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到书房正准备继续工作,明景晏突然又想起来,刚刚吃饭的时候,周延深给他打的那通电话,想起穆蔚曦对于他这边新材料的执着,总觉得哪里不太放心,便又打了过去。

周延深几乎是听到手机铃声响起的第一瞬间,就接通了:“哟,明教授这么早就约会回来了?看来还停留在小学生的牵手阶段啊……”

明景晏没理会他的冷嘲热讽,直接说道:“儿子,爸爸问你个事儿——”

话还没说完,儿子就很不给面子地直接挂断了。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声,明景晏沉默了片刻,紧接着又拨了过去,依然被拒接,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您所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请您稍后再拨。”

明景晏坚持不懈地拨到第三次的时候,周延深终于肯接了。

周延深已经没脾气了:“你说是爸爸就是爸爸,有种过几天你到我爸跟前去说。”

明景晏最不怕的就是杠了:“怎么?想造反?新的生产工艺流程还想不想要了?”

周延深却不得不低头:“要要要,爸爸,您说,我一定照办。”

最终,还是要屈服于知识的力量之下,唉……

上中学的时候,周延深就知道,掌握真理的人才能掌握世界,可无奈,他是个学渣。别说掌握真理了,他连勾股定理都没掌握……

周延深也很绝望啊,不仅他很绝望,他爸他妈他爷爷,他全家都很绝望。

绝望之后,也只能抱紧明景晏这根掌握了真理的大腿,牢牢地抱紧了,坚决不撒手。

明景晏没再作妖,只是问道:“听你的说法,穆蔚曦好像对我项目这个新材料,势在必得?”

周延深立刻回道:“那可不?为了这个材料,他可是费尽心机,我现在都忍不住怀疑,闫良文住院半死不活,都是他搞出来的了,就为了能接盘,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不是他的,始终不是他的。”

明景晏眼皮一跳,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如果穆蔚曦这么想要这个材料的话,那么,若是他在“411”的专利报告表上,看到了苏凉的名字,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从范之林和苏凉双方的证词得知,穆蔚曦对这五千万的封口费,可是给的心不甘情不愿,咬牙切齿,犹如喝他的血似的。

明景晏立刻冷静下来,时间还来得及,不能慌。明天一早吃饭的时候,他先问清楚苏凉,这笔钱是以什么形式给她的,再想办法补救。

要不然的话,以穆蔚曦这个人的手段,苏凉会被随便安上一个什么罪名,诸如“诈骗”或是“敲诈勒索”之类的,又加之数额巨大,说不定就要面临牢狱之灾了。

想到这,明景晏又问:“你在娱乐圈混的多,有没有听说过,因为分手费被对方坑到坐牢或是被拘留的?”

周延深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想那么多,就很讶异:“怎么突然对圈子里的八卦感兴趣了?”随即认真想了好一会儿,才隐隐约约有了个印象,“好像,是有过这么一个事儿来着,你等我给你查查。”

明景晏应下:“好,快一点。”

周延深给他的秘书打了电话,让去查找这个事情,明景晏在这边也没闲着,迅速联系了自己的一位老同学,业界知名金牌律师,咨询起了财产赠与的相关法律规定。

大约十五分钟后,周延深给他回了过来,说道:“查到了,是这样的:之前有个男演员,差不多快要混到一线了,一直走的是深情人设,对大学时候的女友矢志不渝,但就在他好不容易获得最佳男主角之后没几天,就被曝光养了好多个小情人,清纯的妖娆的娴熟的知性的……应有尽有,比天上人间的公主类型都齐全,而且还跟女粉约炮。为了将这事儿压下去,保住自己的名声,他跟曝光的女孩儿之间似乎是有什么交易,具体的不太清楚,双方各执一词,我当时也没怎么关注。”

“反正他给了那女孩儿一笔钱,大约也就一千万左右吧,让她写个声明,之前的爆料都是假的,后来没多久,那女孩儿就被起诉了,名义是‘以曝光个人**敲诈勒索’,当初闹的还挺大,所以我才有印象。”

周延深又说:“秘书将当时的新闻链接和男女双方的说辞都整理了一份,我发你,你自己看看吧,或许能看出来谁在说谎呢。”

明景晏“嗯”了一声:“谢了。”

周延深仍是忍不住好奇:“你关心这个做什么?一年前的事儿了,怎么解决的我也没再关注,你要是在意,我就再给你查查?”

“不用,我要的不是结果。”

周延深“哦”了一声,在挂断电话的前一秒,大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卧槽!该不是穆蔚曦那个大猪蹄子想要控告苏凉吧?她也是你那个项目组的吧?为了得到这个材料的独家授权,这还真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明景晏沉默不语,既然连发小都这么说了,那就更没差了。

听他不说话,周延深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那你打算怎么办?”

