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她这样不说话, 魏楚铭身边的气息顿时又低沉了起来,别说咫尺的郑茹兰了,就连隔得老远的一众下人们都不由渗出了一层薄汗。

郑茹兰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双手牢牢地被捏在其中, 更觉有些生疼, 忍不住地想要挣脱, 结果反倒被锢得更紧了。

她终于开口叫道:“你松开我啊!”

魏楚铭却是丝毫不为所动, 就这样垂眸看着她。

这样的视线着实太过分明, 郑茹兰竟然久而久之真的被看出了几分心虚来, 忍不住地朝怀里缩了缩脑袋,本能地想要避开几分。

耳边再次响起了魏楚铭的声音:“你若真有这想法, 独自一人未免有些孤单, 倒不如干脆与我殉情的好。”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这样的话过耳,吓得郑茹兰不由地僵直了背脊。

世界这么美好,人生还很漫长, 她才没有什么寻死的打算, 更别说这见鬼的殉情了。

但是以她对魏楚铭的了解, 这个男人又是个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眼见自己被拦腰抱了起来, 就真的朝那湖面走了过去,她出于本能地扭过了身来, 无计可施下只能朝那怀里一撞, 抓紧了此时唯一可以当作依托的衣襟,死死地不敢松开。

这样瑟瑟发抖的样子像极了某只寻求安全感的小东西, 然而接下来,并没有出现想象当中落水的桥段。

整个都缩在魏楚铭的怀中,郑茹兰双目紧闭,随后便清晰地听到了一声似有似无的笑声。

极轻, 却因为近在咫尺而是这样的分明,连带着胸膛也隐约地震了两下。

到了这个时候,郑茹兰哪能不知道自己是又被耍了,顿时恼怒得很,气鼓鼓地抬头瞪了过去。

这副表情落入魏楚铭的眼中,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雪儿炸毛时候的样子,微微一愣之后,在这样嗔怒的声色下又将笑意悄无声息地收敛了起来。

不置可否地睨了怀中那人一眼,也不管她作何想法,就这样施施然地抱起来,迈步朝西厢走去。

郑茹兰起初也几次想要挣脱,结果她这边一有动静,就免不得引着来往的下人们投来视线。

在这种被人围观的状态下只觉脸薄,她干脆自欺欺人地捂紧了脸,也只能由着魏楚铭这样一路回了房中。

魏楚铭刚将她往床上一扔,郑茹兰便熟练无比地将旁边的被子一拽,转眼间就将整个人都卷了进去,遮了个严严实实。

她不知道魏楚铭这个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结果她安静下来之后,站在床头的那个男人却是一反常态,居然变得比她更加安静了。

不知过了多久,完全不知道外面动静的情况下,郑茹兰实在有些按捺不住,迟疑再三,终于缓缓地将被子往下拉了些许,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半个脑袋。

这时她才发现,魏楚铭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坐在了床头,正这样神态沉静地看着她。

郑茹兰:“!”

眼见她又要再次拉上被子,这回却是被豁然伸出的手给拦住了。

魏楚铭捏着被角阻止了她躲回去的动作,神态间似笑非笑:“看样子,你也不像是想要寻死的意思啊。”

说着,往下轻轻一拉,强迫郑茹兰将整张脸都露了出来。

郑茹兰暗暗用了两次力都无济于事,眼见着实在无处可躲,忍不住地破罐子破摔:“我本来就没说过要寻短见,一直都是你在诬陷我!”

说着,她意有所指地看了魏楚铭一眼,神色间仿佛是在说“也不知道是谁遐想过甚”,骄狂得很。

魏楚铭对她这幅恃宠而骄的态度倒是并不生气,就这样对上视线,脸上的神色依旧是淡淡的,只是语调幽幽地拉长了几分:“没想要寻短见,却是想要往湖里跳?所以,这到底会是为的什么目的,让我想想……”

这样的话落入耳中,让郑茹兰脸上的笑容一时僵住。

这时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似乎又做错了一些事情。

一些,在这个男人跟前不应该暴露的事情。

“莫不是,我这府上的湖底有着什么东西,值得让你舍命寻找?但这似有不对,毕竟你又不会游水。”魏楚铭的声音还是这样的从容不迫,“这样看来,应该是,跳入这湖中可以获得一些其他的什么东西,而这东西未必需要真实地找到,却也值得让你冒上这样可能会危及生命的巨大风险……”

话到这里微微一顿,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又或者说,上一次落入湖中让你尝到了什么好处,这才迫不及待地,想要再来试上一试呢?茹兰妹妹?”

