提醒到这一步已经仁至义尽, 他希望庄深能悬崖勒马, 不要走极端路线。

这一个小插曲完全没有影响到庄深。

他下笔如有神, 没过多久那些干净的空行上就填满了字。

一班老师站在讲台前不断往下扫视, 他知道这个考场的人都懒散, 这次考卷题目难度又大，不少人都趴着没动笔。

他微微摇了摇头, 突然发现坐在最后面角落里的男生坐姿笔直，一直低着头在试卷上写着，第一面的答题卡，差不多都满了……

这非常不对劲。

他正好参与了这次的语文出卷, 这次无论文言文阅读还是现代文阅读, 都选得偏晦涩难懂, 有的题目看似简单，实则遍地是坑。

庄深这速度不说在倒数的考场里，放到一考场都没人能超越！

老师忍不住走下去, 快步走到了庄深旁边。

要是这位同学作弊或是其他小动作，在他过来后觉得会露出马脚。

然而没有，庄深继续用相同的速度答题，眼神都没分他半个，如入无人之境。

老师推推眼镜，往他的答题卡上看去，随后猛地睁大了眼睛。

卷面工整、字体飘逸优美，一眼望去赏心悦目，看的人心里极为舒服。

这个学生的试卷，先不说答案对不对，这字体他就要多给两分！

他再仔细一读庄深的答案……

老师的眼睛越睁越大。

那篇文言文不知道从哪个旮旯被人找出来，他第一次阅读时，都有两个词语不认识。

没想到庄深居然全、部、翻、译、正、确！

从词语翻译到整个句式的表达性，都非常完美。

甚至比答案还完美！

他再看现代文理解，庄深条理清晰，字又漂亮，看得老师赞叹不已，还没看完——

庄深冷酷无情地翻了面，开始写作文。

老师看了眼时间，时间才过去一个小时。

庄深还剩下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写作文，这在一考场都不多见。

老师目光从他的试卷上移开，落到了庄深的脸上，欣赏地点了点头。

这个学生虽然他没见过，不过看这架势，这次的语文联考他们星辰会出来一匹黑马！

等下了语文考试，一班老师跟着徐学海一起出去，一想到刚才庄深的表现，就止不住羡慕，感叹道：“你们班那个坐在考场最后一个的学生，非常不错啊！”

徐学海愣了下，马上笑了：“庄深是吧？他是挺努力，比其他考生认真多了。”

他知道一班老师下去盯了庄深很久，他一般不下去看，因为有的学生心态不好，一看老师过来就紧张，徐学海不想影响他们考试的心情。

他知道庄深上次考试就把考卷填满了，虽然一道题没对，但这种认真的态度的确值得鼓励！

只是没想到连一班老师都对他刮目相看。

一班老师说：“他是真的不错，有他在，你们班这次语文平均分肯定不错！”

徐学海：“……”

虽然是夸奖，但这个老师也夸过头了吧？

徐学海只能笑着回：“这次语文最高分没准在你们班，一班平均分肯定也很高！”

一班老师奇怪地看了徐学海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能这么淡定。

庄深那个翻译和阅读理解，全校估计没人能有他得分点多，他怀疑庄深不仅会是全校第一，还可能全市第一。

上午的阅读理解和作文都给大家打了一支自闭针，到了考下午的数学时，他们才知道语文只是第一道小砍。

连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蒋淮都发现，他以前一般能很从容地做完前五道选择，为什么现在在第三道题就卡住了！

他不死心地继续算，最后心如死灰，全部按照“三长一短选最长，三短一长选最短，全部一样就选c”的学渣定理，将选择题填完。

结果就听到庄深那边也传来了翻页声。

估计和他一样，蒙完了。

蒋淮也非常装逼地翻了个面，不死心地将每一道大题看完。

七道题，没有一道让他觉得眼熟！

他甚至自己的补习课没上过数学，蒋淮只能将自己知道的公式往上填完，再加点原题数据，放下笔。

他一放下笔，庄深也传来了放笔的声音。

庄深跟他真是同出一撤的学渣，刷题都这么速度。

第一天考试结束，在其他班考试的人都回到班级。

教室里沸沸扬扬。

“数学最后两道选择题是db吗？你们算了没？”最后两道选择题永远是讨论话题点。

有人回：“我选的是cb，不过我是蒙的。”

“我都选的c，应该能蒙对一道吧！”

