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 沈羲和坐马车去省城,而八面屏风也送到了盛京。

因着下雪,路上耽误几天, 年初才到。

这一路小心翼翼护着,屏风完好无损, 一到多宝阁,小张掌柜就给摆到二楼雅间去了。

阳光下, 屏风上的丝线闪着微光,上面的花鸟山水, 透着一股雅致意味。

初几来多宝阁的人少, 雅间老老实实得清静几天, 过了初五, 多宝阁人才渐渐多了起来。

进了雅间, 就有夫人问起屏风。

小张掌柜道:“这面屏风是我们小东家绣的, 架子用的梨花木,绣的是山水风景。您看绣面多清透。”

还真是一看就喜欢上了。

夫人伸手摸摸,连摆在哪儿都想好了, 小张掌柜又何尝没想过, 只是他没钱罢了。

夫人怎么看怎么中意, “这面屏风我要了。”

小张掌柜道:“夫人,这面屏风一千五百两银子。”

“能送到府上吗?”夫人温声询问。

小张掌柜点了点头。

夫人心满意足, “可还有别的东西,这都几个月了, 才到这么一面屏风。”

一面屏风也没摆几天,就被买走了。

小张掌柜道:“还有羊毛毡,琼英纸,油纸伞, 团扇……”

夫人摆摆手,“那麻烦把屏风送去赵国公府。”

小张掌柜把银票收好,记了账,这间铺子还有几月租期就到了。

他知道,二楼雅间不好装,永生花一挪一搬容易坏,东家一直咬着价钱,可是买这间铺子实在是划不来。

不到一万两银子,硬生生抬到一万二。

现在银子存了一万三千五百两,小张掌柜看中了临街一间。

他反正是不想再拖了,取了银庄牌子提钱,半天就把临街的铺子买下来了。

新铺子的二楼比一楼还敞亮,有四间屋子,小张掌柜盘算着两间装永生花,另外一间他住,剩下一间给小东家住。

小张掌柜去官府过契,把一切打点好之后吩咐伙计,“窗子都换上琉璃窗。”

他们总订琉璃罩,买琉璃窗还能便宜点。

“墙重新刷一遍,然后做永生花墙。”小张掌柜彻底松了口气,在盛京待了半年,多宝阁可算有了自己的铺子。

小张掌柜春风得意,回多宝阁进门就见着老铺子的东家。

“呦,您怎么过来了!”小张掌柜收起笑,冲着人拱拱手。

铺子东家姓陈,还不是正经主,就人府上一管家,小张掌柜想买铺子,对他可是塞了不少好处,赔了不少笑脸。

陈管家道:“听说多宝阁进了面屏风,我过来瞅瞅。”

“屏风?昨儿卖出去了。”小张掌柜道:“你来的真不巧,要是早个一天半天,兴许就买着了。”

“咱们这关系,你也应该提前说一声,不说屏风,就说走马灯,缂丝扇子,哪样知会过。”

陈管家面上挂不住,语气里隐隐有责怪之意,“这不地道,你这样,以后怎么好把铺子租给你。”

小张掌柜呼出一口白气,陈管家的面容模糊了一瞬。

这话他不止听过一回。

“四月租期到了,就不租了。”小张掌柜笑着道。

陈管家眯着眼睛:“张掌柜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张掌柜心中有一丝快意,“租期到了就不租了,”他拍拍陈管家的肩膀,“你呀,也不用担心以后怎么把铺子租给我了,租期到了会立刻搬走,绝不拖半日。”

陈管家脸色都变了,也不知是冻的还是气的,他道:“你租别的铺子了。”

小张掌柜不置可否,只冲着他笑了笑。

没租,他买了,他买了新铺子,以后都不用再租了!

————

这一转眼就到了元宵节,顾筱在屋里做灯笼。

竹架,半透的红纸,下面坠着流苏,上面是竹勾,能挂到房檐上。

陈氏她们在外头煮元宵炸元宵。

元宵一进油锅还好好的,炸了一会儿就在锅里乱蹦,弄的厨房哪儿哪儿都是油。

陈氏使劲拧着沈大娃的耳朵,“非吃炸元宵,你瞅瞅!”

沈大娃觉得耳朵要掉了,“不吃了不吃了,我不吃了,娘,疼,疼!我都多大了,你还拧我耳朵!”

陈氏松开手,“你多大了还收压岁钱。”

沈大娃:“……”

李氏道:“少炸几个尝尝得了,咱们家常年不炸东西吃。”

沈大娃揉着耳朵,使劲点点头,“就是就是。”

陈氏:“你去把灯笼挂上,晚上街上有灯会,带着弟弟妹妹好好看,把人给我看住了,不然腿给打断。”

元宵节晚上有灯会,还有舞狮杂耍,热闹的很。

热闹也乱,街上有拍花子,专拐小孩。

沈大娃拎的清,“我肯定看好大丫二丫,娘,小婶儿她去不?”

