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少阳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他知道凭借这些证据, 可以轻松把康学斌送进监狱。但是, 他总有出来的一天。如果被康学斌及他的家庭知道了监狱之祸的由来,自己和徐志的家人必然会遭到报复。

虽然康学斌对江夏的觊觎让陆少阳心中很是恼火, 但他还不至于失去理智。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康学斌的舅舅在公安局担任副局长。”陆少阳斟酌了片刻, 抬头看向徐志。

徐志眉头一皱, “排长, 我不怕事。就算他舅舅是公安局局长又如何?他做了这么多坏事,理所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们要把这份材料交到更高一层的部门去, 杜绝有人从中做文章, 包庇亲属,销毁证据。”陆少阳从十八岁起进入部队,他刚直的脾气全连有名。

这并不代表他不懂人情世故, 相反,很多时候他会更加理性地看待一些问题。

“噢,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排长, 听说新来的县委赵书记为人公正, 办事公道, 我想办法把材料递到赵书记手中。”徐志眼睛一亮,他就知道排长不会让他失望。

陆少阳点了点头,“徐志,我今天晚上就要归队,实在没有时间来处理这件事。我希望你能够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 你明白吗?最好不要经过你的手,我们虽然不怕康家,可做事情要讲究方式方法,将好事做成一件大好事。”

两人许久未见,闲话了一些部队上的变化。

临走的时候,陆少阳拜托徐志帮忙照看着江夏。

距离自己离开还有不到六个小时,陆少阳总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安排妥当。

下午两点,江夏在陆少阳的带领下,来到位于小镇西北角落的废旧纸盒厂,付卫兵已经等在工厂门口。他手里拿着一把钥匙,见江夏和陆少阳过来,他主动往前走了几步。

“幸不辱命!少阳,江夏,你们的运气可真好。赵书记上周才刚刚下达了一个重要指示,要求各乡镇清点闲置的国有资产,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利用这些资产创造价值。”

付卫兵指了指身后的工厂,“我接到你们的电话,立刻帮你们办理租赁申请。只要你们满意这个地方,我们今天下午就可以缴费、签订正式的租赁合同。”

推开纸盒厂的大门,一股灰尘的味道迎面扑来。

江夏忍不住抬手捂住鼻子,双眼却亮晶晶地打量着这座废弃的工厂。

大门右侧是门卫室,左侧是几间办公室,正对面是面积约莫一百平米的厂房,仓库在办公室的背后,厂房看起来闲置了至少三年。

厂房空荡荡的,里面什么都没有。房顶是红色的琉璃瓦,看起来有些年头,却保存完好。办公室和仓库的大门非常结实,就连锁头都还可以正常使用。

“我把镇上废旧的厂房转了个遍,就这个纸盒厂最符合你们的要求。而且,这里距离车站和派出所很近,安全系数高,交通便利。因为它的面积不大,租赁的话,一年只需要三百六十块钱。”

付卫兵带着江夏和陆少阳在厂房内转了一圈,看到兄弟有意跟江夏好好过日子,他心中十分高兴。身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儿,他怎么可能错过陆少阳眼里的在意?

虽然,付卫兵觉得江夏有些爱折腾,可是这毕竟是别人家的媳妇,只要少阳支持,他没什么好说的。

“行,就这里吧。谢谢你,付大哥。”

江夏心里非常清楚,付卫兵是看在陆少阳的面子上才这么积极主动帮忙的。

这么算下来,她又欠了陆少阳一个人情。

一个小时之后,江夏拿着新鲜出炉的租赁合同走出政府办公的地点。合同的租期为三年,房租一年一付。从现在开始,她的服装厂有了正式落脚的地方。放在省城仓库里的机器,也有了新家。

回家的路上,陆少阳说起了自己的一些建议。

“大小家电的销售,我觉得你可以从熟人入手。现在政策不是特别明朗,可别被人抓住了小辫子。刚才阿兵也说了,服装厂的经营执照需要一个月才能办理下来。你这段时间先别着急,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给这张纸条上的人打电话。”说着,陆少阳递了一张纸条过来。

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显然在他口袋里装了很久,江夏打开的时候还能感受到它上面的热浪。

“嗯,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陆少阳停住脚步,转身看向江夏,“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麻烦我一辈子!”

江夏闻言抬起头来,他这是什么意思?

“哎,你走这么快干什么?你不是说要去接阿阮放学吗?走错方向了!”江夏刚刚跟陆少阳四目相对,他很快就收回视线,大步往前走去。

难不成,他不想跟自己离婚了?

可是,书里明明不是这么写的。江夏快步跟上去,感觉自己没有跟上节奏。是因为自己穿书这个蝴蝶翅膀煽动带来的变化吗?

刘阮放学之后,在校门口看到了江夏和陆少阳的身影,她就像是一只轻快的燕子,飞奔过来。

“爸爸!夏夏!”

扑到他们面前,刘阮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一手牵着陆少阳,一手牵着江夏,这个场景经常出现在她的梦里,没想到今天居然真的实现了。

校门口,刘阮的同班同学羡慕的看着她的背影。

“我很早之前就跟你们说过,刘阮不是扫把星。你们非要听班长的话,不跟她玩,还欺负她。”

“可是,你也不是不敢违抗班长的话吗?”

