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顾容心中一片诡异的平静, 非但没有被熟人瞧见头顶狐耳的耻辱和尴尬, 反而看到此人是牧谪, 油然生出一种“就该如此”的感觉。

若是命中注定一定有人瞧见他这副丢人的样子, 那这人定是牧谪。

可想而知,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沈顾容狐耳直直竖着,连耳朵上的毛都微微炸起, 他十分镇定,淡淡道:“你怎么在这里?”

问完后他才意识到, 牧谪就是和虞星河一起回来虞州城的。

牧谪直直盯着他的狐耳看,沈顾容乍一出声他才如梦初醒,几乎是狼狈地垂下了头, 嗫嚅道:“我……我无意中瞧见青玉, 才得知师尊在此处,并非无意狐……偷听。”

狐耳……

沈顾容心想:这种情况不是我该尴尬吗, 他羞耻个什么劲儿?连脸都红了。

牧谪:“……”

牧谪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 自己又能听到师尊的心中话了。

应该是沈顾容灵力恢复的缘故。

沈顾容点点头:“嗯, 星河没和你在一起吗?”

牧谪的头依然低着, 且脸颊越来越红,小声道:“是,他回家了, 我在虞州城有其他事要做。”

狐耳。

沈顾容想了想他的其他事情, 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从昨晚起,整个虞州城十分诡异的气息接二连三地消失,八成是牧谪在暗中诛杀妖邪。

这孩子, 性子倒是和三水如出一辙。沈顾容心想,等他及冠后八成也要离开离人峰,到时候就让他跟着三水去诛邪。

牧谪默默想着:“我不要像其他师兄那样一及冠便离开离人峰。”

狐耳!

牧谪微微抬头,余光本能地往沈顾容的狐耳上瞥,但每瞥一眼他都像是被天雷劈了似的浑身酥麻,但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去偷看。

林束和靠在榻上看着两人,一个暗怀鬼胎把大逆不道的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一个却迟钝至极还在觉得自己倨傲清绝,绝世清冷好师尊。

他觉得很好玩,咬着唇闷笑不语。

林束和随手招来一小包枣泥酥,修长的手指捏了一块送到唇边咬了一口。

嗯,买糕点是对的。

沈顾容大概看出来了林束和在吃糕点看戏,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喊上牧谪随他前去隔壁的房间。

林束和有些失望:“啊?就走啊?”

沈顾容冷冷道:“不走让你当猴看吗?好好待着,下午我们回闲云城。”

林束和也歇够了,点点头。

沈顾容带着牧谪离开了。

去隔壁房的路上,牧谪跟在沈顾容身后,这次直接肆无忌惮地抬起头朝着沈顾容一动一动的双耳上看去。

狐耳……

师尊的狐耳。

牧谪面无表情地心想:“好。”

等进了房,沈顾容回身看他,正色问:“你在虞州城做了什么?城中那些人是你处理的?”

牧谪无意中对上他的视线,立刻狼狈地低下头,含糊道:“是。”

沈顾容满脸懵然:“是什么?”

这孩子到底怎么了?脸红成这样?

牧谪脸更红了,根本不敢看沈顾容,红晕直接飘到了耳根,让他整张脸都烧得慌。

“虞州城混……混入了十三只疫鬼,九息说八成是有人想要做‘养疫鬼’的法阵。”牧谪简短地说了,“这种法阵十分阴毒,我便将十三只疫鬼驱散,以绝后患。”

沈顾容本来打算自己来处理的,没想到牧谪这般能干,他点头,赞赏道:“做得不错。”

他一点头,那狐耳就往下轻轻一颠,颠得牧谪整颗心都在颤。

牧谪又飞快低下头,脸更烧了。

“嗯。”

他整颗心都噗通噗通地狂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磕了什么药,牧谪轻轻抚了抚胸口,想要强行压制住自己躁动的内心。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糕点香味扑面而来,牧谪霍然一抬头,额头正好撞上了沈顾容微凉的掌心。

牧谪:“……”

牧谪心脏双倍狂跳。

沈顾容站在他面前,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皱眉道:“很烫,你不舒服吗?”

