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冬二话不说,跪在门口, “郎爷爷, 李爷爷,冯叔叔, 冬冬给您们拜年了!”,小孩儿的声音清脆悦耳,让几个老家伙的心里都热乎乎的,上了年纪的人, 最爱下面儿孙满堂, 像他们这把年纪的人,亲人早都被给打散了, 目前基本都属于孤家寡人, 猛的有个孩子恭恭敬敬的给他们磕头, 可不就把老人给乐坏了啊。

郎老爷子往前一步, 扶起了地上的冬冬,他笑的欣慰,“好孩子!来这是爷爷给你的年礼。”, 他从手上褪下来了一个玉扳指儿, 往前儿他可不敢带,自从被平反了以后, 他这才赶陆陆续续把之前的好玩意给拿出来, 冬冬抬眼看向了顾卫强和安安,安安觉得这东西太贵重了,不能收, 她小脸有些不赞成,顾卫强却点了点头,“冬冬收下吧!长者赐不可迟。”

最重要的是,若是拒绝了,老爷子心里不舒服啊!像他们这种年龄的人,送东西出去都是实打实的,若是不要,就有些看不起了。

冬冬这才点了点头,郎老爷子笑眯眯的把玉扳指儿递给了冬冬,见冬冬收下后,被李老给拉进了屋内,看向安安时,他敛去了笑容,唬着一张脸,恨恨,“安安,你这孩子,越长大越不好玩。”,说完,不由分说的从自己兜里面摸了一个玉镯子塞给了安安,“敢拒绝,就别认我这个爷爷。”,显然,安安之前对冬冬摇头的时候,老爷子记在了心里。

安安低头,看向手里成色极好的玻璃种玉镯,若是隔在后市,轻轻松松的六位数起步的,而现在却被郎老爷子被当做一个很随意的小物件给送了出来,其实说句实话,即使现在这玩意也不便宜。

前两年是烫手的山芋,也就这两年稍微好一点,安安直接当着老爷子的面玉镯子给带在手腕上,还别说,这一段时间的调养,整个人白了好几个度。

尤其是少女的手腕带着几分纤细柔弱的滋味,在配着那碧绿色的手镯,一时之间有些流光溢彩的感觉,她笑眯眯的,“郎爷爷,这敢情好,往后安安每一年都给您拜年,这样的话,我每年可都有礼物收了,到时候我可就成了小富婆。”

她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个手镯的喜爱,可以说,瞧着这个质地,可要比她超市里面的珠宝柜台上的更好呢!再加上安安又是个小财迷,哪能不欢喜啊!

郎老爷子见安安喜欢,他哈哈大笑,“安丫头,往后我活着一年,你但凡来给我拜年,都会有年礼的,定满足你这贪心的小丫头。”

他嘴里说着安安贪心,其实是十足的喜欢了,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就喜欢家里的晚辈娇俏活泼一点的,脸皮厚点他们反而更觉得有趣,安安的表现可以说是非常的合老爷子的胃口了。

得了便宜的安安眉眼弯弯,那是打心底里面的喜欢,小脸上的梨涡时隐时现,跟个偷腥的小狐狸一样,带着说不出的灵动和娇俏,可把一旁的冯青岩给看呆了去,他傻傻的长大嘴巴,夸赞,“安安,你可真好看!”

他说这话的时候,顾卫强还在旁边呢!身为老父亲的顾卫强听到这句话,顿时脸黑了,一脚踹到了冯青岩身上,“臭小子,少打我女儿的注意。”,说完,拽着冯青岩就往厨房走,“跟我来做饭。”,这个屋子里面,会做饭的也就冯青岩了,顾卫强若是不搭把手,等着猎物给拾掇出来,还不知道是不是到下午了。