这时候，葛明从教室外面进来，看到大家围在前面讨论，不由得走过去说了一句：“我选的da，最后一道不确定，不过倒数第二道我算出来，应该是这个答案。”

其他人一听，瞬间叫苦不迭。

葛明在他们班成绩总是前三，他的答案总比其他人的要好。

蒋淮听到葛明说话，忍不住问旁边的赵晓夏：“唉，你选的什么？长度一样，我也都蒙的c。”

赵晓夏有些虚道：“我倒数第二题算了一下，是c，最后一题按照前面的选项，发现d最少，就选了d……不知道答案是多少，我听试验班的人都说，这次数学太难了。”

周围人马上说：“倒数第二道是c吗？！那我蒙对了！”

葛明走过来，说：“赵晓夏你怎么算的c？c肯定不对。”

赵晓夏回忆着自己做题的思路，正慢吞吞地跟他说着。

蒋淮皱着眉，叹了口气，问庄深说：“你是不是也是蒙的？”

庄深：“没有，我全部算了一遍。”

蒋淮呆了：“你还全部算了一遍？那你算出来的答案是什么？”

庄深：“cd。”

刚和葛明说完思路的赵晓夏听到他的回答，也有些意外：“其实我觉得cd是对的……”

庄深点了点头：“是这个答案，你的思路没问题。”

葛明忍不住笑了一声，他还是第一次见过庄深这么会装逼的人。

他在学习这种事情上就没退缩过，马上回应道：“要是你能算出答案，那我就把数学书抄一遍！”

庄深本来一眼都没看他，见他这么说，目光移了移。

他眉眼间又冷又淡，语气也没什么情绪：“记得抄。”

葛明：“……”

其他人一见葛明在他这里又吃瘪，都看热闹地笑了笑。

葛明没在他这里占过一点便宜，每次都被他打击，他怒火分心，占着自己成绩好的优势，忍不住出声。

“我们就赌最后两道题，如果你对得多，我就帮你做一整年的卫生，要是我对得多，你就给我站到主席台上，当众跟我道歉！”

上次他在主席台丢脸，那这次，他一定要让庄深也在那丢一次脸！

葛明死死盯着他，估计激将道：“你敢吗？”

蒋淮有意阻止道：“深哥，要不还是别和他赌吧，不公平。”

庄深将笔袋收进抽屉里，看着他，似笑非笑道：“好，赌。”

葛明凑上门来替他做卫生，为什么不答应？

晚上，手机传来消息提示声，沈闻从笔记本前抬起头来。

他们公司后台被黑客团伙窃取资料，对方狮子大开口要五千万才愿意还回来，这两天他都在恢复备份档案。

倒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不能让他们知道沈氏的东西这么好拿。

沈闻一边恢复，顺便小小的攻击了一下对方。

他点开手机，发现是app提示：【他特别关注的主播开播了。】

沈闻就关注的人，除了庄深还能有谁？

沈闻进入app。

这两天不是在考试？庄深这个点还打游戏，不知道该不该夸他一句准时又勤奋。

沈闻点进他的消息框，问他：【靠得怎么样？】

庄深手机就在旁边，很快回复他：【还好。】

沈闻盯着这波澜不惊的回答，忍不住笑了下。

蒋淮今天一直在刷屏说考试太难，不是人做的卷子，没想到庄深还是一如既往地淡定。

沈闻：【晚上好好休息，进步了给你奖励】

庄深没回他，倒是直播开始了。

沈闻放下手机，进去支持了一下他同桌的事业，继续将视线放在电脑屏幕上。

第二天一早是理综。

有了第一天数学的惨痛经历，大家都面色惨白地走进教室，连聊天都有气无力的。

这个考场的人只能指望旁边人的基础题，结果这次考试基础题都少了，抄来抄去也就那几分，人生无望。

马上开考，两个监考老师走进教室，其实一个穿着低跟皮鞋，走起路来还是带着尖锐的响声。

马平椿走进教室，略为嫌弃地往下扫了一眼，清清嗓子说：“准备考试了，都安静一点，别搞小动作，屏蔽仪和监控都正常运转，考几分就是几分。”

她看到坐在最后的庄深，皱着眉移开了视线。

开考铃响起，老师开始发卷，庄深刚拿到卷子，准备填空时，徐学海突然急急忙忙走了进来。

他跟监考老师说了两句话，马平椿听完，又往庄深那看了一眼，眼里都是不看好。

徐学海走了进来，走到庄深旁边道：“庄深，你跟我出来一趟。”