牧谪一怔,立刻拼命摇头。

沈顾容又将手往下,摸着他的脸颊,道:“还说没有,脸都烫成这样了,我找个医师来为你瞧瞧。”

牧谪一把抓住沈顾容的手,讷讷道:“师尊,不、不必了。”

沈顾容狐疑看他:“真的没事。”

牧谪:“是,一点事都没有。”

就是心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一点事都没有。

沈顾容听他说完,才淡淡道:“好,既然你无事,那我们就说一说你那‘灵药’的事吧。”

“灵药”这两个字,沈顾容说得咬牙切齿。

牧谪:“……”

牧谪……牧谪突然知道为什么沈顾容之前在心里骂他,且恨不得要杀了他了。

沈顾容慢条斯理地走到椅子旁,敛袍坐下,手肘撑着桌子,微微支着侧脸,狭长的眸子微微一斜,冷淡看着他,道:“解释吧。”

牧谪心头一惊,也不敢把余光往沈顾容狐耳上瞥了。

“师尊,那是……那是青玉的灵力,他本意是让……”牧谪讷讷道,“让我……”

沈顾容指节轻轻一敲桌案,师尊威严十足:“大点声,没吃饭吗?”

牧谪:“……”

牧谪眼圈微微一红,强迫让自己提高了些声音,他音调有些抖,道:“他说师尊夸赞他狐耳,定是喜欢他的,便让我试试用他的灵力化为狐耳,来讨、讨师尊欢心。”

沈顾容:“……”

这理由太出乎他意料,震撼沈顾容一整年。

他故作出来的威严师尊做派立刻就散了,将手肘放下,有些无措地说:“啊?这样啊。”

牧谪见他脸上已没了冷意,趁此机会声音更抖了,道:“我只是无意中将琉璃瓶丢在榻上,并不是故意……算计师尊。”

沈顾容:“……”

沈顾容一颗心都要化了,他干巴巴地说:“我并未说你算计我,啊,师尊只是……我、我只是想问问这灵力是哪儿来的,你看,我方才语气很吓人吗?”

牧谪“本能”点头,但却迫于师尊的“淫威”,反应过来后立刻摇头:“并、并不吓人。”

沈顾容心想:不好,他又要哭。

牧谪:“……”

看来他师尊真的要将这个记一辈子了。

牧谪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诱骗”师尊怜惜他有些过了,飞快将故作出来的发抖声音消除掉,规规矩矩地道:“是牧谪不好才是,连累师尊受妖修灵力染指。”

他这副认认真真认错的模样,再次戳中了本就有负罪感的沈顾容的心。

真是太不好了。沈顾容数落自己,孩子什么都不知道,是你自己嘴欠让木偶人捏碎了琉璃瓶,自作自受罢了,怎么反倒怪起旁人来了。

牧谪犹豫了一下,其实……也不算自作自受,若不是他大半夜地跳到水里将丢掉的琉璃瓶捡回来,他师尊也不会碰到那瓶子。

牧谪道:“真的……”

真的是我的过失。

他还没说完,就看到沈顾容站起身,朝着他走了过来。

牧谪怔然看他。

沈顾容走上前,抬手搂住牧谪的脖颈,微微一用力,将他的额头拉向了自己的脖颈,让牧谪整个人靠在自己身上。

牧谪:“……”

牧谪被迫做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满脸茫然。

沈顾容揉了揉他的后脑,牧谪都这么大了,他还是把牧谪当小时候的团子哄。

他轻声安抚道:“是师尊错怪你了。”

孩子嘛,就要打一棍子给一颗糖。

牧谪沉默。

在他看来,沈顾容这是拿手不痛不痒地轻轻抚了他一下,然后再塞给他成山的糖。

牧谪浑身僵硬地靠在沈顾容身上,早已经将方才要说的话抛诸脑后。

什么过失,他不知道。

什么狐耳难看烦人,他更不知道。

他的师尊是全世间最好的。

沈顾容抱了他一会,突然皱眉道:“你身上怎么又这么烫?真的不是病了?”

牧谪哑声道:“是师尊身上太凉了。”

沈顾容不懂:“是吗?我并未有这种感觉。”

自己的掌心自然是探不出自己的体温的。

牧谪道:“八成是师尊灵脉中的九尾狐灵力在作祟。”

他说着,不着痕迹地扫了一下沈顾容的狐耳,酝酿了半天,才鼓起勇气,道:“师尊的耳朵,应当很冷吧。”

沈顾容抬手扒拉了一下耳朵,耳朵耷拉又立起,他疑惑道:“没有啊,我觉得不冷。”

他好奇心很强,随口说:“要不你摸摸看啊。”

牧谪:“……”

牧谪瞳孔剧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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