安安有些小得意的挑了挑眉毛,对着冯青岩竖起了大拇指,“青岩哥,你可真有眼光!”,十六七岁的少女,哪个不爱美的,安安也不例外,她最喜欢别人夸自己好看了。

那股子的自信劲儿让郎老爷子哈哈大笑,他回头注意到自家板着一张棺材脸的养子,恨铁不成钢,“你啊!你啊!”,你啊!什么?别以为他糟老头子没看出来,自家养子对待安安的态度明显不一样,却是个门嘴儿的葫芦,一点都不知道表现,小心在晚一些,安安被青岩那个愣头青给叼走了,到时候有的他哭的。

冯显全看的明明白白,却不点破,扶着老爷子的胳膊进了堂屋,儿孙自有儿孙福,若是自家臭小子往后儿能娶到安安是福气,娶不到就老老实实的打光棍算了。

陆衍的眸子暗了暗,盯着安安去厨房的背影涌动着一种说不清的情愫,直到旁边的杜子虎看不过眼,猛的拍到了陆衍的胳膊上,瓮声瓮气,“看啥呢?”,对于杜子虎这种人来说,眼里面只有打架,什么情情爱爱的一窍不通,不然也不会自家小妹求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跟到了太松县,就只看了一面陆衍,当即就被杜子虎这个做哥哥的给塞到了车上,送到了省城,真真是对男女感情一窍不通。

陆衍挑了挑眉毛,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来,“没啥,你要去省城接你妹妹?”,他甚至连杜晓倩的名字都没说,只用妹妹两个字代替,可想而知,两人的陌生程度,最起码在陆衍的眼里,杜晓倩是个不熟悉的人,没有性别之分。

杜子虎有些懊恼,“是啊!女生就是麻烦。”,不然就可以直接从太松县驱车回到京城了,还要再去省城走一趟,到时候他那些外祖家又要催婚了。

对于杜子虎这种人来说,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怕他外祖父在他耳边唠叨。

陆衍微微沉吟,“那我们分两路走,我去送老爷子,你带着李老先去省城一趟。”,李老和杜子虎的外祖父是至交,郎老爷子却见不惯杜子虎的外祖父张口闭口说教的样子。

杜子虎有些不愿意,见陆衍坚持,到底没在说不同意的话,两人又商量了下出发时间和行程。

厨房这边,安安负责掌勺做拿手绝活腊鸡锅巴饭,这鸡是之前从山上猎来的野鸡,留在自己家吃的那一份,顾卫强腌制腊鸡的手艺很好,那味道都进去了不说,而且这腊鸡刚晾晒没几天,软中带硬,嚼起来特别有劲道。

冯青岩则负责打小手,念着明天就要离开了这里,厨房里面的食材他也都可了劲儿的用,不然到时候可不就吃不着了嘛!他还特意做了一个安安最喜欢吃的大饼,特意烙了不少,就念着往后他离开了太松县,安安若是想吃的话,还能拿出来先救救急。

一想到自己要离开这里,离开安安,冯青岩的娃娃脸上尽是黯然,“安安,你以后来京城找我好不好?”,一个大男生在说好不好的时候,尾音拖的特比长,带着一股子别样的撒娇味不说,还有殷切的期盼。

安安头都没抬,一门心思都在炤台上,她理所当然,“当然要去京城啊!我往后可是要去京城上大学的,到时候我去找你的时候,你别把我忘记了就成。”

听到安安的答复,冯青岩的娃娃脸上满是惊喜,一个劲儿的忍不住点头,“不会的!安安,我一定会记得你的。”

没心没肺的安安这才抬头,小脸上眉眼弯弯,带着一股狡黠,故作凶残,扬起了拳头,“青岩哥,若是你往后敢忘记我,定然打爆你的娃娃脸,让你变成一张小猪脸。”,这也是她和冯青岩熟悉,这才说话没了顾忌,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

冯青岩就喜欢安安这股子的灵动和狡黠,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他郑重,“不会的!”,安安,我等着你来京城!

