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赵翠花要在红旗生产队大队照顾怀孕的何云兰, 自然就照顾不到秋秋他们家了,沈秋萍又是忙着复习, 家里根本离不开人。

叶建国很快就直接把想法变成了实践,在回去以后,和沈秋萍商量了一番。

就花钱去隔壁去请了一个帮佣的人过来做饭, 再加上平时打扫卫生什么的。

沈秋萍开始觉得有些浪费。

但是,叶建国嘴甜, 美名其曰,要考大学的媳妇,怎么能被这繁杂的家务活给拖后腿呢!

他三两句就把沈秋萍哄的迷瞪瞪的,立马答应了下来。

叶建国的理由也简单的很,就是自家媳妇要高考了,自然不能被这些杂事给拖累了,要知道,考上大学的话,可要比做家务有意义多。

再一个, 他要是有个大学生媳妇的话, 说出去别提多有面子了。

得!

这一个理由就把沈秋萍给收买了, 她也迅速的投入了复习大军里面, 一定不能让自家男人失望呢!

大学生媳妇!!一定跑不的了。

她这么一忙碌起来。

秋秋和谢执两个,更是每天都兢兢业业的, 尽量不弄出一丁点的声响,来打扰沈秋萍和叶东来。

紧张的日子过得的格外的快。

很快就到了沈秋萍和叶东来两人参加考高的这天。

叶家全家人都紧张的不得了,一大早, 秋秋他们更是专门起来,炸了一锅油条,在配着两个水煮蛋。

不为别的,只为了这寓意好,监督着沈秋萍和叶东来吃了油条和鸡蛋,他们这才开着车子出了门。

秋秋他们到了考场外面,她看着那乌压压的人头,不禁一阵头皮发麻,“这么多人啊?”

“那可不是,头一次参加高考,人自然是多的!”

秋秋踮起脚尖看了看,发现自己压根看不到远处,她蔫蔫低着头,给沈秋萍和叶东来打气,“妈,大哥,您别紧张,上考场了以后,捡着会做的题目先坐,不会做的,您放到最后面,实在不行,放弃也是可以的!”

秋秋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发颤,她虽然是劝说让沈秋萍别紧张,实际,她自己也紧张的不得了。

沈秋萍欸了一声,“妈是当老师的在,妈自然知道,你也甭紧张,甭管考的好,还是坏,妈都乐意!”接着,她深吸了一口气,抓着叶东来的手,雄赳赳气昂昂,“东来,走,咱们娘俩奔赴现场去!”

叶东来倒是镇定许多。

他把手里的书本递给了秋秋他们,“等着我们!”

秋秋重重的点了点头,叶建国也上去给了媳妇和孩子一个拥抱,“加油!”

另外一边。

林杏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把手里唯一的一瓶水递给了周书跃,紧张,“书跃,你一定要好好考啊!”

自从被林家赶出去了以后,她和周书跃两人就窝在那无保护的房子里面,一个冬天,身上全部都是冻疮,好不容易好了一些,她又要供着周书跃去参加高考,所以,不过是几个月的功夫,林杏就好比一朵鲜嫩的花骨朵变成了即将凋谢的残花。

瞧着,那以往水灵灵的面容上,一下子老了十多岁一样。

周书跃接过水,不耐烦道,“我自然会好好考试的,还用你说?你少来给我压力!”

若是搁着以前,林杏自然要和周书跃闹上一番的。

但是自从上次被林家赶出来以后,林杏知道,自己能握着的只有周书跃了,她低头委屈的嗯了一声,目送着周书跃离开了学校门口。

这会天上的日头大的很,站在外面不一会会就热出了一身的汗意,就这,林杏都舍不得走,她晃了晃自己手里空荡荡的水壶,仰着头,勉强从水壶里面倒出了两滴水来,但是这些,压根不解渴。

林杏扫视了一眼学校周围,因为是考试的缘故,所以,学校周边多了不少小摊贩,其中一个,就是卖凉茶的。

林杏三两步就走到了旁边,问,“老板,你这凉茶怎么卖的?”

“五分钱一碗,可以管饱啊!”