“正在咨询律师,在他知道苏凉在我的项目组之前,先搞定这一笔分手费的来源。”

不管怎么说,他都得让这笔钱光明正大合法合理地出现在苏凉的账户里面。

周延深脑子转的飞快,又说:“明天我会具体打听下圈子里面这类事情,有没有好一点的解决办法。”

明景晏没有拒绝,的确周延深来做这件事情更合适,他们那圈子,分手费都是常态,为此闹起来的应该也不少,多少算是有些经验可以借鉴吧?

周延深又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了,苏凉在你的项目组里面这事儿,除了我,暂时还没有什么外人知道,你们项目组一向都是相互保密的,应当没什么问题的。”

明景晏才不担心这个,项目组里面,百十个人,苏凉是资质最浅的那个,就算是穆蔚曦知道了,也不可能会傻到让苏凉来帮他搞定专利授权。

关键是,“411”材料的专利报告表上,有苏凉的名字。而有名字,就代表有一定的话语权。所以,一旦这份专利往外售出,被看到的话,很可能就会成为苏凉被逼迫的源头。

苏凉跟周玲玲聊到将近十一点才各回各屋,睡觉去了。

这一夜,明景晏睡得并不好,心里始终惦念着这件事,而苏凉,也做了整整一夜的梦,凌晨的时候突然被惊醒,看了看手机,才早上五点多。

反正也睡不着了,苏凉便趴在被窝里开始玩手机,但心里烦躁的很,就算是游戏都不能让她的心静下来。

她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她被穆蔚曦送进了监狱里,因为那五千万的封口费。

梦境太杂乱,许多细节在她被惊醒的瞬间就突然忘记了,但大体的故事情节,苏凉还是记得的。

好像是她手里有个什么东西,是穆蔚曦很想要的,但是苏凉并不想给他,所以交涉无果之后,穆蔚曦就去检察院控告她诈骗。

因为涉案金额巨大,她又没办法将这笔钱的来路证明清楚,是穆蔚曦赠与她的,所以,她就被送进了大牢里面。

这可真是个,具有警示钟作用的梦啊。真实的可怕,结合前几年他对自己的掌控,这完全是穆蔚曦能够做得出来的事情。

只是,苏凉仍是想不起来,他想要的会是什么呢?自己手里有什么东西,是他极度想要而自己却死活不愿意给的呢?

一直到下楼去食堂吃早饭的时候,苏凉也没有想起来,整个人有气无力的样子。

明景晏牵着她的手,担心地问了一句:“没睡好?”

苏凉点了点头:“做了个噩梦。”

“梦见什么了?”

苏凉张了张嘴,仍是没能说出口。

明景晏也不勉强,打好了早点端着走到一出偏僻的餐桌旁,坐了下来,将苏凉不喜欢吃的香菜和葱都挑了出来,然后将水煮蛋剥了壳,放到她碗里:“先吃饭。”

苏凉也对着他笑起来:“嗯。”

吃了早饭还不到八点,两个人便手牵着手,慢悠悠地走在小路上,向着实验室大楼走去。

明景晏这才问起来封口费的事情。

“五千万?那另外的一千万,是范之林给的?”明景晏很惊讶,却又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该不会是,每个前男友,都给了你五千万吧?”

苏凉抿了抿唇,悄悄告诉他:“穆蔚曦和乔铭信都是五千万,范之林给的最多,六千万,还有港城两套房子。”

明景晏倒吸一口凉气,打量着苏凉,心里醋海都快翻天了,看来范之林确实是真的喜欢苏凉,也亏得他理智,没有继续纠缠下去,要不然,哪还有自己什么事儿?

“你说恋爱脑的傻憨憨这么多,我怎么就遇不到一个呢?你一下子就遇到仨不说,还个个出手大方!这一分完手,你就成了身价过亿的富婆了!我辛辛苦苦合成一种新材料,也就才几千万,世道不公啊……”明景晏忿忿不平。

苏凉一脸冷漠:“呵,我之前不是说了嘛,你要是羡慕得很,也可以去跟穆蔚曦谈个恋爱。”

明景晏义正言辞:“我是直的,比你包里的硅晶体棍子还要直!”

苏凉:“你还可以女装大佬。”

明景晏:“这个真的不行,你看哥哥一米八八,怎么女装……”眼看着快要到上班时间了,路上人也多了起来,明景晏连忙将话题转了回来,“这些钱,是以转账的形式给你的吗?”