安安笑眯眯的,“你在京城多给我留点好吃的,到时候我去京城了好吃你的,喝你的,要把你吃垮才好。”

冯青岩挠了挠头,一张娃娃脸都邹巴在一起,咧着嘴,有着说不出的傻里傻气,“那我挣好多好多的钱,给你买好多好吃的。”,等你来吃。

安安在感情这方面向来缺根弦,没了平时的那股子的精明劲儿,她还笑呵呵的应着。

可把旁边切菜的顾卫强看的捏了一把汗,他攥着拳头无声的对着冯青岩扬了扬拳头,“别打安安注意。”,杀千刀的糟心玩意儿,他闺女还这么小,这臭小子就想把他闺女给叼走了,真当他这个父亲是死人啊!

顾卫强毕竟算是他未来的老丈人,冯青岩有些害羞低着头,连忙去忙活自己手头上的事情,顾卫强以为是自己拳头起了作用,冷笑一声,得意到了一半,不知道什么时候杵在门口的门神陆衍,冷着一张脸,从外面在看到冯青岩的时候,浑身上下抑制不住的冷气往外放。

冯青岩对于顾卫强那是老丈人害羞,但是对于陆衍丝毫不惧,他抬头直视,瞬间,火花四射。

三秒后,陆衍面无表情的走到了安安面前,浑身的冷气也不由自主的敛了起来,巴巴的望着安安,一双狭长的眼睛带着不易察觉的流光,他哑着嗓音,“我想吃萝卜焖鸡。”

安安怔了一下,“得嘞!衍哥!”,对于陆衍,安安至始至终都是感谢的,一声衍哥,喊的陆衍浑身舒坦,他这才察觉到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会不会很麻烦?”

安安摇了摇头,煞风景,“没事,我难得做一顿饭,更何况这次吃了下次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在聚到一块。”,这算是送别饭了。

最后一句话到底没说出来,有些伤感。

陆衍是谁?

当然听懂了安安话里面的意思,原本浑身的舒坦,顿时没了,他在琢磨,是不是把老爷子送回去后,在来太松县出一次任务。

他突然勾了勾唇,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蛊惑,“有缘自会相见。”,陆衍这人性格有些冷淡很少笑,但是不得不说,他每次笑的时候,都带着昙花一现的美感。

饶是安安在后世见过了不少帅气的男明星,都觉得不如陆衍,这是实话,那些明显陆五官比不上陆衍的深邃,论硬朗,比不上陆衍身上的男儿气概。

他就算是随意的往那一站,都让人无法忽视,安安可能知道上次那个姑娘,为什么会从京城追到太松县了,只为了见陆衍一面。

这可是相隔千里啊!

若是搁在古代,这人就是祸水,她不知不觉的哼唧了出来,陆衍耳朵很灵,但是有些不确定这是从安安口里面说出来的,他问,“你刚说什么?”

安安连忙摆头,“没什么。”,这么灵的耳朵吗?

陆衍笑的意味深长,“是吗?”

“……”,总有一种被人听到了感觉,顾卫强在一旁真真是菜刀都被他给剁的咔吧响了,这种旁若无人的调戏他闺女真的好吗?他家水灵灵的小白菜,马上都要快被猪给拱了,虽然这头猪长的挺有气势的,那也不能掩盖是头猪的事实。

他咳嗽一声,指使,“陆兄弟,你去把堂屋的烧刀子给我送过来。”,陆兄弟三个字,明晃晃的提醒着陆衍,他们两人可是平辈的,让他去把烧刀子送来,何尝不是把陆衍给知会走的意思。

看到未来老丈人眼中那淡淡的警告,和即将发火的边缘,陆衍耸了耸肩,“顾叔,我今年虚岁二十五。”,他也算是灵活,立马从顾哥改口到顾叔。

可把顾卫强给气着了,冯青岩一张娃娃脸上满是危机之感,他笑的讨好,“顾叔,你喜欢吃什么?下道菜我来做,您尝尝我的手艺。”,说完,他默默的看了一眼陆衍。

安安正在尝锅巴饭的味道,总觉得还少点什么,她回头,“爸!你把我带来的调料给我。”,说完,才觉得气氛不对,好奇,“你们都挤在一块干嘛?”,可不是,原本顾卫强是在案板旁边的切菜的,冯青岩是负责洗菜的,而陆衍不是早应该走了吗?

