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诗会之后,郑茹兰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位苏小姐,只是在素竹带回来的消息中,据说苏家支会了下人去拜访了定远侯府,却是直接给顾老将军赶了出来。虽然苏、顾两家结为姻亲的事久久没有后续,但是不用多问,大抵上也是继续不下去了。

苏家在盛京当中当然是有头有脸的门第,寻常人家自然得罪不起。可定远侯府目前在朝中任职的子弟虽然不多,毕竟爵位在身,真要说起来,还是要高贵上一等的。

当初顾老将军对郑初柔这个未来孙媳是满意无比,谁知道后来顾通父子为了前途非要去搭这苏家的线,本就不太高兴。再加上这回顾通没能上进也就算了,还丢了这么大的脸,硬是给关起门来把这个素来宠溺的孙子狠揍了一顿,自然也再没人敢提这门婚事了。

要不怎么说世事无常呢?苏雁菱显然也不曾想过事态居然会发生成这个样子,要不然当时在诗会上,也绝对不会作出那副趾高气扬的做派。

前几日她一直在府中闭门不出,这次围猎活动受了邀请,推辞不得才涎着脸出席,万万没想到的是,才刚一抵达就遇到了最不想看到的郑初柔。

当初越是耀武扬威,眼下的脸也就肿得愈发厉害,此时此刻,心理活动想必格外的精彩。

犹豫再三,就连到底要不要上来打招呼这件事,都久久做不出决断。

就在此时,遥遥走来一个衣着光鲜的女子,神态傲慢地牵过了苏雁菱的手。

看到女子的出现,苏雁菱原本复杂的神色瞬间转化成了一抹笑意,转眼就没了那犹豫不决的样子,脚下原本沉重的步子也便变得轻快了起来。

这俨然是一副找到了靠山的样子。

郑茹兰眉目间闪过一丝诧异,不由朝来人身上多看了两眼。

她不知对方身份,郑初柔却是认得的,就当两人从身边经过的时候,恭敬地行了一礼:“德月郡主安康。”

郑茹兰跟着也行了礼,迅速地低下头去,顿时也领会了过来。

盛京城里都知道苏雁菱与那恭亲王府的德月郡主是闺中密友,今日这场皇家主办的围猎活动自然是少不得这些皇亲国戚,这位郡主在这里出现,倒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事。

德月郡主拉着苏雁菱拉着苏雁菱走来,引得众人纷纷行礼,她本是目不斜视,就在要从郑初柔面前经过时却是忽然停下了脚步,垂眸看了过来:“这位,应该就是名遍盛京的郑家才女了吧?”

郑茹兰正摸不准这位郡主的脾性,闻言嘴角忍不住抖了一下,顿时明了了。

看来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主。

郑初柔显然也意识到了来者不善,眼底的神色略显复杂,背脊反倒是愈发挺直了几分:“不敢当。”

德月郡主本就狭长的凤眼微微眯了起来,嘴角讥诮的弧度愈发飞扬了起来:“我还以为是怎么样天仙般的人物,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大概是话中挑衅的意味太过浓烈,引得旁边的人也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

郑初柔仿佛没有感受到对方的敌意,不卑不亢地应道:“让郡主见笑了。”

郑茹兰站在旁边,余光从苏雁菱那似笑非笑的神色上掠过,嘴角又压低了几分。

看来这位苏小姐在私底下跟德月郡主可没少说他们家的坏话,要不然,就以人家郡主这金枝玉叶的身份,哪能屈尊降贵地跟他们清贫门户出来的姑娘家这般计较呢?

德月郡主看着郑初柔这幅过度淡然的态度,心里觉得愈发不快,语调就这么豁地一转:“不管怎样,今日能在这猎场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不知郑二姑娘是否赏脸与我同行,打几只猎物玩玩,如何?”

皇室子女自然是文武兼修,骑射本就是寻常科目,但普通人家的姑娘可就没那么多接触的机会了。

郑初柔闻言微微一愣:“多谢郡主抬爱,只是……我并不会骑马。”

德月郡主露出错愕的神色来:“今日本就是围猎活动,不会骑马还来这猎场做什么?”

郑初柔:“我等自比不过郡主英姿,全当踏春也就是了,让郡主见笑了。”

德月郡主笑了一声,却是直接牵起了她的手:“狩猎是狩猎,踏春是踏春,怎能相提并论?如此盛典,只是旁观可尽兴不得,今日本郡主就带你去见识见识,权当涨点见闻了。郑二姑娘如此聪慧,怎会被骑射这种简单的伎俩难倒?一会儿我让他们给你挑选一匹温顺些的马儿,保证叫你片刻之间即可学会。”

她对此事表现得甚是积极,周围那么多人看着,若是再拒绝,就是拂皇家的颜面了。

郑初柔的脸色难免有些发白。

这位郡主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要给苏雁菱出头,今日不叫她当众丢人,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然而,能被甄选进这马场的马儿却是一个比一个烈性,若真叫她骑上那马背,只是摔上一下,那还是轻的,若是一不小心被那马儿再踩上几脚,难保还能不能把命留下。

刚才郑茹兰眼见情况不对,已经支会素竹速去请人了,这时候看着二姐就要被强行带走,忙不得迈步上前,搭上了两人牵在一起的手,语调焦急地说道:“德月郡主,你就别为难我二姐了。”

德月郡主眼见又冒出了一人来,眼底闪过一丝不悦:“难道我连一个人都请不动了?”