苏凉又不傻,听到这句话,又想到昨天晚上的噩梦,心里顿时绷紧了:“怎么了?是不是,穆蔚曦想要以这笔钱来要挟我?那我还给他行吗?”

明景晏立刻回道:“别担心,没事儿。再说了,这可是五千万,不是五千块,既然给你了,为什么要还给他?再说,这不是他对你的补偿吗?”

苏凉咬了咬下唇,点了点头,说道:“本来他也不愿意给这么多的,我心里不服气,又觉得他蠢坏恶毒,才努力争取来这么多的。”苏凉将当时父亲摔断腿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明景晏立刻义愤填膺:“那就更不能便宜他了!咱爸受的罪哪是五千万能补偿的?我有办法的,不要想这么多。”

苏凉抬眼看着他,仍是满脸担忧:“我不想给你和项目组带来麻烦,更不想扯上官司……”

要是还回去能避免这一切的话,苏凉并不会舍不得这五千万,眼前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安稳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但,苏凉也知道,这事儿肯定不是还回去就能高枕无忧的。最重要的,应该是先想起来,穆蔚曦极度想要得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会的,有我在。”明景晏也没隐瞒,主动说道,“昨天跟周延深打电话,得知他最近疯狂购买新材料专利授权,我就有种预感,咱们项目组这边,他也一定盯着,而‘411’材料的专利报告表上,主要贡献人员有你的名字……”

苏凉骤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昨天晚上的噩梦中,穆蔚曦是要逼迫她将专利授权给他使用?

“那,你是打算将这个材料授权给他生产销售吗?”苏凉心里很不乐意,比起来,她更愿意将钱还回去。

明景晏拽着她往实验大楼走去:“别想那么多,你看我的就行了,怎么可能让他占到半点便宜?走走走,上班了。”

苏凉问道:“你想了什么办法?跟我说说呗。”

“着什么急?很快你就知道了,我要是跟他谈判,还能不带上你?”

苏凉“哦”了一声,仍是忧心忡忡。

上班之后,明景晏先去综合办找了一趟张天成,问道“411”材料的专利证书:“大概什么时候能出来?”

“正常情况下是五个工作日,没意外的话,就是明天了。”张天成有些奇怪,“怎么了?突然关心起这个来了?”之前主动告知他,都不肯多看一眼。

明景晏说道:“你看还能拿往后拖延一下?就拖延到周一吧。”

张天成正准备倒水,听完他的话,立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证书哪天出不影响吧?你要是不方便,我可以暂时不找买家。”

“我的意思是,网站公布专利的日期,往后拖延两天,先不要让外界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存在。”明景晏说道,“至于买家,我找好了,一会儿您给我个价格范围。”

张天成这下更在意了:“哟,有朋友找到你跟前来了?”

“这事儿有些复杂,回头咱们再细说。”

张天成也没多问,反正符合程序,卖给谁对研究所来说都没差,便一口应了下来:“行,我跟知识产权部门那边的人打声招呼,下周一给咱们出编号和证书。”

两人说完了话,明景晏也没多待,准备回实验室去。

刚走出张天成的办公室,就听到综合办有人说起了“苏凉”的名字,明景晏抬眼看了过去,是姜晓琳在接电话。

“苏凉的确是我们这边的同事,但如果是私事,请联系她的私人号码,不要一直打办公室的好吗,扰乱我们的正常工作……”

“您被她拉黑那是您个人的事情,跟我们研究所又有什么关系呢?”

明景晏走了过去:“怎么回事?”

姜晓琳立刻说道:“明教授,是这样的,早上一上班,就有个人打电话来,说是要找苏凉,我说私事的话请打私人号码,这是办公室,苏凉也不在这个科室工作。她不听,还骂人,一直嚷嚷着说要举报苏凉什么的,我问她具体什么事儿,东扯西扯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也没个要点……”

“说了是什么人吗?”

姜晓琳摇头:“查了下,号码是B市的,问了她的姓名什么的,也不肯说。”

明景晏接了过来:“我来吧,你去忙你的。”说着,便将话筒接了过来。

姜晓琳看着明景晏站在那里,身高腿长气质卓然,侧面看去,鼻子高挺,线条流畅,一点都不比杂志封面上的男明星差,再加上这个身高这个身材这张脸,几乎可以说是全民男神。

作为一个三十多岁的已婚女人,姜晓琳偶尔看到他,也忍不住会怦然心动,但也不会沉迷,很快就回过神来。毕竟,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再心动也只能看看。

回了自己位子上,姜晓琳很快收回了视线,继续手头的工作。

在看到专利申请材料的备份时,看到第一页主要参与人员的那几个名字里,有“苏凉”两个字,却又忍不住心思微动。

若是自己没有怀孕的话,会不会,也能够出现在这一页呢?