怎么三个人都离的那么近,她总觉得有一股子的基情味道,尤其是陆衍的冷硬和冯青岩的软萌,简直是霸气攻和软萌受啊!

至于自家老父亲,顶多就是个牵红线的老红娘。

他们三个可不知道,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就被安安给定位成了浓浓的基情。

冯青岩是个沉不住气的,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没有安安,我们只是在讨论中午在加个什么菜。”,男人之间的秘密,还是不要让安安知道了。

顾卫强在一旁附和。

陆衍摸了摸鼻子,自觉的去堂屋拿烧刀子去了,只留下安安一个人愣愣的。

不过好在她一门心思都在锅里面,也懒得管他们。

这一顿饭有两个好帮手,倒是做的很快,等安安坐到桌上的时候,发现自家弟弟,和李老两人打的火热,明显是李老在教,自家弟弟在明显竖起耳朵倾听。

安安好奇,“冬冬,你和李老在说啥?”,她不过去厨房做了顿饭,难道还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冬冬小脸绷着,听到姐姐的问话,他支支吾吾,“姐!我想跟李爷爷学中医,拜李爷爷为师傅。”,之前虽然在吃饭的时候有提过,但是自家姐姐和父亲都拒绝了,只是让他跟着先学学看,并没有让他拜师的意思。

这一句话,可把正在喝汤的安安给吓着了,连一旁的顾卫强都停下了筷子,饭桌上十多只眼睛,齐齐的盯着冬冬,把冬冬小脸看的红红的,他突然扬起声音,“爸爸,我想跟李爷爷学中医。”

李老欣慰的点了点头,对着桌上几个人解释,“上次也提过一次,我见冬冬这孩子有天赋,所以想收他为徒弟,不知道小顾你是什么想法??”,当初顾华子想要拜李老为师,被李老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上次提着让冬冬给他当徒弟,却不成想被安安和顾卫强两人给拒绝了,这次算是旧事重提了。

别说顾卫强了,就连郎老爷子都是惊讶的不行,要知道李老这人是在被流放之前是有一个徒弟的,那个徒弟天分虽然说不好,但是胜在尊师重道,但是嘲讽的是李老会被流放,就是这个大家眼中最为老实,最为尊师重道的徒弟去的上面举报。

李老手中有一本上面传下来的孤本医书,那是老祖宗的东西,却被最为老实的徒弟举报成四旧,封建主义,当着大家伙的面儿给丢到了火盆子给烧成了一把灰烬。

那可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孤本,更是不知道救了多少人,被誉为无价之宝,就这样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

这也是李老比郎老爷子早出来几年,但是却没有丝毫的提收徒之事,因为这是他心中一辈子的痛。

上次大家都以为他是随口一提,没想到今天再次提起来,看样子是动真格的了,他能主动提出来要收冬冬当徒弟,郎老爷子除了惊讶以外,是欣慰。

是真的欣慰,这老家伙终于从里面走出来了。

他对顾卫强点了点头,“若是冬冬这孩子真有个天赋,就让他跟着李老吧!李老脾气虽然臭点,人坏点,但若是当中医老师的话,绝对是泰山北斗级的人物,让他来教冬冬,这孩子不亏。”,反而还赚了不少,毕竟自从李老被平反后,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再次拜他为师,却被他都给拒绝了。

顾卫强沉思了一番,这才和安安对视了一眼,他沉吟,“承蒙李老不嫌弃冬冬这孩子调皮,往后这孩子若是不听话,您尽管使劲儿揍。”,也没了之前的玩笑,李老的医术他是看在眼里的,当初安安昏迷,这诺大的一个医院,没一个医生能检查出来是什么问题。

但是李老一把安安的脉搏,却一口能道出安安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这可不是一般人啊!

