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谢宁会有种感觉, 段绫将他拿捏的死死的。

他读了大半本书,还不算特别了解的段绫,段绫却只用两个月就看透了他,既知道怎么把他惹恼,也知道怎么让他积攒的怒火瞬间崩塌,坠入空白状态。

越是平常不会听到的话, 乍一听越让人悸动。

他咬住舌尖,逼自己清醒点:“…你别转移话题!”

清甜的味道缭绕, 就算再怎么忽视,气氛还是无形中暧昧起来。

段绫有目的的贴近时,联想到白天的事件,谢宁想都没想就别开了脸。

段绫眸色一沉, 有些意外。

“没人。”

不是有没有人的事,被他这么一打岔,谢宁都忘了刚才在生什么气。

但有些想忘的事偏偏又忘不了。

“…你洁癖是不是严重了?”他眼神复杂地问。

段绫蹙眉:“提这个干什么?”

“为什么非要打李三川,就因为他抓了我一下么?”

话音刚落,手腕被握住, 段绫掀开袖子摩挲而过,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不行?”

谢宁:“…”

行不行都打完了, 但…还是别亲吻了。

对于他来说, 昨天那只是意外,但对于段绫来说,可能是没法忍受的事。

…再过六天,等集训结束, 他就坦白。

现在说的话,按照今天推测,一定会闹出不得了的大事来!

等离开这里,不管段绫听到后会是什么反应,应该都只针对他一个人了。

想到这,谢宁抿了抿嘴唇,凌乱的心跳因某种可能性平复至缓慢。

“回宿舍吧。”他轻声说:“集训之后再说。”

气压倏地降低,段绫定定看了他很久,久到谢宁身子都僵得不听使唤了,才撇开眼,径自上了楼。

“呵,随你。”

第一天集训结束,当天晚上,404宿舍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

段绫在洗澡,庄明玉板着脸一言不发,谢宁默默刷题。

宿舍不方便说话,另外三名室友先是低头用手机互发了一会儿信息,后来大概是觉得麻烦,互相对了个眼神,去别的寝室‘串门’了。

屋内只剩下谢宁和庄明玉,该说的都说过了,谢宁没再重复,兀自刷着题。

宿舍两侧的床铺之间摆放着一张长桌,他坐在桌边,而庄明玉在对面的上铺。

上铺传来清脆的碰撞声,谢宁抬头看去,与庄明玉对上了视线。

庄明玉腮帮子鼓鼓的,显然心情不顺,刚才那声响,是手机不小心碰到了床栏。

等谢宁再度垂下头,庄明玉莫名更气了,余光朝谢宁看了好几眼,却再没对上视线。

五分钟后,他寻求关注般憋出一句:“你还在c班?”

“是啊。”做题中途,谢宁抬头回道:“我本来就这个水平。”

庄明玉竖着耳朵等了半晌,发现谢宁竟然就接着做题了,都没有顺势问他成绩怎么样!

“我去a班了。”他又挤出一句。

谢宁象征性地祝贺:“我知道,恭喜。”

庄明玉咬牙:“你们蔚蓝三中性格都这么闷么?!”

这问题倒让谢宁稍微分了些心神:“还好吧,大多数都比较内向。”

蔚蓝三中要是不闷,段绫也不能呆的那么消停。

过了十分钟,一轮练习做完,谢宁伸了个懒腰,抬头时,一双丹凤眼倏地映入视线。

庄明玉一愣,偷看被抓包般飞快别过脸,耳尖粉红。

他半掩着嘴轻咳两声,闷闷问:“你做完题了?”

“嗯。”

庄明玉不在看见他要么躲要么逃,这让谢宁多少送了口气,同住一个寝室的话,庄明玉若一直那种态度,早晚会被看出猫腻。

现在这样平常说话,谁也不当回事是最好的,谢宁问起白天的事:“对了,你和医务室的庄老师是兄弟?”