陈氏愣了一下,“我一会儿问问,三郎不在,小小她应该不去。”

陈氏声音放轻,扭头看了眼正屋,正月十五,正是团聚的日子。

沈大娃跑出去挂灯笼,他出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陈氏真是嫌他,都十七了,还这么不稳重。

竟然还有媒人来问,也不知道瞧上他啥了。

沈大娃手里拿了两封信,“娘,娘!小叔来信了!小叔写信回来了!”

两妯娌俱是一喜,沈羲和去省城都十多天了,可算来信了。

周氏听着声音,忙噔噔从正屋出来,“三郎来信了?”

沈大娃点点头。

周氏道:“快念,三郎写了啥呀。”

沈大娃恍然,两封信,上头都写了广宁沈家,他拆开一封,里面还有个信封,上头写着与家书。

他把信拆开,一边看一边念,“小叔说他在省城一切都好,许先生人也很好,不劳家里挂念,然后冬春交替,您二老注意身体,还说我娘我爹,二叔二婶也注意身体。”

周氏拍拍胸口,“可算来信了,继续念。”

沈大娃看了周氏一眼,咽咽口水道:“没了。”

“这就没了?”周氏问:“信里没提你小婶儿?”

沈大娃又看了一眼,诚实地摇了摇头。

“奶,还有一封信!”大娃赶紧给拆开,里面也有一个信封,上面写着顾筱亲启。“奶,这是给小婶的。”

周氏道:“那还不给你小婶送去。”

周氏把另一封信拿过来,她虽然不认字,可看着上头的字心里就满满涨涨的,她把信拿给沈老爷子看,沈老爷子认得几个字,两个人看了好一会儿。

看完,周氏还把信收好,妥帖地放柜子里。

————

顾筱把信封拆开。

里面两页纸,她一字一句地往下看。

沈羲和说在省城一切都好,先生很好,同窗也好,开学考试,他考了第一名。

沈羲和说衣服很暖和,平安扣挂在脖子上,再没有摘下来过。

他说信到广宁的时候,应该也快到元宵节了。

县城晚上有灯会,可以去看灯笼,猜灯谜。

另一页纸写了一首词。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顾筱把信放回信封里。

今天是元宵节,嵩阳书院会放一日假,但是离家远,沈羲和回不来,这会儿他应该在看书。

顾筱找出信纸,给沈羲和回了封信,信上没说别的,就让他好好读书,不必忧心家里。

————

嵩阳书院

上元放一日,家在省城的都回家了,剩下这些都是离家远回不去的。

所以平日里关系不错的,都一块儿出去了。

而沈羲和在学舍温书。

一间学舍住两人,窗边两张书桌,沈羲和从晨起开始就看,现在都中午了。

同屋的叫姜鸣轩,家住昌宁,离得远,也回不去。

读书就这样,身边人都出去,自己也想去,若是身边人在学,自己就不好意思出去了。

姜鸣轩道:“羲和兄,已经中午了,我们去吃饭吧。”

沈羲和点点头:“好。”

书院有吃饭的地方,因回不了家的学生多,所以上元这天也有饭。

两人吃过午饭,姜鸣轩实在看不进去书了,“羲和兄,不然我们也出去转转,今晚有灯会。”

沈羲和道:“我不去。”

姜鸣轩比沈羲和长一岁,早来一年,知道的多些,“为何不去,你是不知道,省城比家里热闹,元夕晚上灯火如昼,还有好多好看的灯笼。”

“各家姑娘也都出来,咱们出去转转多好。”

沈羲和不感兴趣,有那功夫还不如多看两本书,他倒了一杯水,坐到桌前,“你若想去就去。”

姜鸣轩心道,真没意思,沈羲和寡言,更寡欲,“羲和兄,元夜书坊门口猜灯谜,你若能赢得最漂亮的那盏灯,说不准会惹得姑娘芳心暗许。”

沈羲和不想要,不稀罕,顾筱不在,他哪儿也不去。

不过姜鸣轩一直这样说,沈羲和觉得自己有必要说清楚。

沈羲和放下书,道:“那更不行,我在老家定了亲,有未婚妻,不会看别的姑娘。”

姜鸣轩瞠目结舌,话都说不利索,“你,你定亲了?”

沈羲和点点头,“嗯。”

窗外吹进一阵风,姜鸣轩头脑清醒了不少,“可那是在老家定的亲,你学问这么好,前途不可限量,以后什么样的……”

沈羲和道:“我只喜欢她,考中了就娶她,干前途什么事。我也没想过做大官,就想做个小官,父母亲人俱在,每天看见她就足够了。”

姜鸣轩目光复杂,谁不想飞黄腾达,娶个美娇娘,结果沈羲和现在就定亲了,貌似还一片痴心情根深种。

“真不去啊。”姜鸣轩又问了一遍。

沈羲和道:“不去。”

“那我也不去,出去还要收心,不如不去。”姜鸣轩坐到沈羲和对面,他认真道:“你这样挺好,虽然离得远,写信慢,朝朝暮暮不相见……”

沈羲和抬起头,面色稍冷,“然后呢?”

姜鸣轩咽了咽口水,“……但以后肯定能长相厮守,白头到老。”

作者有话要说:  姜鸣轩:羲和兄,有话好说。QAQ

今天有二更,说我单身狗的,我劝你善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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