听到顾卫强的话,李老笑呵呵的摸了摸冬冬小脑袋,“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宝贝,我可舍不得。”

安安沉默了一瞬间,她抬眼看向冬冬,认真,“冬冬,你可知道中医是什么?真的喜欢中医吗?”,在她眼中冬冬还是个小孩子,如今却早早的定下了将来,她怕!冬冬后悔。

冬冬抿了抿唇,“姐!我知道,我喜欢!”,我知道,我喜欢,六个字瞬间表达了他的意思,更重要的是,在冬冬的眼里中医很神奇,当初姐姐昏迷的时候,若是他会中医的话,姐姐很早就能醒过来了,爸爸也不会那么急。

小孩子的心思很单纯,既然这东西对姐姐和爸爸都有用,他又不排斥,师傅又喜欢他,他愿意尝试。仔细说来,这已经不是单纯了,而且冬冬的想法甚至比一些成人更成熟,他知道自己要什么。

见到自家的小孩儿这么果断,安安笑了笑,眼中带着释然,“好!姐姐支持你!”

冬冬往安安的怀里面拱了拱,亲热的不行。

这好好的一顿散伙饭,到了最后变成了拜师饭,冬冬当着大家的面,给李老爷子磕了三个头,喊了声师傅。

不过这师傅,却是明天就要走的。

不要以为李老爷子走了,冬冬这个徒弟就能轻松了,相反,他不在太松县,却被冬冬布置了一堆学习任务不说,还专门留了个电话号码,会定期的考察冬冬的功课。

从郎老爷子这边走的时候,安安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他们不过是过来拜了个年,怎么弟弟就成了别人家的呢!越想越不得劲儿,她使劲儿的揉着自家弟弟的小脸蛋,满是丧气,“冬冬啊!下次做决定之前,好歹跟姐姐通通气啊!不然姐姐很被动的。”

冬冬由着安安捏着,小脸绷的紧紧的,“姐!对不起!”,小孩儿也没想到,自己吃了个饭,怎么又想起来了要给李老当徒弟,这会还有些晕乎乎呢!

安安哪里会怪冬冬啊!她不过是发两句恼骚而已,旁边的顾卫强看到笑呵呵的,他把冬冬给举起来架到了自己脖子上,骑大马,“走,爸带你们去供销社买书包去。”,太松县是这一代最为富有也是人口最多的一个县城,县里面仿照着省城的供销社来建造的,不过并不大,只有五六十平方,但里面的商品却比顾家村里面那个巴掌大的供销社要多上太多了。

这是安安来这里第一次进入供销社,眼中有着淡淡的好奇,却不是对里面商品的好奇,而是对这个时代的特殊产物好奇。

进门后,屋里面摆着大大小小好几排的玻璃柜,玻璃柜里面装着不少商品,而在那玻璃柜的后面,则坐着几个工作人员,年轻一点的女性,手上拿着一团子的毛线,正在织毛衣,旁边一位年长的女性工作人员穿着一件深灰色对襟棉袄,一边磕着瓜子,一遍纳鞋底。

听到门外有动静的时候,她们连头都没抬,依然顾自的说笑着。

顾卫强显然是习以为常,他直接领着安安和冬冬去了最里面的柜台,在那玻璃柜后面的高墙上挂着不少书包,显然都是最新款,才进货回来的,毕竟这新一学期要开始了,县城的有钱人也不少,尤其是在孩子这一块,但凡家里有点钱的都会很舍得给孩子花钱。

这书包可不就是学生们眼中攀比的东西。

顾卫强一眼就看重了挂在最上方一件大红色夹层皮质书包,在这个只有绿色的时代里面,这个大红色书包可是少见的。

顾卫强把冬冬给放了下来,对着柜台的工作人员说,“同志,帮我把红色书包给取下来。”,年长的女性工作人员动都没动,招呼着旁边的年轻女性,“巧儿,你去给他们拿下来看看。”