一听五分钱,林杏皱了皱眉毛,摸了摸自己兜里面仅剩的五毛钱,这是她和书跃接下来的生活费了。

她咬着牙,摇了摇头,“算了,我不渴。”

五分钱一碗。

林杏舍不得。

自从出来了以后,她才知道,当家的财迷油盐贵,书跃要读书,根本没有时间去出工分,她不仅要去替周书跃出工分,还要想办法赚钱,供着周书跃考试。

这一切的一切,压的林杏喘不过气来。

但是每当她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想到上辈子周书跃的飞黄腾达,她总能咬着牙坚持下去。

想到这里。

她忍痛把眼睛从凉茶小摊位上移开,她没想到,一转身,就看到了不远处坐在小汽车里面的秋秋和谢执,许是太热了,那车窗被摇了下来,秋秋手里正捧着一根冰棍,吃的满足的眯着眼睛。

林杏的目光太过刺目,秋秋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她偏头,当看到那人是林杏的时候,有些意外,她戳了戳谢执的手,低声,“你看,那是林杏吗?”

谢执正在剥石榴,听到这话,不由自主的抬头望了过去,他眯了眯眼睛,“是与不是,和我们都没有关系!”接着,他把剥好的石榴籽,全部塞到了秋秋嘴里,“快些吃,别管别人了!”

软籽石榴特别好吃,一口下去,满满的都是汁水,秋秋满足的不得了,有些感叹,“没想到,林杏竟然变那么老了!”

要知道,她刚来的时候,林杏那白皙的皮肤,可是惹着整个大队的小姑娘们都羡慕呢!

在瞅瞅她现在!

面容黝黑,泛着沧桑和老态,一点都不像是以前那个林杏了。

谢执不喜欢林杏,更不喜欢秋秋被林杏这种人占据了想法,他眼瞅着秋秋要吃完的时候,又剥了一把塞了回去,当场,把秋秋剩下的话,全部给打了回去。

得!

这下,秋秋什么都顾不得想了,实在是太忙了!

她太忙了!

一张嘴都忙的停不下来。

至于林杏?

早都忘记到九霄云外了。

考试一连着三天,秋秋他们都在学校外面等着,叶建国开始还能过来,到了后面,实在是忙的不可开交,只能抽着时间偶尔来看一趟。

他觉得自己没能陪着媳妇考试,实在是愧疚的很,就想了个办法,为媳妇和儿子祈福,大手笔的在火锅店拉起了横幅。

【店长的媳妇和儿子奔赴考场,考试期间,店铺火锅一律半价!】

叶家火锅店在县城,本来都是生意好的不得了,他这下做这么大的活动,弄的全程都知道了,叶家那老板啊!媳妇和儿子都去参加高考了。

这店铺内的活动力度更是大的不得了。

这一下子,生意更是好到爆。

等到沈秋萍考完试知道自家男人做的事情以后,她哭笑不得的同时,又有些感动。

秋秋和谢执两人,又是被狠狠的喂了一把狗粮。

考试分数很快就下来了,叶东来在县城排名第五,沈秋萍排十三,他们两人的分数,都超了不少人。

沈秋萍如愿以偿的拿到了京都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而叶东来的分数,够上了京大。

这下!

整个叶家都沸腾了!

远在红旗生产大队照顾刚出生宝宝的赵翠花,更是喜的抱着孩子,满大队的去挨户通知,“我们叶家出了大学生了,还一次俩人!”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红旗生产大队。

所有人都知道了,叶家三房,一下子出了两个大学生,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明年还会有两个。

大伙儿都说啊!

那叶家三房的运气真好,还有人说,是叶家祖坟冒青烟了,不然别人家一个大学生都出不了,做什么,叶家却一下子出了两个。

而且,瞧着这情况,他们家将来绝对不止两个大学生。

赵翠花喜滋滋的抱着孩子回到了叶家,她刚一到家,何云兰就铁青着一张脸,“娘,浩浩还小,您就抱着他出去,万一晒伤着了怎么办?”

赵翠花一愣,“这孩子都三个月了,哪里连个太阳都不能晒的,这也太不中用了一些!”

她这话,更是一下子点着了何云兰的炸..药桶,她一把就抢过了刚满月的小孩,怒气冲冲,“娘,咱们家浩浩出生,也没见您这么高兴,怎么三哥他们家不过是考了个大学生,您就高兴的大队溜达去挨家挨户的通知!”

何云兰气恼极了,自家孩子生出来,也没见到赵翠花怎么高兴,反倒是考了个大学,让她高兴的,恨不得上天去。

赵翠花脸上的笑容慢慢没了,她冷笑一声,“小五家的,你这口气可真大的很,不过是考个大学生,我倒是问问,你们何家出了几个大学生??”

何云兰一下子语结了,“就算是出大学生,能喝我们家浩浩比吗?”

“浩浩是我孙子,我自然稀罕,但是一码归一码,你给我弄清楚,东来也是我孙子,秋萍还是我儿媳妇,他们考上了大学,我做长辈的高兴一下只咋啦??有本事等着将来宁心和宁久考上来大学,你也别激动去!”