每一个字都仿佛如一只巨大的锤子,重重地在心头砸了一下又一下。

这一刻,郑茹兰才真心地感受到了这位当朝首辅的可怕之处。

明明是毫无依据的事情,却可以在他一句句的分析之下渐渐地逼近隐藏在背后的真相。

在魏楚铭继续往下推论之前,郑茹兰慌忙打断了后面的话,一脸无辜地抬头眨了眨眼睛:“怕是想太多了吧,我就是随便在湖边玩玩而已,哪能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魏楚铭没有继续往下说去,看着这幅人畜无害的神色,眉目微垂:“哦?只是在湖边玩玩而已吗?”

他似乎真的是在细细琢磨这句话,片刻后对上她的视线,勾了勾嘴角:“但是怎么办呢,我刚才,确实当真了。”

郑茹兰一时间没能明白过来:“啊?”

魏楚铭定定地看着她:“看到你一个人在湖边,以为你真的要跳下去,所以我当真了。”

郑茹兰:“……”

魏楚铭毫无思想负担地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你吓到了我,让我担心,心情不悦。”

郑茹兰这时候终于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说,她惹这位大人不高兴了。

但是都已经不高兴了,她能怎么办呢?

心里想着,话也就直接问了出来:“那魏公子认为,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弥补之前的过错呢?”

魏楚铭并没有着急回答,视线缓缓地从她的脸上掠过,随后缓缓地落在了她的唇瓣上。

周围没有什么声息,只是在这一刻,随着他一点一点靠近的姿势,忽然显得暧昧且缱绻。

郑茹兰随着这样拉近的距离,下意识往后挪了挪身子,眼见最后避无可避地低在了床头,蓦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惊道:“魏公子!”

一脸士可杀不可辱的表情。

魏楚铭在她这样的态度下才没有再往前逼近,只是似是而非地轻笑了一声,吐息里带着轻轻的气音,从耳边撩过:“雪儿昨日不肯让我洗澡,一会,你替我帮它洗了吧。”

郑茹兰心头正觉小鹿乱撞,怎么也没想到开口后会是这个要求,不由愣住:“就这个?”

“对,就这个。”魏楚铭点了点头,看着他,忽然意味深长地勾起了一抹笑来,“说起来,茹兰妹妹觉得到底会是什么原因,能让雪儿不愿意跟我一同洗澡呢?”

郑茹兰在这样充满洞悉的视线下,勉强才控制住了自己脸上的表情:“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雪儿,问我,又怎么会知道。”

魏楚铭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回头,我确实应该好好地问一问雪儿。”

……

魏楚铭走后,郑茹兰却感到久久没能恢复平静。

今日发生的一切在她的心中敲响了一记警钟,让她惊觉,时刻面对这样敏锐的男人,是何等危险的一件事情。

她那可怜兮兮的小马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已经迎风飘曳,摇摇欲坠。

郑茹兰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由回想起了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在这府中看到过的秘密。

首辅府上的暗卫实际上比对外昭示的要多上很多,若在没有提前防备的情况下进行偷袭,想要拿下一个兵营都是轻易的事;魏家在全国上下都拥有属于自己的商号,随时勾勾手指头,都可以牵动大楚朝的经济变动;魏楚铭与朝上的何大人并不如表面上的敌对,相反的,两人暗中经常互通书信,是最忠实的盟友;如今朝堂上一部分反对派其实是这位首辅大人的眼线,很多背地里的小动作实则都由他默许;余孽残党实则还没有死心,魏楚铭曾经在背后不动声色地替皇上消除了甚多的隐患,甚至不需要动用朝中的一兵一卒;以及,他拥有数量惊人的贪污证据,随便拿出一份来就可以让一众官员相继落马……

郑茹兰越想越觉得如坐针毡。

以前在这里蹭吃蹭喝未曾上心,这时候再仔细想来,她不知不觉间居然已经知道了这么多的隐晦秘密。

如果有朝一日她穿成猫儿的事的被彻底揭穿……

想到这里,郑茹兰忍不住地暗暗缩了一下脖子。

恐怕,被灭口一万次都不足以抵消猜疑,甚至于死她一个都算好的,如果牵连到家人岂不是还要被灭个满门?!

郑茹兰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偏偏就招惹上了这么一个杀神,不由生无可恋地望了望天。

许久之后,只剩下深深的一声叹息,她眼底的神色也渐渐转化为了一抹坚定。

既然事已至此,不管魏楚铭那里到底对这个小秘密猜到了多少,接下来的日子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对了。

只要离开这首辅府之前不被揭穿,就算是获得了胜利。

总而言之一句话:捂紧马甲,绝不能掉!

作者有话要说:  垂死挣扎吧,宝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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