章巧儿满腹恼骚的把手里的毛线给放了下来,从身后拿着靠在墙上的竹竿,那竹竿在最顶头的地方有一个铁钩子,显然是专门取挂在墙上的商品的。

章巧儿连看都没看客人,直接把书包给取了下来,有些不爽利的递了过去,“这书包可是很贵的,你们若是买不起……”,她的话没说完,抬头一看,惊讶,“是你们?”,原本已经要塞到顾卫强怀里的书包,却被她给猛的给收了回去,显然她是记得顾卫强和安安他们的。

毕竟当时自己母亲被批..斗的时候,这个男人就站在高台上面看热闹,顾卫强怔了一下,显然是没认出来面前的人是谁?

安安却记得,她提醒,“她是郑寡妇的二女儿?”,若是她没记错的话,章寡妇的二女儿就是在县城的供销社上班的,面前这人显然是郑寡妇的二女儿,她眼中的敌意更是明晃晃的。

顾卫强拍了拍脑门,有些尴尬,出于人道主义,他问了一句,“郑寡妇如今怎么样了?”

这一问可不打紧儿,章巧儿顿时炸了,“不用你们假好心。”,她显然是把顾家所有人都给嫉恨上了。

安安的神色有些冷,“爸!你问一个偷情的寡妇干嘛??”,这话说的着实没留面子,偷情的寡妇,几个字如同枷锁一样,压的章巧儿喘不过气来。

她抬手指着安安,半晌都没说话,倒是胸前气的一起一伏的。

旁边的年长售货员,察觉到这边的气氛不对,终于放下了手上的鞋底子,她吐了口中最后一个瓜子壳,“哟!这都是怎么了??大过年的大家都和气一点,不然来年一年都是霉运。”,太松县确实有这个风俗,说是过年期间,是新年伊始,不能生气,不能吵架,不然意味着一年下来都会不顺利。

安安从自家老父亲的口袋里面摸出了钱和票一块,放到了柜台上,漫不经心,“我们拿着票和钱来买书包的,供销社的章巧儿同志却拒绝出售我们,我倒是想问一问,是不是歧视我们贫下中农。”,可不是,按照以前的成分来说,安安和冬冬都算是贫下中农的,反倒是顾卫强算是一个工人级别的。

那年长的女性顿时脸色一变,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若是仔细深究起来,就是属于她们工作未做好的失误了,她赔笑,“巧儿,快把书包给这位小同志看看,人家既然有钱有票,咱们自然是为他们服务的。”

章巧儿满是不情愿的把书包给递了过去,安安也不接,就那样看着,不仅如此,她还把顾卫强的手给拽着了,显然也不准他去接的。

章巧儿有些下不来台,她把书包往玻璃柜上一放,捂着嘴,跑了出去,在她眼里安安太羞辱人了。

年长的同志面色不变,她把书包拿了起来,递到了安安手上,随意的提了一嘴,“你们和章巧儿是认识的吗?”

安安接过书包细细的看着,这书包是双层的,而且这诺大的供销社也就这一个,显然是新货,听到供销社售货员的问话,她笑了笑,解释,“有点渊源。”

见既然是认识的人,那年长的售货员也没了顾忌,“你们别怪巧儿情绪不好,实在是,她妈妈前两天才出殡,搁在谁身上,谁都不好受。”,那可是死了亲娘老子的。

安安怔了一下,把书包放到了柜台上,“她妈妈?郑寡妇?”

售货员点了点头,压低了嗓音,“好像是叫郑寡妇,听说死的还挺惨的,巧儿和她姐在城隍庙找到郑寡妇的时候,浑身没一处好的地方,显然是被那城隍庙里面一群老光棍给糟蹋了,巧儿把她娘老子给领了回去,在床上躺了五天,最后还是咽气儿了,听说是死不瞑目呢!”,售货员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浑身都抑制不住的起鸡皮疙瘩,那外面城隍庙可是有着不少老光棍的。

寒冬腊月的天气,在外面被凌辱一晚上,那还不是生不如死啊!