蒸腾到半路的大脑瞬间降温,庄明玉夸张地捂住耳朵:“求别提!”

“...”

看来这兄弟俩问题很多,不过眼下没谁比庄明玉更清楚庄听澜的为人了。

谢宁假装没听见:“庄老师除了是阳澄的校医,好像还在做私人医生。”

“别跟我提他...”庄明玉表情扭曲,似乎很抗拒这个话题:“早知道他在,我就不去上药了!”

看得出庄明玉是真的害怕,谢宁没有再强人所难。

动不动就嚷嚷着‘有本事打死我’,被打死都不怕的庄明玉,却对他那个哥哥如此讳言,提都不想提,这就足够说明危险度了。

正因如此,谢宁更不相信这样的人会无端出现在段绫身边,明天中午的心理疏导,他打算去一趟。

“你...”

庄明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那,那种事…你有和别人做过么?”

谢宁懵了:“什么事?”

庄明玉脸红得要滴血,难以启齿般小声说:“就…就昨天的。”

谢宁心下一紧,不晓得他怎么突然返回这个话题。

然而不等他开口,庄明玉便抢先说:“虽然不是我想的,但…总归那样了,你可以提个条件,比如放那戴帽子的一马什么的,然后大家扯平。”

越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小,不光眼神飘忽,额间都渗出了一层薄汗。

“…要是这也不行,我可以试…试试和…”

谢宁忍不住打断:“你让我提条件?扯平的条件?”

庄明玉话一噎,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对他的想法哭笑不得,谢宁索性说:“那你就‘放’段绫一马吧,平常别招惹他。”

不然下次说不准真被打死,而且没有交集,还得避免说漏嘴。

庄明玉没想到他这么干脆,神情有点呆,正赶上这时浴室门推开,洗好澡的段绫走出来,惯例没有吹头发。

不知道湿着脑袋能提高智商还是怎么的,魏双南和他都这样,谢宁忍不住说:“为什么不吹干了再出来!”

男生的头发不算长,也就五分钟的事儿,大冬天的也不嫌冷。

段绫面无表情:“你好烦。”

“...”

谢宁无奈站起,指了指椅子:“坐下,我帮你。”

段绫大爷似的坐下了,这次没再抱怨,气压比在楼道里缓和了点。

吹风机的声音很快响彻寝室,洗完澡的段绫香味更浓,念及屋子里还有旁人,谢宁才不得不克制住埋上去吸两口的冲动。

段绫单手放在桌上摆弄手机,墨色的发丝在手指间穿过,是与主人不符的柔软。

谢宁垂眸认真吹着头发,庄明玉坐在上铺呆呆看着,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哪里让人不爽,偏偏说不出缘由。

同校了不起?!还腻腻歪歪的抱团!

要不是刚答应了放帽子男一马,庄明玉现在真想和他打一架,不过一分钟,他就后悔答应了这个条件。

…他当时话还没说完呢。

酸溜溜地盯了半天,庄明玉眸光一闪,飞快下床冲进浴室,不一会儿,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流水声。

头发吹到半干后,谢宁关掉了吹风机。

馥郁的香味勾得人心痒。

明明刚拒绝过亲密,身体却习惯地想靠近,他一边感叹着美色误人,一边躬下身,将吹风机收进抽屉。

“下次吹好再出来。”

“不吹。”

停顿一瞬,谢宁合上抽屉,就当没听到。

一看就还没消气,特殊情况不好顺毛,只能忍气吞声。

寝室里安静下来,谢宁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开始刷题,耳边只能听见浴室传来的水流声。

屏幕亮光熄灭,段绫看着屏幕里倒影,表情越发躁郁。

他突然恶声恶气地说:“折都折了,我他妈又不会接回去!”

谢宁手一抖,本应选a的题误按到c,回答错误。

他惊讶转头,只见段绫一脸的暴躁,偏偏不和他对视。

这,这是什么意思…?