她就不信这小五媳妇,能忍得住。

何云兰说不过赵翠花,她下意识的想要去旁边找自家男人帮忙,扭头一看,屋内空落落的,却突然想起来,自家男人早在孩子刚出生没几天,就回去了部队了。

她不由得一阵悲从心来,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我命苦啊!你们瞧瞧,哪家刚生完孩子的媳妇,像我这样的??被人欺负啊!”

何云兰这么一哭,一下子把屋内的两个孩子也都给哭醒了。

宁心和宁久跳下床,她捡起来一个石头就往赵翠花身上砸去,“让你欺负我妈妈,你个坏人!”

得!

赵翠花还没受过这种鸟气,提起宁心的衣服,抓着屁股就是一阵打,边打边骂,“既然有娘生,没娘管教,那我这个干奶奶就帮忙管教!”

有娘生,没娘管。

在他们这里,是形容那种死了娘的孩子。

这话着实是不好听。

何云兰更是气的浑身发抖,想要从赵翠花手里抢过来自家闺女,“宁久,你瞎啊!还不快帮我把你妹妹抢回来,难道要看到你妹妹被人打死吗??”

宁久秀气的面容上有些为难,先前赵翠花打人的时候,他是看的清清楚楚的,赵翠花瞧着手扬的高,但是实际下手的时候,确实轻飘飘的,他犹豫了下,“妈,是心心做错了!”

自家妹妹,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捡起石头来砸长辈。

不管怎么说,都是不对的。

何云兰被自家这木头儿子,要气死了,她怀里抱一个,还不忘去抢人,“娘,心心还小,您有什么冲着我来!”

赵翠花放下了嚎的不像样的宁心,淬了一口,“冲你来!我这个糟老太婆子可不敢?从你进我们叶家门,到孩子出生,你去问问,哪家儿媳妇,像你这般享福了??天天一日三顿的肉蛋吃着,啥都不让你做,孩子还有我带着,就这,你还觉得老娘欺负你??既然这样,你去看看,谁不欺负你们,你就去哪里??我这老太婆子可不伺候你了。”

说完这话,赵翠花扭头就走。

她要是一走,何云兰这边一日三餐可没人管了,衣服鞋子也没人洗了。

何云兰傻眼了,没想到赵翠花会突然撂挑子,其实,这也是被憋狠了,赵翠花的脾气本就不算好,要不是看在何云兰大着肚子,再加上那孩子是自己亲亲的孙子份上,她才不忍这么久。

只是!

她忍了这么久,结果却换来了,儿媳妇一句话。

她受欺负了。

得得得!

既然这是受欺负,那就让别人来做,她是不愿意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何云兰眼睁睁的看着赵翠花走了,她眼泪哗哗的流着,“去!去给你爸打电话,让你爸回来照顾我!”她以为说了这句话,赵翠花会妥协,谁知道,赵翠花跟没听见一样,不止如此,她还回头,冷笑,“你就作吧你,最好是把叶立功的工作也作没了,你们娘几个,吃了上顿没下顿才好,永远留在这乡下才好。”

她这话一说。

何云兰吓的连哭都忘记了。

她现在是最怕留在这乡下的。

再看看怀里的孩子,她咬咬牙,不信婆婆真这么狠心,她抱着孩子,就往耳房走,去了就跟叶拴住告状,“爹,您瞅瞅,浩浩都哭成泪人了,娘连管都都不管的,这哪里是当奶奶的?”

对待这最小的孙子叶拴住心疼坏了,但是!

管赵翠花??

怕是在做梦吧??

他管不了,管不了。

叶拴住抽了一口旱烟,吞吞吐吐,“这些事,你找我没用……”

这一句话,把何云兰给噎的死死的,她咬着牙,“您就看着,娘这般不管孩子,也不管我啊!”

当真是没用极了。

叶拴住斜睨了一眼何云兰,“这话可不对,我们老叶家五个儿媳妇,翠花照顾你是最多的,你去问问你大嫂,二嫂他们,哪个不是揣着肚子下地干活,孩子出了月子,都能上山挣工分了,再看看你,这孩子都三个月了,你还什么都不管,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要说我啊!翠花能伺候你三个月,你就知足吧!”

何云兰这下彻底没折子了,委屈,“爹,娘要是不管我们,我连饭都吃不上!”

“那就饿着!不会做饭,学做饭去!”

得!

这个法子一说,何云兰生生的被气走了,对着那冷锅冷碗,就是一阵摔打。

旁边的宁久没忍住,“妈,这事情,不怪奶奶……是你做的不对。”

“奶奶奶奶……没有血缘关系,你还喊的这么亲热,也不见你帮帮你有血缘关系的亲妈!”何云兰一阵谩骂。

宁久缩了缩脖子,“那、那亲奶奶也没伺候过您一天啊!”