连带着章巧儿这些天来上班都有些抬不起头来,大家伙哪里会不议论呢!

安安怔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家老父亲,顾卫强显然也被这个消息给震惊着了。

当初顾卫富被放了出来,他们以为郑寡妇同样也被放了出来,算算日子,也就是顾卫富回到顾家村的时候,郑寡妇出了事情,至于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能只有顾卫富知道了。

安安神色怔讼,有些为郑寡妇不值,又有些觉得苍天饶过谁?

郑寡妇会有今天的结果,无非是她识人不清,竟然爱上了顾卫富那头白眼狼,破坏了别人的家庭,二十几年,如今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

接下来,按售货员在说些什么,安安没听进去,顾卫强匆匆的把钱和票付了以后,领着自家一双儿女离开了供销社。

顾卫强给冬冬买的是一个军绿色的书包,男孩子用这个色比较有阳刚之气,安安的书包则是那唯一一个红色夹层的皮质书包。

安安怀里抱着书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顾卫强摸了摸自家闺女的小脑袋,宽慰,“闺女啊!人各有命!你别胡思乱想。”

冬冬也担心的望着自家姐姐。

安安猛然回神,她笑着扬了扬手上的书包,“我没多想,就是觉得世事无常。”

“不过爸!这书包我很喜欢,就是忒贵了点。”,可不是,这个小书包都要了二十八块五,可真是不便宜啊!这小三十块够他们在乡下一个月的生活费了呢!

顾卫强憨笑,“钱都不是问题,只要我闺女喜欢就成。”,说完,他把冬冬抱了起来,问,“儿子,这书包喜不喜欢?”

冬冬重重的点了点头,“这是我用过的最好的书包。”,安安手上那个也是,他们姐弟两人以前的书包,可都是周爱菊自己做的,还是做给上面几个哥哥的,他们用着小了以后,退下来给了弟弟妹妹。

可以说,安安上学这么多年,从来没背过新书包,冬冬也是,他们都是捡顾书和顾单他们不用的书包继续用着的。

冬冬这话,勾起顾卫强的伤心事,他沉声,“往后给你们姐弟两人,每年都买新书包。”

冬冬开心的咧了咧嘴,连安安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她有个恨不得把天底下所有的好东西都塞给她的爸爸,还有啥不知足的,连带着心情也好上了几分。

他们爷三回到家里的时候,楼下的院子坐了不少的人,都是在晒太阳的,今天的天气极好,即使是到了下午,日头仍然很足。

不少人围在一块织毛衣,其中何大丽的小女儿黄珍珍眼尖儿,一眼就看到了安安怀里抱着的红书包,她眼睛顿时都红了,为了能买这个书包,她可是天天去供销社看的,在自家母亲面前念叨了好久,让母亲帮她买,母亲不同意,她去自家姐姐那里借了五块钱,自己攒了八块钱,如今就差十多块就攒够了,可以买到手了,如今冷不丁的被人抢走了心爱之物,黄珍珍可不就要气死了啊!

她气冲冲的从安安怀里要强过书包,却被安安猛的后退,撇开了身子,黄珍珍不死心,她本就随着何大丽一样样貌,一双倒三角的眼睛,越发显得恶狠狠起来,她瞪着安安,质问,“你这是从哪里偷来的书包??”,她可不认为,是新来的邻居去买的,毕竟这个书包她去问了,要小三十块呢!

她爸可是纺织厂的二级工,妈妈是夜校老师,家里就她一个小闺女在养着,她妈都不同意她去买啊!毕竟这书包太贵了,相当于一个人一个月的工资,还要不吃不喝才能买得起这红书包。

顾卫强下意识的把安安拉到身后,他唬着一张脸,满是不悦,“你是哪家的孩子?这么没家教,别人拿个书包回来,就成偷的吗??你去给我们偷一个回来。”,这话说的着实没留情面,先是质疑了面前小女生家庭教养问题,后面又指出来了若是真能偷,让她也去偷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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