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黎很快感受到手伤的好处。

“……张口。”秦昭舀了勺粥, 吹凉喂到景黎嘴边。

粥是大米熬的,放了几片切碎的菜叶,还滴了几滴香油, 熬得软烂适口。

景黎一口喝下去,胃里都暖起来。

他果然还是喜欢这种的感觉, 每日什么也不干,自有人帮他打理好一切, 还有人喂他吃饭。

当个宠物混吃混喝多好啊。

秦昭轻轻笑了下, 又喂给他一勺:“那你是想当宠物,还是想当我夫郎?”

景黎不小心把心声说出来,也没有不好意思,认真思索片刻:“就不能都要吗?一半一半!”

秦昭手一顿, 不知想到什么, 偏头轻咳一声。

景黎:“?”

“一半一半的意思是……”秦昭缓缓道, “白天当宠物, 夜里当夫郎?”

景黎:“……”

他稍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听明白了秦昭的意思, 耳根瞬间红了。

这这这——这人怎么能说这种荤话!

景黎羞恼地瞪了面前的人一眼。亏他以前还当这人正正经经,清心寡欲, 完全没这种心思呢!

“好了, 别生气。”秦昭连忙顺毛,“我说笑的。”

景黎:“哼。”

秦昭:“不吃了?”

景黎:“……要。”

吃过晚饭, 惯例该是景黎识字的时候。手被包成这样自然是写不了字,景黎便正大光明地偷个懒,让秦昭读书给他听。

其实景黎现在认识的字已经不少。

他毕竟在现代读过几年书,有基础的学习能力,虽然做不到秦昭这样过目不忘, 博闻强记,但简单的识字对他来说并不太难。

因此,学完这几个月之后,除非遇到尤为生僻的字眼,寻常的阅读生活已经不成问题。

缠着秦昭给他读书,只是想撒个娇罢了。

而且现在他能够说话,可以自由选择,再也不用像当锦鲤那时候一样,听秦昭读那些枯燥难懂的经文。

“……那边第二本。”景黎指了指书柜上方其中一格。

他家书柜很大,几乎占满书桌后的一整面墙,其中一大半都是秦昭的医书和科举用书,只有一小列格子是属于他的。

那本《妖物志》已经被丢在最内侧积灰,其余则是他从书肆淘来的话本读物。

买这些话本的时候还闹出了点小插曲。

书肆伙计一听说景黎要买话本,差点直接领着他往陈列着《春闺密事》的书架走,幸好被秦昭及时拦下来。

好在景黎至今也没分清“闺”字与“闱”字在写法上的区别,秘密暂时算是瞒住了。

秦昭取下景黎要求的那本话本,转头一看,自家小鱼已经抱着被子在床上躺好了。

……听故事的姿势准备得明明白白。

今日景黎回来得太晚,此刻天色已经黑尽了。秦昭将油灯放在床头,把书递给景黎。景黎很快翻找到先前读到的那页,指了指:“从这里开始。”

时下流行的话本讲的多是风月情爱,且独独偏好浪漫缠绵、悲剧色彩浓烈的故事,被秦昭那一本正经的音色读来,非但觉不出任何感人至深,反倒只是好笑。

景黎头一次听他读话本时,险些笑得从床上滚下来。

不过就算这样,景黎仍然乐此不疲。

“谁让村子里夜间休闲娱乐太少,漫漫长夜总要找点乐子。”景黎如是说。

秦昭对此有些异议。

明明读点经文和练字也算是打发时间,再不济,二人一起去院子里品茶赏月,也不失为一件趣事。

在这件事上,景黎和古代人实在无法达成共识,只能仗着秦昭宠他,在秦昭提出要做这些事的时候,上去亲亲抱抱一通,缠着某人给他读话本。

“……那妖狐的尾巴不知何时已缠在王生腰间,尾端细小的绒毛沿着衣摆轻轻挠动。王生面色鲜红,还听得那妖狐在耳畔道着‘恩公何不看看小狐,是小狐生得不够好看么’……”

秦昭读不下去了。

这都是些什么???

他分明与伙计说过,让他帮小鱼找点不那么出格的故事,这就是他推荐的书?

而且,这话本子里的妖狐,分明是个男人吧???

秦昭把那本《妖狐报恩记》合上,按了按眉心:“小鱼,换一本读吧,这本也太——”

偏头看过去,景黎在床上缩成一团,已经睡着了。

秦昭:“……”

难怪今日景黎完全没有发笑,他还当自己读话本有进步,原来早就睡着了。

看来果真是累坏了。

秦昭不知该好笑还是无奈,把书放到一边,拉过被子将人裹起来。

他一动,景黎也迷迷糊糊动了:“读完了吗?”