他语气急切，恨不得马上将庄深拉走，不过还是克制着。

知道事情挺急，庄深把笔放下，跟着他出去。

其他人都看着他俩，马平椿在前面提醒了一句不准东张西望，大家才奇怪地转回头。

“怎么了，徐老师？”庄深见他这么急，应该出了什么大事。

“庄深，快去学校门口，你舅舅他们在楼下等你，”徐学海飞快说道：“你外公快不行了，想见你最后一面。”

庄深被徐学海推着往楼下走，整个皇帝不急太监急，把庄深塞进了车子里。

车内，前头坐着赫睿诚和赫舅妈，后面是穿着校服的赫芷。

赫芷眼眶还红着，她也是考试考到一半，被老师叫出来。

车子飞快开出去，赫舅妈声音温柔，话语里是压不住的哽咽：“你外公早上突发心脏病，现在……正好有些精神，恐怕过了这段时间就不行了，你们去送送他。”

赫芷抱着书包，垂着脑袋，明显心态崩了。

外公教了一辈子书，对小辈都重视但不严厉，是个平易近人的长辈。

他对原主还不错，原主往年偶尔去他那过年，外公无论对他还是对赫芷，都一视同仁。

不过从记忆中看，原主对他外公并不亲近，而且还有些抗拒。

庄深更加没办法和他们感同身受，坐着没说话。

一行人很快到了医院。

病房里，庄深和赫芷被他们推到了最前面。

病床上，外公戴着呼吸罩，面容削瘦，那双略为浑浊的眼睛染着疲倦。

躺在床上的老人原本郁郁寡欢，看到两人后，眼里有了些光彩，张了张嘴，声音沙哑，但很温和：“芷芷和深深来了？”

“外公。”赫芷趴到他病床前，忍不住开始掉眼泪。

庄深喊了一句外公，不知道是不是被老人眼里的柔意打动，心里生出些凄凉。

老人看着他时，眼里的感情做不了假。

外公对他们挥挥手，说：“我有东西给你们……”

他从枕头下掏出两个信封，给两人一人一个：“这是外公给你们准备的成年礼，你们收好了，都放好，等成年的时候，再拿出来看……”

庄深和赫芷对视一眼，不好不收，只能接下，在他的提示下都放进包里藏好。

外公先是和赫芷聊了几句，赫芷小声哭着，抓着他的手说话。

不一会儿，外公让赫芷出去，对庄深招手：“我有话，一直想跟你说。”

庄深走过去垂眼看着他。

外公声音微弱了些，不过眼里的光彩还在，他轻轻笑着，眼角带着岁月留下的皱纹，柔和道：“两个孩子里，我一直放心不下你……我知道，因为你妈走了，你一直不喜欢我们，都怪我，怪我把病带给了赫芷，害她走得这么早……”

庄深怀疑他是生病没记清，说：“不是你的错，我妈是出了车祸才离开。”

老人眼眸暗了暗，低声道：“就因为我，把病传给她，害她也突发心脏病，才在开车的时候……咳咳……”

庄深一愣，没想到赫娴的离开是因为家族遗传的病。

难怪原主会下意识排斥赫家。

“我……我知道你因为这件事，不喜欢我们，也不喜欢庄家……但是外公还是希望，你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只恨我，都是我的错，才会让她离开，不要再恨其他人，要好好生活，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外公柔和地凝视着他，眼里带着眷恋，伸出手来，似乎想抓住他的手。

庄深在他的话语和眼神下，忍不住心中酸涩，垂下头，将手伸出去，握住那双布满皱纹的手。

“不怪你，现在我也不恨任何人。”

他清冷的声音清晰无阻地传进老人耳中，外公目光猛地一亮，说话都响亮了些：“你能走出来……就好，这样才对！”

庄深垂着眼，嗯了一声。

他说的是真心话，也算是圆了老人一个心愿，做了一件善事。

“深深，外公一直知道你很聪明，就是太过较真……放下了就好……”老人的目光挺柔挺轻，“以后用心过自己的生活，一定能成为很有用的人……”

他说完，轻轻笑着合上了眼睛，那双宽阔的手还搭在庄深手背上，带着温热的触感。

庄深看了两秒，才站起身，将他的手放回去，打开了门。

外面所有人都往里冲，早已等待在外的护士马上进来。

一时之间，哭声溢满整件病房。

庄深背对着病房门，与里面的人相比，脸上表情很平静。

他垂下眼，轻轻吸了口气。

旁边的赫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前面走来两个女人，都衣着不菲，手上拿着当季新款包，手腕上不是带着金就是带着玉。