“怎会!原本,郡主邀请确实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这回真不是有意推脱的!”郑茹兰越说越急,“前几日去街上游玩的时候,我不小心冲撞到了二姐害她伤了脚,如今走路倒还可以,可起码这种事情是真不好参与啊!”

德月郡主眉心一拧:“撞伤了脚?有这么巧的事?”

“是啊,要不然我们也真的想上马场看看。”郑茹兰露出了遗憾的神色,说着将自己的袖子撩了起来,还隐约可见的淤青就这样展示在了德月郡主的跟前,半真半假地道,“郡主你看,当时我整个人都撞到了桌子上,这里青了一大块,现在还泛疼呢。”

德月郡主刚到嘴边的讥讽不由滞了一下。

跟前这人说得过分振振有词,而且身上也确实落了伤,至于提起郑初柔那腿上的伤势,这大庭广众的,总不好叫人家姑娘把裙摆卷起来以作自证吧?

但她之前听苏雁菱哭诉得着实凄惨,未帮好友泄愤又觉得出不了这口气,整个眉心就顿时拧了起来。

就当德月郡主准备再次发难的时候,忽然听到耳边接连响起了两声恭敬的问安。

她本就不善的心情顿时愈发不佳了起来,转头看了过去:“又是何人?”

纪阳成与郑子晋接到素竹的传信后便马上赶了过来,此时纪阳成离地稍近,语调恭敬地应道:“新任流薪司司马纪阳成,见过郡主。”

德月郡主对这些个官员任职并不清楚,也不太敢兴趣,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倒是旁边的苏雁菱听到这个官职后全身微微一震,下意识地抬头看来,视线从那俊朗的脸上掠过,再看他不动声色地将郑初柔拦在了身后,不由愈发拽紧了手中的巾帕。

为何郑初柔如此轻易地又有了对她心仪的男子,而她的姻缘路,就要这么多舛!

德月郡主只是看了一眼,就漫不经心地将视线投向了另外那人:“那你……”

当看清对方的模样时,她的话语不易觉察地停顿了一瞬,心头也突兀地跳动了起来。

眉目间本来的不耐也仿佛如一汪秋水般被彻底冲散了开去:“这位公子是?”

郑子晋已经换上了一身劲装,一改平日里温润儒雅的模样,清俊的脸庞上带着一股子少见的英气。他本就长了一张极招女人喜欢的脸,此时更是像极了那话本中走出来的角色,甚是勾魂。

听到询问,他脸上的神情未动分毫,不卑不亢地应道:“翰林院修书郑子晋,见过郡主。”

“郑子晋,是吗?”德月郡主轻声地又来回念了两次,忽然意识到什么,微微愣了一下,“你姓,郑?”

苏雁菱控制着心生的妒火,在旁边搭话道:“这位正是郑二姑娘的兄长。”

她没有留意到德月郡主神色间的微妙变化,说话间故意强调地拉长尾音。

郑子晋不卑不亢地问道:“不知舍妹哪里得罪了郡主殿下,子晋在这里代她赔个不是。”

“郡主想邀郑二姑娘骑个马而已,却是百般推脱,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郑家多大的排面呢?”苏雁菱本想再说什么,抬头时候恰好看到了郑子晋投来的视线,被那眼底的锐意骇到,语调不由一滞,到底还是强行撑着底气道,“郑公子为何这样看我?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郑子晋看这苏雁菱向来不喜,如今接二连三地招惹上自家妹妹,态度自然好不到哪去:“苏小姐这般煽风点火的,错是没错,自己心里不知吗?”

苏雁菱显然也没想到他会这般不留情面,面上一红,转向了德月郡主:“郡主你看!这郑家,可不是没把你放在眼里?”

德月郡主的视线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落到郑子晋的身上,对话也大抵上没听进去,直到手臂被摇了摇才回过神来:“啊?”

郑子晋已经做好了护到底的打算,恭敬地行了一礼:“舍妹确实不善骑射,郡主若要责罚,那便罚我就是。”

德月郡主:“罚你,也未尝不可。”

苏雁菱闻言顿时喜上眉梢,便听德月郡主继续说了下去。

她清了清嗓子,虽然有所控制,但依旧有些藏不住话底的欢愉:“既然郑二姑娘着实不会骑马,那就罚你,代她与我一同狩猎吧!”

苏雁菱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这个发展是不是不太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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