“嗯,读完了。”

景黎眼睛都睁不开,含糊问:“狐妖和书生在一起了吗?”

“……”秦昭面不改色,“在一起了,他们最后过得很好。”

“那就好……”

景黎应了一声,脑袋一偏,马上又睡着了。

秦昭:“……”

秦昭无声地叹了口气,拿起床边的油灯,回到书桌边。

.

翌日早晨,二人刚用完早饭,收秸秆的农户便上门了。

秸秆能用来做饲料,不过秦昭家中没养猪也没养牛,拿来没什么用。这个时节正好是家家户户清理田地,准备空出来种小麦的时节,附近村落有养猪的人家,便专挑这时候挨家挨户收秸秆。

早先景黎已经和他们谈好了价,一车秸秆二十三文,他家田里那些玉米秸秆能装三到四车。

来的那几个农户是下游槐下村的村民,秦昭修缮堤岸对他们下游有利,槐下村的村民如今对他都心存感激,一来就拉着秦昭说个不停。

“秦昭,之前对你有些误会,对不起了。”一名黑黑瘦瘦的农家汉对秦昭道。

景黎瞧着他有些眼熟,回想了好一阵才想起来,这人就是当初他在镇上时,想剁了他的那个鱼贩子!

鱼贩悻悻一笑,道:“我媳妇是你们临溪村陈家的远方,之前听了点传言,所以才……总之,这些年实在对不住。”

秦昭摇摇头:“无妨,不必介怀。”

哪怕在过去,他也并不在意村民对他的误会和排挤,毕竟那时他有求于人,且有些事情的确说不清。更何况,若非这鱼贩,他也无法遇到景黎。

先前那点误会,早就一笔勾销了。

景黎在人群后方看着这些农户的态度,心中有些感慨。

这才过去了几个月的时间,大家对秦昭已经完全改观了。

真好。

那几名农户还要去别家收秸秆,因此没有耽搁太久。他们先前和景黎谈的时候已经验过货,便爽快地付了二十文订金。

秦昭当着他们的面将铜板递给景黎,而后才领着他们去田里。

至于景黎。

某条小鱼还在被勒令禁止干活的惩罚期间,三天之内别想下田。

景黎目送他们离开,种满花草的小院里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这些时日天天出门干活,忽然闲下来竟觉得有些不习惯。

在穿越到这里前,景黎没干过任何农活,偶尔做做打扫的工作也极不乐意,只有养花草感兴趣些。可到了这里,他做了许多过去从来没有想到的事情,并且甘之如饴。

能看着日子一点点好起来,不正是最有成就感、最有趣的事情么?

景黎回到卧房,从衣柜深处掏出藏钱的小盒子,将方才收的订金放进去。

木盒里已经小有一笔存款,虽然不多,但至少吃喝不愁。

景黎大致点了点,心中有数,便将木盒放了回去。而后,又从床脚翻出一个更小一些的盒子。

盒子打开,稀里哗啦从里面倒出好几串成串的铜板。

这些是他的小私库。

都是他这些天在村里或是镇上帮人干活攒的。

景黎扭头去昨天的脏衣篮里翻翻找找,摸出一个荷包,将里面零散的铜板倒出来。

这几天帮林二叔浇水赚了五十文,加上昨天割猪草的十文,一共是六十文。

他跪坐在床边,将那几十枚铜板一个个串进绳子里,恰好串满一百个之后还余了十几枚。

加上昨天挣的,他已经有五串这样的钱串子了。

也就是五百一十多文。

景黎不太放心,又仔仔细细数了一遍,依旧是同样的数字。

这样应该足够了。

景黎满意地笑了下,将盒子放回原位。

他想给秦昭一个惊喜,这小私库里的钱,全是为了这个准备的。

如今钱已经足够,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要怎么把秦昭单独支走一段时间呢?

.

另一头,秦昭领着那几名农户去田里收秸秆。农户都知道他身子不好,没让他干活,自己亲自上手。

这几家农户向来一起到临近村子收秸秆,配合默契,几个负责收割,几个负责搬运装车,动作麻利,不到小半个时辰,就已经将那半亩地的秸秆全收完了。

田里还有些残留的蔬菜根茎,秦昭索性拜托他们一道收了,免费送给他们喂猪。

最后,半亩秸秆一共收了四车。

送走了收秸秆的农户,秦昭揣着铜板往回走,恰好遇见一个宽胖的身影朝他的方向走过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秦昭隐约觉得对方那身形比先前瘦了不少。

秦昭刚这么想着,对方也看见了他,主动打招呼:“秦大哥,你怎么下田去了?”