那个小姑娘,还真是让人羡慕到甚至忍不住嫉妒呢。

今年才刚刚考上B大的研究生,就已经有自己的专利项目了。虽然不是前三位,只是个主要的参与人员,但项目组一百多号人,能出现在这一页的,也不过六个人。

专利证书上的两位,已经是业界高不可攀的存在,所以这六个名字,也会成为被关注的重点。可想而知,苏凉在这一行的未来,起点有多高。

哪像她,研究生毕业都快十年了,还只是个普通的研究员,连副高的职称,都还得等上三年才有资格申请。

手里没有足够硬气的论文和专利,好不容易凭借着勤奋刻苦认真进入了领导的眼里,愿意让她参与这个项目,却又意外怀孕。

姜晓琳叹了口气,路是自己选的,孩子也是她无论如何都要留下来的,想再多也没用,还是先好好干活儿吧。

明景晏接了电话,就听到对面一个泼辣女人的骂声,夹杂着普通话以及B市方言:“苏凉那个狐狸精,在学校的时候就到处勾搭男人,我儿子没看上她,就找人污蔑他,现在害的我儿子工作都没有了!我要举报苏凉!”

明景晏冷不丁问了一句:“你儿子哪位?叫什么名字?哪个单位的?身份证号码报一下,我回头让人去查查,如果属实的话,我会严肃教育苏凉的。我是苏凉现在的领导,她有什么问题,只管跟我说就是了。”

对面的女人哽了一下,模棱两可地回道:“我们在B市啦,不劳烦领导啦,不用这么麻烦的,我们只要您那边开除苏凉就行了,作风不正的女人,怎么有资格待再国家单位工作呢?带坏了单位其他人就不好了……”

明景晏:“不好意思,这位大妈,苏凉在我单位表现良好,大家都夸她呢,跟您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要是没有证据的话,我劝您闭嘴,先去学习一下该怎么说人话。”

明景晏本就不是和善的人,凶起来也很有上位者的风范和气势,这才说了两句呢,那边就“啪”地一声挂断了。

明景晏“啧”了一声,他还没酝酿好情绪呢,就这种水平?

在他发火的时候,姜晓琳偷偷看了过来,然而,就这么没了下文,心里顿时忍不住敬佩。明教授果然万能啊,不仅科研搞得好,就连对付胡搅蛮缠的大妈,也有独门诀窍呢。

临走之前,明景晏又跟她说:“要是再打来,直接挂断就好。”

姜晓琳点了点头。

但之后,那个电话却没再打过来,姜晓琳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杨星用了一周的时间,将房子里的家具买齐了,打电话邀请苏凉和明景晏来做客:“我在港城也没别的认识的人了,你们就当是来帮我庆贺乔迁之喜吧。”

苏凉心思一动:“带个朋友去行吗?”

“行啊,人多热闹一些。”

苏凉便喊了周玲玲和刘家业一起去。

一进门,两个没见过世面的无产阶级就惊呆了:“苏凉,你朋友好有钱啊,先不说这房子得多少钱,这装修就得好几百万吧?”

苏凉:“我这不就带你们来参观有钱人的生活了嘛,去看吧,我们熟的很。”

杨星对着她笑的别有深意,苏凉假装没看到,直接坐到沙发上吃樱桃去了。这个季节,基本都是进口的,好几十块钱一斤呢,平时她都舍不得买,偶尔买点回家,母亲就心疼的不行,看她爱吃,老两口基本就象征性地吃一个两个,剩下的就不动了,全都进了苏凉肚子里。

明景晏也坐了下来,说道:“这装修风格,加上这一套家具,看上去还不错啊,你喜欢不?”

苏凉眨了眨眼:“我没那么讲究,只要舒适就行。最重要的是,暖气一定要足,像研究所宿舍那个温度,就很不错。”

周玲玲正好参观了厨房,走出来,听到她的话,露出不忍的表情:“你就不怕热吗?宿舍温度都快三十度了。”

苏凉:“不啊,我觉得刚刚好。”

明景晏顿时了然,怪不得一整个冬天就没见苏凉脱下来羽绒服过,每天都裹得像个北极熊似的,原来是真的怕冷啊。

作者有话要说:明景晏:如果觉得人生无聊的话,不妨来跟穆总谈个恋爱?送你坐牢那种。让你体验全新的人生。

苏凉:万万么想到,谈恋爱居然也会坐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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