赫外公一共两儿两女，这两人一个是女儿一个是儿媳妇。

其中一个大卷发女人走向他们，见庄深冷着一张脸，知道不好说话，马上凑到赫芷旁边，拍着她的肩膀道：“芷芷别伤心了，你外公肯定不想你这么难过，不哭了啊。”

赫芷抽着气道：“我……我想外公……呜……”

大卷发看了眼旁边的女人，低声安抚赫芷：“刚才你外公都和你说了什么？肯定是让你不要难过，好好生活是不是？”

赫芷点点头。

旁边的女人问道：“你外公还有没有给你什么东西？交代你什么？可以拿出来做个念想……”

赫芷哭着说：“外公给……”

“就给我们说了些话，你们觉得会给什么？”庄深走过来，扯过赫芷往一旁走，淡淡地看着那两个脸上写满图谋不轨的女人。

他冷声道：“外公走了，你们刚才一眼都没进去看，现在问这种事情是不是不太好？”

大卷发女人一下子被他戳穿，脸色一白。

这个庄深都跟着他爹过了，谁能想到赫老头子第一个问的就是：“深深在哪？”

可把他们气死，只恨自己的孩子不争气。

赫老头子说起来是个大学教授，但他们都知道，他私底下喜欢淘金买石，收集了不少古董和名表，家里不知道藏了多少钱。

那些古董，随便一个拿出去拍卖都是暴利，刚才赫芷和庄深被他叫进去，没准就是说这件事！

庄深不看他们，带着还在哭的赫芷道：“去里面等。”

两个女人看着庄深带走了好套话的赫芷，气得妆都快脱落。

从第一天考完的晚上开始，各科老师就马不停蹄地改卷。

这次题目难度呈阶梯式增大，他们改卷时不停叹气，几百份试卷过去，都看不到几张满意的试卷。

马平椿负责改作文。

这次的作文材料是一段名人名言，要求写议论文。

那句名言不算太超纲，但也不是所有人都看过，看过的也并不定能完全理解其中的意思。

所以这次作文有不少人跑题，甚至还有人写记叙文。

马平椿皱着眉，给面前的作文批了个30分，鼠标选择下一份答卷。

看到电脑屏幕上的卷面时，她一扫疲惫，打起了精神。

这张卷面就打动了她。

没有什么比看了一天乱七八糟的卷子，突然看到一张艺术品书法卷更能打动人了。

按理来说，她改作文一般都是三分钟一张，不到一千字的试卷，扫上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学生的大致水平。

但是这一张卷子，她从第一句话开始就完全沉浸下去，有时候还忍不住停下来品味里面的段落。

字体优美飘逸、论述条理分明、引经据典，其中这个学生自己的想法，也非常具有深意。

漂亮。

太漂亮了！

这无疑是一篇满分作文！

马平椿都没留意自己停留的时间过长，她忍不住拿出了手机，对着屏幕，将这篇作文拍了下来。

她改了这么多次作文，从没有在他们学校看到这么一手好字、这么有文采的作文。

所以她确信，这是外校学生的作文。

马平椿非常赞叹，她不得不浮服气这篇作文是她这些年来最喜欢的一篇。

她拍完照，才恋恋不舍地点下一篇作文看，一对比，手里的作文更是差得她不想阅卷。

到底是哪个学校的学生，能写出这样的文章？

她准备出成绩了之后再去问问，向他们老师取经。

与此同时，徐学海也收到了同组数学老师发来的照片和消息。

二班数学老师：【这个学生居然作出了最后一道选择题！我问了其他老师，他是唯一的一个做出来的人！太优秀了！你们看看是不是自己班学生的答卷。】

徐学海点开看，这个学生的确很厉害。

条理清晰、步骤简略，但每一步都踩到了得分点。

这次数学卷最后一道题其实有些超纲，拿给学奥数的学生做都不一定能做出来，也不知道一中老师怎么想的。

所有人都觉得最后一题没人能拿到全部得分点，没想到居然出现了满分答案！

其他人都羡慕地赞叹，纷纷说不是。

徐学海笑着回复：【也不是我们班学生，我们班沈闻没来考试，应该是一中的学生，他们每年都很重视奥赛。】

作者有话要说：　　庄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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