“卖秸秆。”秦昭回答。

“哦,你家玉米熟了。”陈彦安点点头。

秦昭问:“如今时辰还早,你这么早就去私塾?”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先生,不早点去担心上课前问不上。”陈彦安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嫂子说你身体还没完全好,不让我来打扰你休息。”

秦昭:“……”

难怪这些时日都不见陈彦安来找他,原来是被拦下了。

那小鱼也学会欺负人了。

因为救命之恩,秦昭对陈彦安素来不错,温声道:“我现在身体已无不适,你若有问题想问,休沐日来寻我便可。”

陈彦安眼神一亮:“真的吗?”

他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摇摇头:“这个休沐日恐怕不成。”

秦昭:“怎么?”

“三日后的休沐日正好是中秋,镇上的文人办了中秋诗会,我们私塾的学生都得去。”陈彦安苦着脸道,“可我根本不会作诗……”

秦昭了然。

中秋诗会是文人间的传统,他虽然没参加过,但大致有所耳闻。至于陈彦安的作诗水平,秦昭帮他辅导过几次,结果嘛……自然是一言难尽。

别的不说,就作诗天赋而言,这人几乎为零。

秦昭未做评价,陈彦安却忽然抓住他的手臂:“秦大哥,你会作诗的,对吧?”

陈彦安眼神发亮:“你想与我一起去吗?”

秦昭:“……”

陈彦安继续劝道:“中秋诗会整个镇上的文人几乎都要参加,有大半都是准备明年应考童生试的。童生试录取有名额限制,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秦昭摇摇头:“我得在家陪夫郎。”

与小鱼过的第一个中秋,他可不想把人独自留在家里。

而且,那小家伙现在这么黏他,一定也舍不得与他分开。

“诗会可以带家眷!”陈彦安道,“而且,诗会是在中秋的下午,结束后正好可以赶上晚上的庙会。放花灯,猜灯谜,不比你们待在村子里过中秋好?”

秦昭隐隐有些动心。

的确,小鱼时常抱怨村子里没什么好玩的,如果能带他去庙会……

“也好。”

陈彦安目光刚亮起来,却听秦昭又道:“我回家问问他愿不愿意。”

陈彦安:“…………”

这种事不都是家主直接做主吗?这人怎么事事都要问夫郎???

陈彦安有些无奈,但也不好说什么,便道:“成,回头你们商议好了再告诉我吧,我得赶紧去镇上,否则来不及了。”

二人道别,秦昭径直回了家。

院子里没有人,池塘里,一尾鲜红锦鲤在水底下一闪而过。

小锦鲤仰起头起头,院子里亮起一抹红光,变回了少年模样。

景黎用两条光裸的手臂攀着水池边沿,大半个身子还藏在水下,腰部以下没有腿,而是一条鲜红的鱼尾巴。

他从鱼变回人没穿衣服,不好意思在秦昭面前变全身。

景黎修长的鱼尾巴轻轻拍打水面,低声道:“你回来啦。”

看清眼前的景象,秦昭脚步稍稍一滞,神色自然地点点头:“嗯,秸秆卖了四车。”

景黎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现在这模样有多不对劲,他摇晃一下尾巴,又道:“我刚才想起来一件事情。”

“什么事?”

景黎朝他勾了勾手指:“你过来我再告诉你。”

秦昭走到他面前,略微蹲下身。景黎尾巴一甩,忽然从水里跃起来,给了秦昭一个湿漉漉的吻。

哗啦一声,景黎落回水里,舔了舔嘴唇:“告别吻忘记了,现在补回来。”

少年一头长长的黑发在水里披散开,还滴着水,水迹一路滑过侧脸,脖颈,到达精致的锁骨。

因为偷袭成功,身后那鲜红的鱼尾愉悦地拨弄着水面,尾巴尖高高翘起。

秦昭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他移开视线,直起身:“对了,陈彦安说三日后镇上有文人举办的诗会,想邀请我去。”

景黎眨了眨眼,惊讶道:“有这么好的事?”

秦昭没理解他这话中深意,还当是景黎同意了,点点头:“你答应了便好,到时我们参加完诗会,还能一道去逛庙会……”

“我们?”景黎不解地问,“为什么是我们?他不是邀请你吗?”

秦昭比他还不解:“你不想与我一道去?”

“当然不想啊。”景黎说得理直气壮,乐呵呵道,“这种事你去不就好了吗,好好玩,我在家里等你。”

秦昭:“?”

作者有话要说:  秦昭:说好的舍不得分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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