谢宁惊疑不定,暗想这难道是暴骄式妥协?

他试探性地接道:“那以后类似的事,能不能别这么…偏激?”

退赛也就算了,动不动就把人打骨折,理由却微不足道,这就有点让人胆颤了。

身侧传来咯吱咯吱的咬牙声,段绫额头青筋直跳,谢宁看得心惊胆战,无意识扣住他紧攥的拳头。

“段绫。”

段绫表情一滞。

指节处有些红肿,是使用过度的副作用。

才发现伤势,谢宁凑近看去:“疼吗?要不要上药?”

“…艹!”

甩开他的手,段绫揉上眉心,彻底没了脾气。

对于段绫来说,不回答也不否认,基本就等于答应了。

谢宁被粗暴甩开,怔愣过后,反而弯下眉眼,一双杏眼跟盛着光似的,亮晶晶地看着他。

有那么一瞬间,谢宁甚至有种即便触动到段绫的底线,段绫都会妥协的错觉。

在这种错觉的促使下,他张了张嘴,冲动地就要坦白:“段绫,其实昨天考完试,我…”

话说到一半,浴室门突然打开,庄明玉顶着头湿漉漉的金毛冲出来了。

他一张脸被蒸汽熏得红彤彤的,眉间隐约流露着雀跃。

瞥见同时望过来的两人,他掩饰地轻咳一声,随即挺胸抬头,晃悠着走近。

庄明玉的出现直接让谢宁清醒了,不光清醒,他还后怕地打了个冷颤。

这要是说了,庄明玉还能这么晃悠么…

他摇了摇脑袋,警告自己别拿别人的安危开玩笑,数竞对这些稳坐前几的考生来说太重要了。

“考完试怎么了?”段绫催促道。

“…摔了一跤。”

段绫难得愣神,半晌后,才一言难尽地问:“摔哪了?”

谢宁避开他的注视,想都没想便说:“屁股,没什么事。”

段绫没接话,斜睨了他一眼,转身回了上铺。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的说完,谢宁正准备继续刷题,才注意到庄明玉还在眼前晃悠。

寒冬腊月,b市又属于南方,寝室的供暖只能靠空调,刚洗过澡的庄明玉身型颤抖,明显很冷。

谢宁疑惑问:“你不上床么?你怎么也不吹头发?”

被无视半天,情绪忿忿的庄明玉闻言,转瞬多云转晴。

“我没带吹风机。”

谢宁打开抽屉:“早说啊,我借你。”

庄明玉故作矜持地点头:“那就让…等等,借我?!”

谢宁动作停在半路,摸不透他这反应什么意思。

“需要吗?”

傻站着看了他半晌,庄明玉的脸越涨越红,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不需要。”

说罢,他脚步趿拉,动作幅度很大地爬上了上铺,顶着一头打湿的金毛钻进了被窝,一晚上都没再出来。

谢宁不明所以,上铺玩游戏的段绫扫过对面,桃花眼若有似无地蒙上层暗牧。

……

集训第二天,班级重新按照第二次考试的排名重新分配,仍在c班的谢宁左右都换了新的邻桌,其中一个竟然是阳澄的苹果脸。

总分排行榜再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李三川的退赛事件停留在昨日,新的一天,学霸们再次投入进了新的特训中。

上课前,谢宁和多数学生一样拿着手机在刷练习题,这份热情和榜单无关,但退出软件时,他仍习惯性地翻阅了一遍。

叶宣爬回了总分榜,林朝然也进了前二十,都是勤奋型学霸啊。

打开错误率排行榜,姜沉鱼高高挂在上面,孟期久倒是不见了踪影,看来他说学习是认真的。

等等…

嘴角泛起的弧度蓦地僵住,谢宁突然想起一件事。

六百人中,姜沉鱼和孟期久大概率在最后一个班。

而昨天交了白卷的段绫…今天也在最后一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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