何云兰,“……”

她生出来的就是孽障,专门来气她的。

何云兰等了好久,以为小孩哭一哭,赵翠花总会心软的,谁知道,没等到她心软,倒是把叶家三房的小汽车给等来了,轰隆隆的小汽车停在叶家院子门口,谢执和秋秋从车上下来,把赵翠花给接了上去,“奶奶,我妈可交代我们了,让您一定要上去一段时间,好好玩玩,享享福!”

秋秋这话,是说给何云兰听的。

上午的时候,赵翠花受到了气,跑到了大队口,一个电话打到了秋秋他们家,秋秋刚好下午有半天假,直接拖着谢执来接人了。

这话,听到赵翠花的心坎里面了,可跟大夏天喝了冰汽水一样,浑身都舒坦了,她笑眯眯地说道,“那我可要想三儿媳妇的福气了!”

秋秋接过话茬,“那是必须的!刚好我妈和大哥考上来大学,我爸爸准备宴请宾客,就需要您这种长辈去压轴了。”

赵翠花一听这,麻溜儿的上了车子,“这是大事,我可要过去,好好和你爸爸商量一番!”她坐好了以后,谢执一踩油门,车子就冲出了老远。

何云兰眼睁睁的看着,原来给她忙里忙外的婆婆,离开了红旗生产大队。

在想到晚上的做饭,她头都是大的。

这乡下的柴火灶,可不好用的很,还有三个孩子,她这可咋整啊??

车上。

安静的不像话。

还是秋秋打破了沉寂,“奶奶,您别生气!”

赵翠花摇头,“我不生气,我只是觉得自己好心喂了驴肝肺!”

到最后,还被人反咬一口。

秋秋默了默,“没事咱们问心无愧就好了!”顿了顿,她又嘱咐,“一会到家了,您就给小叔叔打个电话,说明情况吧!”

最好是小叔叔能把人接走。

这样,双方都省事。

赵翠花嗯了一声,叹口气,“现在婆婆可不好当啊!”

秋秋没说话,她瞧着赵翠花脸色不好的样子,摇下车窗,打算让自家奶奶透透气,免得晕车,谁知道,车窗一打开,就偏偏那么巧。

瞧着周书跃一巴掌扇在了林杏脸上,骂道,“你就是个衰心,连累着我连大学都没考上!”

高考的分数出来了。

周书跃落榜了,不止如此,他还是全县的倒数,那孙晓曼都考上了个大专,可是他连大专都没考上。

秋秋没听到林杏说什么,但是却看着她那讨好的样子,她就知道,林杏完了。

这辈子都完了。

像周书跃这种人,眼高手低,考不上大学,他会为了回城而不折手断。

到时候,林杏只有被抛弃的份。

看到林杏这样,秋秋叹了口气,问道,“奶奶,您说,那周知青会和林杏好好过日子吗?”

赵翠花摇头,“我看难!”

看!

大家都明白的事情。

唯独,林杏还在做着嫁给周书跃就能飞黄腾达的美梦,还醒不了的那种。

林杏这边的事情,很快就被秋秋给忘记到脑后了。

他们一回去,沈秋萍为了感谢去年那段时间,自家婆婆的辛辛苦苦照料一大家子,她把家里的所有活计都揽过去了,不止如此,还变着法子做好吃的,赵翠花来秋秋他们家不过是十天左右,就胖了好几斤。

而另外一遍,升学宴的宾客也都请好了。

有叶东来的老师和同学,也有沈秋萍的亲人和娘家人,更有叶建国生意场上的朋友。

这升学宴就在叶家火锅店办的,人多,大家也都是来蹭蹭喜气的,要知道,这个年头打学生,可招人稀罕了呢!

沈秋萍和叶东来是当事人,敬酒了一桌又一桌,忙的团团转,倒是秋秋难得偷了个懒,和谢执两人在饭店外面说起了话来。

秋秋问,“谢执,明年你想考什么大学?”

谢执的成绩,忽高忽低,不稳定的很。

这也是秋秋最担心的。

谢执躺在那墙边上,伸手挡着了秋秋头上的日头,他冷静,“军..校。”

他一直知道自己要什么。

其实,他早该离开了,但是,他却舍不得秋秋。

就这样,一直留着。

一直陪伴着。

秋秋笑眯眯地说道,“我也觉得这个好!”

“那你呢?”谢执直起身子,一眨也不眨的看着秋秋。

秋秋沉吟,“我啊!”

“我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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