“刘阮的新妈妈可真漂亮,她的爸爸也很厉害。”

“说实话,我有些后悔了。刘阮人挺好的,这次还把她妈妈从广州带回来的橡皮擦切了一块给我。”

苏晓月的指甲嵌入了掌心,她耳边听着孩子们的羡慕的话语,心早就揪成了一团。

“少阳,我也后悔了。如果当时不是我执意要去跳舞,我们的孩子是不是不会掉?”

小腹的位置传来一阵疼痛的感觉,苏晓月脸色苍白。自从怀孕之后,她和少阳之间的冷战渐渐缓和,就连一向不喜欢她的婆婆也特意赶来照顾她。

可是,那个时候她为什么不知足呢?

抬头望天,苏晓月将眼泪收了回去。年轻时候的她需要很多关注,享受大家的羡慕和嫉妒。她不甘平庸,总是希望自己是焦点,却忽略了最重要的家庭。

看着不远处和谐的三个人,苏晓月眼底闪过一丝埋怨。

陆少阳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一世,都不爱她!他跟自己结婚,只是为了让父母放心,让孩子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冷笑一声,苏晓月骑上自行车。

江夏,陆少阳更加不会爱你。要知道,你的肚子里可是怀了别人的孩子!

无论陈淑芬如何喜欢你,陆家也不可能接受一个不忠不洁的女人。

————————————————

“阿阮,你想好了,真的不用换一个班级?”陆少阳在回家的路上提及给刘阮换一个班级念书,没想到却被她拒绝。

“爸爸,真的不用。是不是上次你送我到班级的时候发现同学们都躲着我?你放心好了,我已经学会了如何交朋友。”刘阮的眼睛看向江夏,是夏夏教会了她!

想起自己因为信了谣言在她床上藏癞-蛤-蟆,骂她狐狸精,刘阮羞愧地低下了头。

自己跟同学们一样,都被蒙蔽了双眼,所以才看不清楚真相。既然夏夏都能够原谅她,她也能够原谅同学曾经对她的误解。

陆少阳怎么会看不懂阿阮的表情?

想到江夏给家里带来的变化,陆少阳心中一软:结婚那天晚上,他没有体谅当时江夏的心情,还跟她吵架。幸好当时没有冲动地离婚,不然他之后追悔莫及的份。

刘阮的回答在江夏意料之中,她的思想比同龄的孩子都要成熟,也更加敏感。

说到底,无论刘阮在学校里受了多大的委屈,她也不会回家告诉陆家人。她害怕自己成为累赘,也不想因为这些事给家里带来麻烦。

“爸爸,你今天是不是要回部队了?”

刘阮摇了摇陆少阳的手,尽管爸爸没说,可是家里人心中都数着他离家的日子。

摸了摸刘阮的头顶,陆少阳的声音难得的温柔,“爸爸身上还有工作,你在家里乖乖听话,等过年爸爸就回来,好不好?”

看着眼前不是父女却胜过很多父女的陆少阳和刘阮,江夏忽然有些明白陆少阳为什么要把这两个孩子接到自己身边。

刘阮和陆海铭都是烈士遗孤,他们最需要的可能不是物质上的帮助,而是精神上的鼓励和支持。

陆少阳自己是独生子女,常年不能够陪伴在父母身边。把孩子们接过来,老人和孩子之间的感情相互被需要。而陆少阳能够做的,只是在自己有限的空余时间内,尽可能多陪他们。

傍晚,陆家餐桌上格外丰盛。

没人提起陆少阳要离开这件事,他们用实际行动表明对陆少阳的支持,也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相聚时光。

吃过晚饭,陆少阳拦住想要去洗碗的陈淑芬,“妈妈,今天我来洗碗。”

陈淑芬声音有些暗哑,“好,好,你来洗。”

陆友德一遍又一遍的检查自己给儿子准备的行李,但凡是能够装上带走的,他都仔仔细细地打包好。

“奶奶,你帮我们把这个信放进爸爸包裹里。悄悄的哟,别告诉他。”刘阮把食指竖起来,放在嘴唇前面。

“奶奶,还有我。这个是我画的画,一起放进去。”陆海铭跟着姐姐学样,小声说道。

陈淑芬拉过两个孩子,他们都是自己的心肝宝贝,跟少阳一样重要。

离别的时刻还是来了,陆家人高高兴兴地站在堂屋里。仿佛陆少阳不是一走就是大半年,而是出一趟门,很快就会回来。

“爸妈,江夏,阿阮,海铭,我走了!”

陆少阳每次回家,最怕的就是这个时刻。他不敢看父母和孩子的眼睛,只好看向江夏。他第一次发现,江夏看他的眼神有着不一样的神采。

“你等一下,我送你去车站。”

江夏刚想去骑自行车,却被陆少阳拦住。

“不用了。等会儿天该黑了,你一个人回家我不放心。江夏,家里就暂时拜托你了!”

陆少阳想要把此时的江夏刻入脑海,他甚至恨不得把她打包一起带走。

离开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最舍不得的人,原来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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